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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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虧得他能忍這么多年。 林麒看似認真,卻偶爾會用眼角余光瞥一下身旁,不過須臾就將它挪開,否則會被她發(fā)現(xiàn)。自從與那個人跳過舞后,她就一直有些精神恍惚心不在焉。他很想不介意,但凌學(xué)長的確比他更優(yōu)秀認識她更久無疑,的確是她的初戀無疑,的確曾經(jīng)得到過她最真摯的愛無疑,如若不是他如今正與另一個她討厭的人共用軀體,她……不,他不應(yīng)該這么想的。 他是信任她的,此刻依然。 他只是……有些忐忑,他只是希望能從她那里得到一點點“鼓勵”。哪怕一個笑容也好,哪怕一句話也好,他就可以徹徹底底地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全部驅(qū)散,然而,今天的她卻是那么吝嗇,吝嗇于一個笑容,吝嗇于一句話語。 所以…… 她真的是已經(jīng)開始對他感到厭倦了嗎? 他不想承認這件事,然而這個念頭卻好像扎根在了他的腦中,揮之不去。 下車時,兩人內(nèi)心都是松了口氣。 如今時間已經(jīng)不早,身體固然不累,心神卻已疲憊,所以兩人的選擇都是——洗洗睡了。 凌曉最先搞定一切爬上了床,她看著折疊整齊的床鋪,不自覺地發(fā)了會呆。她從前以為自己這輩子估計都不會結(jié)婚了,結(jié)果一眨眼,就和一個男人在同一張床上睡了七年。 同床共枕啊…… 她展開被子躺下身,枕頭上有她自己的味道,也有他的味道,交纏在一起,難以區(qū)分。 她無意識地勾了勾唇,剛開始結(jié)婚那會兒她做過一件事——就是在他身上留印子,劃個地盤出來??上w質(zhì)太好,嘖嘖,咬到見血再愈合也就一會兒的事,更別提其他什么印痕了?,F(xiàn)在都不用特意留什么,只要湊到他身上一聞,保準也都是她的味道。 只是,這味道,能一直持續(xù)下去嗎? 洗手間傳出的響聲打斷了凌曉的沉思,她下意識翻了個身,微微往床沿的方向挪了挪。 林麒走過來時,微微一愣,為她“已經(jīng)閉眼睡了”的事實,為她的姿勢——除非極累,否則她從不會上床就睡,總是笑嘻嘻地在床上等著,而后撲上來與他溫存一下,有時難免會擦槍走火,有時就只是點到為止。 年輕夫妻,又都精力旺盛,這種事頻繁一些也無可厚非。他不能否認,自己一直對她的身體很渴求,這并不可恥——如果男人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有欲望都可恥,那么這世上還有什么是不可恥的? 不過,就算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單純地抱著她,他也同樣滿足。 她開心就好。 所以在這件事上,他一直都是跟著她的節(jié)奏走。 只是…… 她在這方面同樣展現(xiàn)出來倦怠感——上一次,已經(jīng)是一周前的事,她還中途叫了停。 林麒掀開被子上了床,他知道她沒有睡,而平時就算她睡熟,也很少會保持著背對自己的姿態(tài)——這是一種帶有明顯抗拒色彩的睡姿。 她在拒絕他。 林麒緩緩躺下身,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所以,他現(xiàn)在連在床上碰觸她的資格都被剝奪了嗎?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顆被砍伐的樹,偏偏伐木人還不愿意他一次性倒下,反倒用斧頭一下下地砍著他的根部,讓他飽受痛苦折磨卻又無法阻止更無法逃脫,真是……太殘忍了。 林麒從來都認為自己是個很能忍痛的人,但此時此刻,他必須承認,以往之所以能忍耐,那不過是因為痛不夠深。 僅此而已。 從林麒上床開始,凌曉就本能地放輕了呼吸,有那么一瞬,她覺得他抬起手想要撫上她的肩頭。這一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怎么做,是借翻身的動作躲開他的手,還是任由他一如往常地抱住自己。 但是,他什么都沒做。 他只是安靜地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發(fā)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凌曉只覺得心中的那把火又被撒上了一桶油,簡直可以熊熊燃燒了。 他一直那么了解她。 他應(yīng)該知道她現(xiàn)在不高興! 他應(yīng)該知道她絕對沒有睡! 可是他卻什么都沒做! 他就這么讓她獨自一個人生悶氣! 她固然覺得他對她太好有點不太妙,但同時,又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他開始對自己“不好”! 有那么一瞬間,凌曉簡直想直接翻過身扭斷林麒這混蛋的脖子! 但她到底沒有這樣做,她只是生了一會兒悶氣,然后憤憤不平地翻了個身。 ……很好,林麒這混蛋居然敢背對著她睡覺,去死! 她又翻了個身。 林麒的呼吸聲一直很均勻,他好像睡得很熟,在她睡不著的時候——這個認知頓時讓她更生氣了。她完全沒想過“他其實沒睡”這種情況,因為如果他醒著,現(xiàn)在這種狀況下肯定不會一言不發(fā)。 但其實,林麒的確沒睡著,所謂的“均勻呼吸”也不過是層偽裝。他感受著她的煩躁,心中苦笑,他很想安撫她,但如果這種煩躁是因他而來呢?因他在她身側(cè)而來呢?他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任何類似于“厭倦”、“自由”之類的詞,所以,他只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因為有些話,一旦說開了,就再沒有挽回的余地。 凌曉沒有再翻身,她突然覺得有點心灰意冷,她已經(jīng)有些年頭沒有過這種感觸了。此刻再重溫,居然有些訝然。她很快將這點小感傷拍飛,然后就覺得自己大概真的太蠻不講理,他睡得這么熟,大約是因為白天太累,她還這么來來回回地在床上折騰,很容易把他吵醒。 但她又實在沒什么睡意。 凌曉長長地嘆了口氣,翻身下床,決定去找點助眠的玩意。 于是她從酒架上翻出了一瓶酒,看了看丟到一邊,又轉(zhuǎn)身走到廚房里扒拉了一會,找到了兩三瓶不知什么時候放進冷藏格的量產(chǎn)雞尾酒。她拿著酒晃悠悠地走到客廳的露臺上,“咔嚓”一聲扭下酒蓋,仰起脖子就喝了起來。 她不喜歡酒的味道,好在手中的這種果汁味很足,倒也算不上特別難喝。她一張嘴就是半瓶,又一口,剩下半瓶也沒了。凌曉猶覺未足地又打開了一瓶,一口氣灌下大半瓶,覺得喉間的那種渴感總算是消散無蹤了,但腹中卻同時燃起了一把火。 今夜有風(fēng)。 這把火在風(fēng)中顫抖了幾下,不僅沒滅,反倒越加旺盛。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火借風(fēng)勢了,最為不妙的是,因為這把火,她心中的那把火也死灰復(fù)燃,兩者還有連在一起點染成災(zāi)的趨勢。 凌曉忍不住就想,林麒今晚為什么對她那么冷淡。因為她和變態(tài)跳舞了?怎么可能,他知道她有多厭煩對方。因為他本來就心情不好?呵,那時候明明看來很輕松來著。 啊,對了,那個時候…… 她的腦中再次浮現(xiàn)出他與那少女面對面說話的景象。 明知道這種懷疑毫無道理也絕不可能成真,卻偏偏又忍不住在想。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被這把火燒壞了頭腦。 得找點什么東西滅火才可以,于是她一仰脖就把剩下的小半瓶酒也給灌下去了。 不夠啊不夠…… 她伸出手就抓第三瓶。 一只手在這時抓住了她的手腕。 “別喝了?!?/br> 凌曉側(cè)頭一看,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熟睡著的林麒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后——呵,還真的是昏了頭了,這種事都沒察覺到。 可她是昏了頭,不是瞎了眼,自然能看到此刻的他是怎樣一副面沉如水的模樣,這樣子和他面對那少女的時候還真是有天壤之別。她無意識地輕嗤了聲,從他的手中奪回了自己的手腕,一邊掰開瓶蓋一邊語氣淡淡地說道:“你回去睡吧?!本拖駝偛乓粯樱瑒e管她了。 說完,她再次預(yù)備往嘴里灌酒,他卻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凌曉扯了扯,沒扯動,她皺眉看向他:“松開?!?/br> 林麒抿了抿唇,心中充斥著一股滿是悲意的怒氣——對她來說,他就這么難以忍受嗎?不愿意被他碰觸,不愿意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甚至于大半夜穿著單薄的睡衣跑到露臺上借酒消愁——他很想發(fā)泄這種怒意,但終究還是忍住了,他就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放柔聲音說道:“晚上喝酒不好,你要是實在渴,我去給你倒點水。” 一眨不??粗牧钑詤s沒有錯過他眼中剛才一閃而過的怒意,所以,他此刻柔和的聲音就像是在掩飾太平。已經(jīng)被酒精蒙蔽了頭腦的她忍不住就想,過去他是不是也是這樣?一邊忍著怒氣一邊繼續(xù)對她好,其實,他早就不耐煩了吧?究竟是他太會掩飾,還是她一廂情愿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被這種情緒驅(qū)使的凌曉非常用力地扯回了自己的手,手中的酒潑了一地,她語調(diào)生硬地說:“用不著你管?!?/br> 說完,她舉起手中的酒瓶。 這一次,他直接伸出手將它一把躲去,遠遠地丟開。 “凌曉,你不要太無理取鬧!” 第424章 啊,他終于說出來了。 萬籟俱靜之下,這是凌曉唯一的想法。 相對而視的時候,凌曉的眼神很鎮(zhèn)定,林麒的眼神卻罕見地寫滿了慌亂——他并不想這么說的,只是…… 他手足無措地想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不小心脫口而出是吧?!绷钑陨裆亟由纤脑?,“不小心出口的,從來都是真心話?!?/br> “……”不,并不是這樣。 “你想說這句話,其實很久了吧。” “……”不,真的并不是這樣。 “讓你忍我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了?!绷钑悦空f出一句話,都覺得自己在往自己心口插刀,可即便如此,她的語氣還是那么淡,淡到她好像完全對這件事不在意——她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在此時此刻流露出任何類似于軟弱的情緒。 而她聽來云淡風(fēng)輕的話語,在林麒耳中,不亞于判決書——她就這樣輕易地要給他判死刑。 他想要道歉,想要挽回,卻更害怕緊接著從她口中吐出類似于“既然你無法忍受,那么就不要再忍受了”之類的話語,于是,他很是拙劣地打斷了她的話:“你喝太多了。”除了這個,他還能說什么? 凌曉聽了這話,冷笑了聲。 是啊,她喝多了,所以現(xiàn)在都是她的責任? 當他愛她時,她當然什么都是好的,做錯了也是可愛的。但現(xiàn)在他眼中的她,無疑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瑕疵,瑕疵品再進一步進化,恐怕就會變成殘破品了吧?那可真是…… “謝謝你提醒?!?/br> 她也許該直接給他一拳,然而心中的第一念頭居然是立即離開,在他說出更多傷人話語之錢——她恨自己此刻的軟弱!弱到簡直不像她自己! 林麒敏銳地覺察到她的情緒差到了一個新的境地,然而還不等他說什么,她已經(jīng)側(cè)身離開。 “你去哪里?” “書房!” “……” 這是他們結(jié)婚以來的第一次分居。 凌曉躺倒在書房的床上,在酒精的影響下,只覺得心中的委屈和怒意如潮水般倒灌,流入血液中,讓它整個地沸騰了起來。她險些沒控制住,將整個屋子直接毀掉。 呼吸…… 深呼吸…… 她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努力控制著情緒,告訴自己,不能這樣做。一旦做了,一旦表現(xiàn)出她很在意這件事,她就輸了。 不,她其實已經(jīng)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