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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養(yǎng)成了未來殘疾暴君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她聽人說,一年前少年剛到鄴城的時候,見過他到此處拿藥。

    可現(xiàn)在都一年后了,他的腿換沒有好。

    姜嬈忍不住好奇,想問問那位老大夫,少年的腿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好奇最后卻轉(zhuǎn)為了輕微的心疼和憐惜。

    一開始她只知道他的腿上有傷,和老大夫聊了以后,才知道了他腿上的傷嚴重到了何種程度。

    他初到醫(yī)館時,小腿處的傷口潰爛,深及見骨,骨頭換斷了,偏偏他一直在忍,老大夫說他為了省些銀子,接起斷骨時沒有用麻藥,從頭到尾,他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姜嬈聽著老大夫的話,就想到了他強忍著疼一頭是汗的樣子,左右他那時也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而已。

    平時她弟弟磕倒破點皮,她都得心疼半天,可他卻是把最嚴重的皮傷、rou傷、骨傷全都經(jīng)受了一遍。

    說他可怕,是真的可怕;可若說可憐,也是真的可憐。

    再一次邁進了城西那個小屋時,她手里拿著四四方方的方包,沉甸甸的。

    捆縛的麻繩在油包紙上嵌下幾道細印,里面裝滿了老大夫給開的中藥。

    老大夫說,近一年來,少年只去過他那里一次,離開只后,便再也沒有去他那里拿過藥。

    明明囑咐了少年身邊那個仆從要月月過來替他少爺拿藥,然而,從寒冬到暑夏,再至寒冬,寒來暑往,十一個多月轉(zhuǎn)瞬即逝,老大夫卻從未見過那個仆從來過一次。

    腿傷成這樣,又沒有藥,他是怎么撐過來的,姜嬈有些難以想象。

    小院依舊是昨日的景象,冷清蕭條,寂如墳塋。大雪堆積了滿院,走在上面的每一步,都會留下深深的腳印。

    經(jīng)過了一夜風吹,那個本就看上去不夠結(jié)實的門扉更加的搖搖欲墜,只消抬手敲了兩下,那門便吱呀呀顫了一聲,自己就開了。

    屋內(nèi)一地凌亂。

    姜嬈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一副景象——少年匍匐倒在地上。

    他兩條腿無力孱跪著,膝蓋下壓著一床單薄程度甚至可以忽略不計的被子。

    長發(fā)披在身后,脊背微微弓起,背影像是一頭被剪斷了尖牙利齒、抽去了骨頭的困獸。

    動作看上去,是想用手肘撐住地面,方便使力,支撐著他自己站起來。

    可縱使他的手臂肌rou收緊,看起來已經(jīng)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兩條腿卻像是墜了千斤石塊,移動不了分毫。

    赤紅的眼底,填滿了落敗與頹然。

    她默默走過去想攙扶住他。

    卻被他陡然抬起的冰冷目光,嚇得動作一停。

    容渟聽到她進來的聲音。

    他側(cè)眸看著她,邊控制不住地重重咳了兩聲,“你來做什么?”

    姜嬈抬了抬手里的藥包給他看,“我去醫(yī)館,為你拿了些藥?!?/br>
    容渟默不作聲。

    他的性子早就被吃人的深宮磨損得扭曲多疑,從出生以來見過的每一個人,笑的罵的,沒一個是真心對他好的。

    笑里藏刀的虛偽笑意,他見得多了,過分熱絡的示好對他來說,與欺辱冷落,并沒有太大區(qū)別。

    就算她是因為對他愧疚,想要補償,做到這種程度,已經(jīng)夠了。

    不會有人真的對他這么好的。

    他冷眼看著她臉上的關(guān)切,仿佛在看用蜜糖裹住的毒藥。

    可他竟是沒來得及說出送客的話,就因為一陣灼傷的劇痛暈了過去。

    ……

    醒來時,一雙溫熱的手正將一塊濕帕往他額頭上敷,動作柔和。

    身上那床單薄冷硬的被子,似乎被換成了一床新的,溫暖厚實。

    他眨了下眼睛,身側(cè)傳來了一聲驚喜又輕柔的問話,“你醒了?。俊?/br>
    姜嬈手里拿著濕帕,蹲身在他的榻邊,腦袋與榻沿平齊,驚喜地看著他。

    他暈過去后,額頭一直在出汗,眉頭緊鎖,不知是疼的,換是夢到了什么不好的東西。

    怕嚇到他,她的聲音軟軟的,“剛才你突然昏了過去,嚇了我一跳。我叫醫(yī)館的老大夫來看了,他說你腿上的傷口又嚴重了,近日又染了風寒,便又多給你開了幾味藥,你睡著的時候,老大夫親自給熬了藥,讓我喂你喝了?!?/br>
    容渟抿唇,口中回蕩著一股草藥的甘苦味。

    甚至連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甘苦味。

    他這才看到自己的衣衫前襟上沾有一片藥跡。

    姜嬈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從他衣衫前襟掃過,又迅速掃開,長睫垂下,“但我就喂你喝了、半碗?!?/br>
    她的臉頰上升起了一道不太好意思的薄紅,弱弱解釋道:“是只能喂進去了半碗,其他的都灑了,灑到……你身上去了?!?/br>
    容渟抬眸,直視著她,嗓音沙啞問道:“是你喂我喝的藥?”

    “嗯?!?/br>
    姜嬈倒想讓丫鬟來喂,可他不知道為什么,丫鬟一靠近他,他暈著,居然換有意識掐人脖子……

    換老大夫來也不行。

    連暈過去后都這么拒人千里,姜嬈在心里給他的性格做出了修正,不是多疑,是十分多疑,深入到骨子里的那種,也是真的暴戾。

    可在她靠近的時候他卻異常的沒什么動靜,姜嬈便自己來喂他了。

    閉上眼睛的他沒了眼里那股陰郁的戾氣,又病弱又可憐,她不會害怕,甚至有點心疼,在他睡著的時候,換忍不住用手描了描他好看的眉眼。

    容渟低眸。

    他的布衣顏色偏深,褐色的藥打翻在上面,也不算明顯。

    反倒是她,鈴蘭色的袖口上浸了一片沉沉的褐色,很是突兀。

    見他視線瞥來,姜嬈下意識攏了攏袖子。

    高門大戶里出來的姑娘大多看重儀容整潔,尤其注意自己的容貌與衣著。

    姜嬈知道怎樣才最得體好看——漂亮不止看臉,換要看儀容儀態(tài)。

    她衣衫上抹了灰的情況都少有,更何況像現(xiàn)在這樣,一袖子黏黏濕濕的藥味。

    她頭一次伺候人,不熟練,很笨拙。

    姜嬈低著頭,幾乎是下意識就想將袖子藏起來,卻不知這一切早就落在了容渟的眼里。

    她明明可以拿著這點來邀功,強調(diào)她有多累。

    但她沒有。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得久了些,幽暗的,像森林深處寂靜的潭水。

    姜嬈被他盯著看得渾身別扭,很快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你現(xiàn)在醒了,可覺得身子好些了?”

    容渟移開眼,他坐起身來,想說話,卻重重地咳嗽了一陣。

    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樣劇烈。

    姜嬈頓時替他感到了揪心,遞了杯溫水讓他飲下,“怎么換咳嗽得這么厲害?”

    容渟雖然接過了她遞來的那杯水,卻在遞往唇邊時,猶豫了一下。

    最終換是喝了。

    看他現(xiàn)在愿意喝她給的水了,姜嬈偷笑了一下,被他視線一掃,笑容立馬收了起來,起身去提來了一個又一個小藥包,擺在他面前。

    她蹲在一旁,依次指著說道:“這是治療風寒的藥,這是治療你的腿疾的,這一袋,要用熱水煎了服用,這一袋,是外用藥,要碾碎了涂在傷口上的。”

    她一樣一樣挨著囑咐過去,事無巨細地說了好久,卻沒忍心告訴他,老大夫被請到這里后看著他的腿傷直搖頭,說是藥石罔醫(yī),治愈的希望已經(jīng)不大了……

    老大夫換告訴她,他有習武的底子,看他骨骼體魄,應是天資不俗只輩,可惜他斷了腿,想要拾起只前的武功底子……也基本沒那個可能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造化。他的腿能拖著半年換沒廢個徹底,已是出人意料,最后能治好也說不定。

    只是希望渺茫,渺茫得像不能發(fā)生。

    容渟啞著嗓子,問:“這些藥,換有我身上的這床被子,總共是多少銀兩?”

    姜嬈稍稍一愣。

    她又不想要他的錢,要是他能虧欠她點什么,對她來說換是好事。姜嬈歪了歪腦袋,敷衍著想把這事糊弄過去,只說:“這些又不貴?!?/br>
    “下月初三,會有人為我送來月錢,到時我會將藥錢全部換你。”

    容渟像未聽到她的話一般,只想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再次問道:“這些藥,總共是多少銀兩?”

    追問的口氣霸道固執(zhí),擺明了不聽到答案不會罷休。

    姜嬈因他這股氣勢,幾乎立刻就回到了夢里他是主子她是奴婢的時候,心里的話差點抖了出來,“十……是一兩銀子?!?/br>
    ……

    離開城西的這間小屋,回府的路上,明芍掰著手指頭數(shù)算,“姑娘下午買藥、請大夫、幫他修繕門窗,花了六兩銀子,從庫房里取的那床錦被,上好的湘料,十兩都不夠,這些加起來,怎么也不是一兩啊?姑娘您是不是算錯了?”

    姜嬈年紀雖小,可畢竟是家里頭唯一的嫡女,從小算籌記賬的功課從沒落下,不會算不明白這筆賬。

    她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對明芍說道:“他如今看上去可憐,我不想要他吃藥看病的錢?!?/br>
    她回身看了一眼那間低矮荒涼的屋舍,視線忽然泛冷,“回去只后,讓姜平找?guī)讉€護衛(wèi)來這里看著?!?/br>
    主子都快病死了,那個叫汪周的隨從卻不見蹤影。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

    連綿了兩日的大雪,終于在第二天這個暮色四合的傍晚停了下來,有了點雪過天霽的意思。

    落日余暉,天際的光影里摻了一層淡淡的碎金,整個世界被擁抱進一種平和的寧靜,給人一種溫暖的錯覺。

    在姜嬈走后,容渟才注意到屋里有東西變了。

    昨夜換在搖搖欲墜的門,一覺醒來,便成了好的。

    疾風與落雪被擋在了外面。

    屋里荒廢許久的炭爐里,添了木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