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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鎖深宅在線閱讀 - 第22頁

第22頁

    第31章

    誰個拗得過皇帝,誰個又拗得過王伴伴?

    大軍只得原地轉(zhuǎn)向,重回來時路。

    司徒陌雙眼發(fā)紅,幾欲目炸,

    大軍已經(jīng)有些微微嘩然,鄺埜下令下去,誰敢多言一句,殺無赦。

    這才穩(wěn)下了形勢。

    可禍不單行,大軍行不過一日,又逢大雨。

    遮天雨霧幾乎將士氣擊垮,眾將士怨氣沖天,官道上泥濘不堪,舉步維艱。

    餓死和病死的人越來越多,大軍幾乎可以說是一邊走一邊拋灑尸體。

    司徒陌深知,這支軍隊已經(jīng)再受不得任何打擊了,要么戰(zhàn)死,要么安全回入居庸關(guān),除了這兩樣,任何命令都可能引起嘩變。

    但令他更加心驚的是,這次改道,重回大同,再取道宣府,最后進(jìn)入居庸關(guān)。

    而他細(xì)細(xì)瞧過地圖,宣府和居庸關(guān)之間,正是土木堡之所在。

    蘇婉柔臨行前的話時時刻刻在耳邊響起,“到了土木堡,打開竹筒。”

    “最后的戰(zhàn)場,不在土木堡?!?/br>
    司徒陌不禁膽寒,軍隊一日日前進(jìn),便一日日靠近土木堡,一步步邁向宿命。

    卻恁得激起他一個男兒的萬丈豪情,他司徒陌茍活于世二十三年,今日倒要看看,這土木堡到底有何古怪。

    大雨無窮無盡,連著下了整整三日,天地間一片混沌,仿佛回到盤古開天辟地之時,有種人間末世的錯覺。

    最后的千里路,二十萬大軍死得只剩下十八萬,將士們憑著最后一口氣,撐著最后一絲意志,進(jìn)入了宣府。

    居庸關(guān)近在眼前了。

    也先卻在此時發(fā)動了進(jìn)攻,攔腰沖擊大軍,一擊即潰,瞬時大亂。

    慌忙中,朱祁鎮(zhèn)欽點了朱勇和永順伯薛綬點兵五萬,前去應(yīng)援。

    臨行前,王振竟然還不忘派了監(jiān)軍太監(jiān)劉僧跟隨。

    司徒陌又一次起了殺心。

    鄺埜再一次阻止了他,他早便看破司徒陌私心,他按住司徒陌的刀柄勸道:“此時殺王振,已無意義?!?/br>
    鄺埜錯了,大錯特錯。

    他不知道,此時殺王振,還能保住皇帝,保住絕大部分的人。

    但終究,沒有后悔藥吃了。

    朱祁鎮(zhèn)到底才二十三歲,他一直被護(hù)國大臣護(hù)在羽翼之下,哪曾自己拿過什么主意?

    朱勇雖是東平王朱能之子,但卻沒有遺傳他父親的軍事才能,更何況,這一年,他已經(jīng)五十九歲了。

    朱勇與也先在鷂兒嶺遭遇,大軍中伏,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

    消息傳回宣府,朱祁鎮(zhèn)也慌了,大軍連夜開拔,向著軍事重鎮(zhèn)懷來前進(jìn)。

    八月十三日,大軍到達(dá)土木堡,此時離懷來只有二十五里路,懷來素來就是大明的軍事重鎮(zhèn),里面糧草彈藥齊備,只要進(jìn)到懷來城里,基本可以確保無虞了。

    可王振再一次喊停,因為他還有一千多輛車沒有運到,他要求軍隊整裝,原地待命。

    司徒陌終于認(rèn)命。

    “土木堡”三個字像宿命,又像索命一般,漸漸從模糊到清晰,從不屑一顧到膽顫心驚,從揮打的馬鞭變成勒喉的繩索,終于讓他在驚懼中明白過來。

    一切,都被蘇婉柔說中了。

    司徒陌終是從懷中拿出那只竹筒,那只已經(jīng)被他捏至變色的竹筒。

    他望向東方,那里有懷來城,那里有居庸關(guān),那里有國家,那里還有妻兒。

    何去何從,該何去何從呢?

    司徒陌用刀柄刮去封蠟,竹筒內(nèi)是一方絹帕,他的婉兒,不會用毛筆,絹帕上的字跡歪歪扭扭,丑到極處。

    “八月十五,王振棄壕溝反擊?!?/br>
    “全軍嘩變,皇帝被俘,無人生還。”

    “三爺于王振下命令之后,取戰(zhàn)馬一匹,向東奔入懷來城,或有一線生機(jī)?!?/br>
    待到此時,司徒陌已不得不信,他于三年前在柳巷一時心軟收來的這名妾室,確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甚至又想起很多細(xì)節(jié),三年前那個蘇婉柔,怯懦不堪,連正眼都不敢瞧他一眼,被燕娘幾次三番地欺負(fù),最后索性一根白綾,懸了梁。

    他便放任她在最偏僻冷清的院子里自生自滅。

    可后來呢?

    后來不知何故,被她迷去了心竅,司徒陌心想,這次若能不死,該當(dāng)離她遠(yuǎn)些,免得中了她的圈套。

    司徒陌已經(jīng)放棄了探究,所以兩日后,當(dāng)明朝大軍正面受到也先軍隊進(jìn)攻,當(dāng)王振下令,“大軍越出壕溝,向后撤退”的時候,司徒陌甚至長舒了一口氣。

    饑餓、困乏、恐懼、傷病、對死亡的恐懼、對王振的不信任,每一樣都可以單獨壓下去,可當(dāng)這些情緒集中在一塊兒爆發(fā)的時候,嘩變在所難免。

    司徒陌小的時候,就聽祖父說過戰(zhàn)法。

    祖父問道:“一個將軍最怕的是什么?”

    司徒陌探知的眼神,小小的弱冠之身,“是什么?”

    祖父捋著胡子,目光深遠(yuǎn),“是嘩變?!?/br>
    “陌兒,切記,帶兵的將領(lǐng),可以正軍紀(jì),行軍規(guī),用軍法,但定要留出一絲喘息的機(jī)會給士兵,物極必反,壓得越狠,反彈得越高,作為一名將領(lǐng),不能給士兵反彈的機(jī)會,因為沒有人可以承受嘩變的后果?!?/br>
    司徒陌終于明白,祖父說得話有多明智。

    可惜,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