“人的內(nèi)心深處，有一種道德崇高下對生命的冷漠，為敵人俘虜?shù)氖咳?，被玷辱身體的女子，都應(yīng)該以死守節(jié)。

    這種道德要求在明朝的時候發(fā)展到極致，錢謙益沒有死，萬人唾罵；王華死的慢了一步，拜了多爾袞后被母親罵的自殺，千人唾罵……

    無盡的罵名，一生在道德歧視中受盡屈辱。當然，希望俘虜和被侮辱的女人自殺的人，卻是沒有犧牲的危險的?！?/br>
    “他們‘安全’地道德觀望和審判，其任務(wù)只是給女人列貞節(jié)牌坊表彰，流傳烈士的英雄事跡。

    還有多少人還記得，那些和崇禎皇帝一起赴死的官員？

    集體投降的人多到‘法不責(zé)眾，道德不要求’，多到變成‘人之常情’，人們還是罵……”

    皇上搖頭：“弘星要記得，大清不需要英雄。

    真要論英雄，項羽失敗了，他也是英雄。李陵投降匈奴，他還是大漢的英雄，敢于單身鏖戰(zhàn)的英雄。敢撫哭叛徒李陵的司馬遷，也是英雄……”

    “看到勝利則紛紛聚集，看見失敗則紛紛逃亡——我們也要有‘自知之明’。當有一天……我們不應(yīng)該害怕。

    ‘大清朝若是出現(xiàn)一個李陵怎么辦’這樣的擔(dān)心一出現(xiàn)，只能說明人的軟弱和自私，說明大局勢的無可救——我們不去和世人辯解，但心里要明白——李陵沒有錯?！?/br>
    李陵沒有錯，文天祥大英雄的結(jié)局中有著太多的涼薄，而大清若是到了“末期”則讓其去吧。

    弘星明白，又不明白。

    當時的大宋根本沒有能力反攻北上，皇帝和文武百官都茍且偷安，都裝模作樣，十三道圣旨召回岳飛的到底是誰？秦檜錯在哪里？

    大環(huán)境頹敗的情況下人們無能為力，是不是就要一個發(fā)泄口，一個可以欺騙自己的精神寄托？

    是不是就要有人必須去做“英雄”？

    “李陵提兵不滿五千，深入匈奴腹地，搏殺數(shù)萬之師……因為援兵沒到而戰(zhàn)敗。他一開始不死，是想立功贖罪以報效朝廷。漢武帝因為他的‘不死’，一怒之下殺了他全家，還閹了給他證明的司馬遷……”

    “瑪法，弘星明白、理解這樣的‘道德要求’。弘星知道，人要是失敗了，應(yīng)該吸取教訓(xùn)，積極向上，而不是靠這樣的‘精神煙草’麻痹自己，優(yōu)越自己。”

    “瑪法，西洋走過那個坎兒，不再需要英雄，大清卻還沒有開始。瑪法，于謙的死那？為什么世人對他的評價那么高？”

    親親瑪法哈哈哈笑：“是不是去找你四叔了？”

    弘星“很是擔(dān)憂”地點頭：“糧食增產(chǎn)，土地的價值加大，導(dǎo)致土地兼并嚴重，朝廷一再管控效果也不大……瑪法，四叔說，必須要‘官紳一體納糧’，徹底解決這個問題?！?/br>
    親親瑪法瞧著乖孫兒小大人的模樣，還是樂呵呵地搖頭：“哪里有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古往今來都沒有。”

    “人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官員們受供奉的事實，官員們貪污一些銀子，不是錯兒，是應(yīng)該。人們不去抗議，人們都想當官，享受這樣的優(yōu)待，明白不？

    廢除官紳們的免稅土地權(quán)，他們會用其他辦法得到這份‘優(yōu)待’?！?/br>
    弘星眼睛一跳，弘星一瞬間想起小系統(tǒng)提到過的，“有一個時空中的房子金融危機”。

    “可是瑪法，土地兼并的事情，需要解決。”

    親親瑪法點頭表示認同，牽著乖孫兒的手出來澹寧居主殿，來到外間的一個茶室坐下來。

    冬天里老梅開花，大雪紛紛，屋內(nèi)茶香裊裊，剛剛出爐的點心散發(fā)著香甜的味道，誘惑人的味蕾。

    弘星用著茶點，安靜地聽他瑪法解釋。

    “前朝文官在奪門之變后慘遭清洗，更有很多的文人士族一直感嘆于謙的不該死。現(xiàn)在更有很多人感嘆，文官在朝堂上失去力量了，皇帝重視武將天天研究武器果然是蠻夷……”

    “文人一張嘴皮子，你越在乎他們越是能說?，敺ㄑ芯棵魇?，也承認于謙在土木堡戰(zhàn)敗后主持大局，挽救大明的功勞。但對于明英宗而言，對于明朝的當時的情況來說，他幾乎是必死的結(jié)局。

    這是權(quán)力爭斗，沒有對錯。也不是說誰是英雄，誰不是大jian大惡?！?/br>
    第79章 小肥肥

    如果一個女子有科研天賦那？小系統(tǒng)說,在另外一個時空中有不少女性科學(xué)家，她們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和男性科學(xué)家一樣偉大。

    可是這里有三個問題,一個是，女子們愿意進學(xué)嗎？愿意放棄生育,至少不是頻繁生育、不親自照顧孩子，走出家庭……開始科學(xué)研究嗎？

    一個是，女子們怎么進學(xué)？大清國都沒有普及男娃娃的教育，如何要女娃娃的教育普及？

    一個是，男娃娃和女娃娃,如何一起進學(xué)？男子和女子，如何在一起工作？男女大妨,誰照顧孩子……

    弘星趴在柔軟的長沙發(fā)上,身體陷在里面，心靈也好似打了結(jié)一般,渾身氣息那個“喪”。

    暖閣里溫暖如春,外頭大雪初停,太陽光頑皮地跳躍在弘星的身上,小太監(jiān)們掃雪的聲音“沙沙”響，小孩兒一身白色的薄棉袍，焉巴巴的沒有一點兒精神。

    小系統(tǒng)看不下去了。

    “小主人，曾經(jīng)有人說過一句話：‘戰(zhàn)具精利的歐美人,戰(zhàn)具不精利的匈奴蒙古滿洲人，都如入無人之境?！帘劳呓狻≈魅耍@是華夏文化中的一個點?！?/br>
    可是,華夏文明終究是不滅的。它有希望的火種,它在艱難前行,而我們相信，一次次的災(zāi)難過后，是更好的和平安穩(wěn)，更高的文明進步。”

    “有很多人罵李陵是叛徒，罵他在戰(zhàn)敗的時候沒有及時死，罵他在得知家族被滅，好友被閹后投降。可也有人說一句話：‘當他無家可歸，祖國執(zhí)行不義的時候，叛變也許是悲壯的正道?！?/br>
    小系統(tǒng)的意思：“……時代就是這樣碾轉(zhuǎn)反復(fù)地進步。這片天空下終是有一代又一代人，一代又一代人完成他們的使命，小弘星只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就是完美?！?/br>
    弘星一動不動的，吸吸小鼻子：“弘星知道，弘星現(xiàn)在只要解決土地兼并的問題，將來那些在土地上衍生出來的房地產(chǎn)等等問題，那是將來的事情?！?/br>
    文明主要指的是物質(zhì)和技藝的進步……小系統(tǒng)明白小主人是要開始物質(zhì)文明發(fā)展，小系統(tǒng)發(fā)出人類的“嘆氣”：“小主人，人類之所以是人類，就因為人類有文化，有思想，有精神?！?/br>
    小系統(tǒng)在說，文化是必須的?？墒呛胄且讶徊恢?，儒家文化，佛家文化，道家文化……在物質(zhì)和技藝的沖擊下，還能剩下多少？也可能，會有新的文化出現(xiàn)嗎？

    “小主人，有一個故事。

    在一個地方，人類分為三大層，每層若干小層。每天的食物有一大桌子，食物從第一層開始朝后傳，每一層人有十分鐘的用餐時間，以此類推……

    小主人猜一猜，三大層的人，會怎么吃這些食物？”

    弘星迷瞪眼，這幾乎是一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即使弘星只有六歲。

    “頂層的人肆無忌憚地用食物享受人生，中間層的人搶著殘羹剩飯維持體面，底層的人沒有食物人吃人……”

    “若有一天，每一層的差距拉大到‘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這個地方的底層人死了大半，人吃人也活不下去……就開始大亂。土崩瓦解后規(guī)則不在，層數(shù)打破……

    重新塑造規(guī)則的時候，有底層的人上來，有頂層的人下去——小主人再猜，新的頂層人會怎么做？”

    “……拿命拼到頂層的動力是什么？

    ……會和曾經(jīng)的頂層一樣，盡可能地吃下更多的食物，即使他們沒有那么大的胃口。

    ……會和曾經(jīng)的底層一樣，人吃人?！?/br>
    “那小主人若在其中，會怎么做？”

    “弘星若在頂層，會規(guī)定每一層食物的用量，保證最后一層的人也有食物吃。弘星若在底層，一定會暴利鎮(zhèn)壓所有底層人反抗，站到最頂層，分配食物。

    弘星若在中間層，也會站到最頂層，制定規(guī)則?！?/br>
    “攀爬的過程要暴利鎮(zhèn)壓。那小主人站到頂層后，要用什么方法使得規(guī)則通行？道理說服？道德感化？還是暴利鎮(zhèn)壓？”

    “……自然是暴利鎮(zhèn)壓。瑪法說女子不許裹腳，沒有人聽。弘星說女子裹腳罰銀子，阻礙他們夫婿子女的前途，所有人都聽?！?/br>
    “所以小主人，人類社會的本質(zhì)決定了，不管在什么環(huán)境下，什么體制下，都沒有團結(jié)，沒有共享。

    只有暴力。若有一天大瘟疫來臨，人們瘋搶各種物資，有錢有勢的人可以優(yōu)先被搶救，搶救病人的醫(yī)者回到家什么也沒有……中層人爭搶頂層人剩下的爛菜葉子，底層人等死……”

    “……弘星目前有兩個辦法——擴大資源數(shù)量，提高生產(chǎn)力，提高衣食住行各項技藝水平……

    有更多的資源的情況下，頂層人再怎么‘吃’，中層人再怎么‘搶’，到底層的時候，還會剩下一點點?！?/br>
    “是的，小主人。另外一個辦法，就是看運氣了。小系統(tǒng)不相信人類的運氣說，小系統(tǒng)只看數(shù)據(jù)。可事實就是運氣。亂世誰都不好過，可和平時期……

    小主人，這個時空這個和平時代的大清人，遇到小主人站在頂層，就是他們的運氣。”

    “所以，人類只有百年壽命，其實是一種最大的公平。誰都只有百年壽命，即使站在頂層，享受世間最頂級的一切，也只有百年。弘星不應(yīng)該因為‘匆匆百年’擔(dān)憂，而應(yīng)該高興。

    弘星應(yīng)該為人們祈禱，當他們遇到一個昏聵殘忍的頂層的時候，有勇氣反抗。當他們遇到一個英明仁慈的頂層的時候，有勇氣擁戴。匆匆百年，頂多幾個百年，怕什么那？”

    小主人一驚，隨即“哈哈哈哈大笑”：“小主人，如果小系統(tǒng)有實體，一定抱抱小主人，緊緊地抱一抱?！?/br>
    弘星從鼻孔里噴出來一口氣：“瑪法是好的頂層。阿瑪和叔伯們，很多文武大臣都是一個好的頂層。因為他們克制住人類的本能，他們想要底層吃飽肚子。

    很多老百姓，安分守己，勤勞樸素地過日子，他們是人類繁衍生息的支柱……”

    “而有些人，就是充數(shù)的?！毙『簹夂艉舻?，“和平時期，他們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困難來臨，他們等待其他人站出來反抗；死亡道德當前，他們希望其他人去死，自己心安……

    很多英雄，打破規(guī)則，和盤古一樣力竭而死。可就好比文天祥說的一樣，有什么關(guān)系那？‘留取丹心照汗青’已然滿足，誰去在乎那些人？不給他們一個眼神兒?！?/br>
    小系統(tǒng)：“?。?！”小系統(tǒng)感覺小主人有“黑化”的傾向。

    “凡是都是相互的。小主人。英雄是怎么鑄就的？人都說，強盜殺人該死，英雄殺人就不是殺人嗎？為什么衙門里執(zhí)行死刑的人一直活在愧疚不安中？

    盤古不喜歡混沌，打破混沌，混沌又該死嗎？對于混沌來說，盤古就是劊子手，甚至是強盜。

    所以小主人，自私的人的活法兒，小主人可以包容，對嗎”

    “小主人是天生的強者，一定會站到最頂層。而有些人，窮其一生的奮斗，只能攀登幾個小層，永遠不能到達頂層，他們就是英雄。因為他們奮斗了……”

    弘星居然沒有反駁，乖巧地點頭：“弘星要制定規(guī)則，要用暴力；弘星每天吃的rou食飯菜，也是一種暴力。弘星明白。

    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同樣一個于謙，是非功過……只看后人怎么需要。

    事實上，是非功過，包括道德、律法，也只是部分人類根據(jù)自己的利益制定的一個規(guī)則罷了——不給一個眼神兒，就是最大的包容，明白？”

    小系統(tǒng)：“?。?！”

    可是弘星的小脾氣上來了，誰的話也不聽。

    他瑪法來找他，他板著小胖臉“回答”他瑪法：“弘星想明白了，弘星站在社會這個籠子的外頭，弘星又站在籠子的里頭，還是里頭的頂層。”

    親親瑪法：“……想明白就好。乖，別多想?，敺犝f弘星在做重力試驗，需要很多儀器，弘星加油加油?！?/br>
    弘星嚴肅著臉做實驗，生產(chǎn)力決定很多關(guān)系，當今全世界最有力的生產(chǎn)力，就是科學(xué)。弘星加油加油，每天都抽出來時間做實驗。

    休息的時候看看小報，看到小報上說，江南私刻出版嚴重，很多話本兒流入民間，還帶有插圖，即使不識字的人也能看懂，都是朝廷禁止的，男歡女愛，窮家女青樓女嫁入豪門，被寵上天……

    或者是窮家女力大無窮，智慧超級，醫(yī)術(shù)超級……青樓女一片真心感動天地……

    弘星瞪著報紙，氣得來：“思考，思考！給她們機會，是要她們?nèi)ニ伎?，去學(xué)習(xí)。不是看這些……她們不是小娃娃，餓了找一個nai頭喝一口，也不管誰的nai頭。她們長大了！”

    小系統(tǒng)：“?。。　甭槔囟愕谜也坏较到y(tǒng)影兒。

    皇上摸摸乖孫兒的小腦袋：“思考太累了，很多人有心無力，反正思考也不能改變現(xiàn)實，做活兒累的時候休息休息?！?/br>
    弘星不樂意，可也知道瑪法說得對。可是：“瑪法，她們是不是都鬧著取消青樓楚館戲班子籍貫？弘星不同意。這類籍貫取消，‘笑貧不笑娼’變成大道德??！禮樂崩壞，人何以為人？”

    親親瑪法咳嗽兩聲，親親瑪法當然不能告訴六歲半的乖孫兒，青樓楚館，是最原始的人類勞動，只能答應(yīng)下來。

    “好——還有嗎？”

    弘星氣鼓鼓著腮幫子：“戲曲方面，弘星聽說非常繁榮，民間到處都是。朝廷錄制的很多好人好事的事跡，打不過那些……

    那些暗爽爽的戲曲故事出爐，導(dǎo)致戲班子身價都高了不少，還有那戲班子女子嫁入豪門的故事……范仲淹的妻子薛式，錢謙益的妻子柳氏，都是她們的楷模，可她們有這些女子的才華人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