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荼靡杜鵑
變心的情郎…… 艷秾最后的那幾個字,如同鬼咒一樣縈繞在他心頭,突然一口淤血涌出,地上頓時一片殷紅。 “陛下!”阮顯大驚失色。 而陳鶴九則急忙向前查看,唯恐有所閃失,艷秾亦提心吊膽,眾人亂作一團(tuán)。 謝宵的臉色煞白,嘴角殘留的血液尤其的顯眼,虛弱難當(dāng),那一瞬間似乎無數(shù)的過往涌向心頭,他甚至沒有辦法聽清周圍人的聲音。 似乎有人在叫他,悅耳的鈴鐺聲,少女的嬉笑聲,還有爭執(zhí)、吵鬧、哭泣、尖叫、呻吟……所有的糾結(jié)在一起。 “夙興哥哥,我在這里……” “姨母讓我嫁個太子哥哥,可是他已經(jīng)有好幾位側(cè)妃了,我不想嫁給他,我想嫁給你!” “謝宵,我選擇成全你,我放過了你,求你也放過我吧!” …… “忘記我,忘了我~” 那烈烈艷紅中,身著紅衣與那荼蘼開放的杜鵑融合在一起的女子,究竟是誰?! “阿嫵!”謝宵大喊,腦海中一片清明,突然睜開了眼睛。 陳鶴九和艷秾呆愣在一旁,而阮顯卻跪在一旁,臉色諱莫如深,沉默半晌問:“陛下,可還記得元夙皇后?” “那是何人?”謝宵問。 阮顯頭更低了:“是奴才多言了?!?/br> “那就是朕曾經(jīng)忘記的?回答朕是與不是?” 阮顯身為謝宵的貼身總管,比他年長許多,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稱帝,君臨天下。 從小到大,除了幼時冷宮那段凄苦斑駁的歲月,謝宵身邊發(fā)生何事,他都再清楚不過,如今卻叁緘其口。 “朕問你,是與不是?!”他幾乎是扯著嗓子吼了出來。 “是。” 陳鶴九急忙為他診脈,確定謝宵吐出來的只是體內(nèi)殘留的淤血,并沒有什么大礙,急忙將位置讓出來,待人很是客氣:“姑娘請?!?/br> 艷秾此刻身上穿著尋常宮女的粉色宮裝,姿容嫻靜,搭脈不過須臾便了然于心:“陛下,可是記起了什么?” “墨發(fā)、紅衣,還有銀鈴……” “我九霄族自古能培育出‘情絲繞’的圣女不在少數(shù),可是這‘蝕骨情絲’卻是百里難成其一,身中此蠱還能想起前塵往事的男子,更是聞所未聞,陛下身體無礙,只是當(dāng)真想清楚了要現(xiàn)在解蠱?” “朕意已決?!边@話他不止說過一遍。 阮顯的回話更是含糊其辭:“陛下與元后、與貴妃、與昭儀,奴才不敢多言。” 他沒有比現(xiàn)在更迫切的想知道過去,被他忘卻的那個女子,那個他夢醒時分常常呢喃的名字“阿嫵”,誰是阿嫵? 謝宵執(zhí)意如此,旁人又怎敢多言。 至于這“蝕骨情絲”是誰神不知鬼不覺種在他身上,想必明眼人一看便看得出來,蕭凝裳自小養(yǎng)在深宮,作為先太后母家的孤女,她也曾有煊赫的家世,只是家道中落,父兄罹難,只能寄養(yǎng)深宮與先太后一起相依為命。 凝貴妃盛寵,似乎一切都不言而喻,但艷秾卻覺得事情沒有這樣簡單。 九霄族的蠱蟲每次培植的種類數(shù)量皆登記在冊,是誰悄無聲息的培育了蝕骨情絲,如今夏花被種在了陛下身上,而那冬蟲呢?一死付一生,生死兩不忘的“情絲繞”又被種在了誰的身上? 她已經(jīng)服了數(shù)副,卻遲遲不醒,謝宵執(zhí)意行針,為得就是怕他身上的蠱毒影響到血的質(zhì)量,畢竟他已經(jīng)等了數(shù)載,眼下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他要蘇昭儀醒來! 艷秾為謝宵行針,陳鶴九和阮顯靜室外等候。 “我行醫(yī)數(shù)十年,就算華佗在世也未聽說過,什么生死人rou白骨的起死回生之術(shù),陛下到底是受了誰的蠱惑?” 阮顯還是叁緘其口:“陳老您還是莫要多言了?!?/br> 陳鶴九可以說是謝宵的恩人,他幫他解了身上的五石散之癮,又留在他身側(cè)供他驅(qū)使,如父如師,難免為其cao心太過。 第二天的宸宮一如往昔,似乎和平常沒有什么變化,陛下的身子好轉(zhuǎn)起來,越發(fā)康健,而蕭凝裳依舊是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 那幾年,后宮中的杜鵑以御花園南角開得最好,一簇簇一叢叢的,她就喜歡那像火一樣的顏色,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彼此她手里已經(jīng)沾染數(shù)條人命,握過刀,也沾過血…… 宸宮的夜又黑又長,人置身其中就好像是身處無邊無盡,看不見盡頭的黑暗當(dāng)中,人的心就跟著冷了,血也涼了。 可是現(xiàn)在她手里只剩下這一株的杜鵑了,想起手里還有些種子,悄默聲的去種下說不定明年的宸宮又會重新開滿杜鵑。 只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曾想到,會在這里遇上謝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