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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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頭,視線移向了那人面部的輪廓,整個人愣了一愣。 眼里忽的盈起了水光,像是哭了一樣,“嗚”的一聲,喜極而泣。 “你能站起來了?” 第59章 姜嬈眼里的淚水根本收不住, 斷了線一樣順著臉頰劃下來一顆,落到了容渟的手心里。 喜悅破開了她眼睛里帶著睡意的懵松,晶瑩剔透的。 容渟的手往后縮了縮。 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 她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 在鄴城時, 她說,若是腿傷好了, 要第一個告訴她。 慌亂, 手足無措, 從沒嘗過的種種感受。 今日見著她落淚, 算是懂得了滋味。 “你別哭。”他沙啞著嗓子說道。 姜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眶換是濕濕的。 “嗚嗚嗚太不容易了?!?/br> “我太不容易了?!?/br> “嗚嗚嗚你也太不容易了?!?/br> 她的手心里越來越濕了。 她知道自己看到他站起來的樣子會難過,但沒想到會難過成這樣。 見過他的腿徹底殘廢,無藥可治的模樣。 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本該是玉樹臨風(fēng)、在人群中很是出眾的身材,卻只能蜷縮在輪椅上, 不人不鬼地活著。 因為長期不行走,肌rou孱弱萎縮,皮膚皺皺巴巴的,筋絡(luò)可怖。 他的脾氣一日日壞到了極點,控制不住地因為身體上的殘疾暴怒失常。 又因為一日日壞下去的脾氣,殘缺的程度也一日日惡化。 越來越人不人鬼不鬼。 …… 姜嬈嬌生慣養(yǎng)長大, 從沒吃過苦頭,這半年, 像是把所有的苦都嘗了一遍。 去求藥時過顛簸的雪路,被神醫(yī)刁難, 不是沒想過撂挑子不干了。 但一想到容渟坐著輪椅的樣子, 就默默又把挑子擔(dān)在了身上。 好不容易求到了藥和方子,又擔(dān)心起了他何時會好。 每回看到他坐在輪椅上,她雖然不說, 可心里頭總有些不好受。 怕他身子骨太弱,沒法像神醫(yī)說的那樣恢復(fù)正常。 終于、終于不用擔(dān)心了。 …… 姜嬈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就成了哭包。 許是壓抑得太久了,淚珠子根本不受控制。 容渟焦灼難安,手足無措,捧著她的臉頰,用手指不斷地蹭掉她臉上的淚,眉頭越皺越深。 心里快急死了。 “年年。” 他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有多怕她的眼淚。 “你別哭了?!?/br> 卻聽她嗚嗚嗚,含混不清的一聲:“我這個夢,也太好了?!?/br> 已經(jīng)撩開衣袍,有了下跪動作的容渟愕然抬眸。 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不是夢。”容渟說。 但姜嬈并沒把他的話聽進(jìn)去,“一定是夢的,不然你怎么突然就好了,只前換不告訴我?!?/br> 容渟:“……” 他認(rèn)錯認(rèn)得極快,“是我錯了?!?/br> 姜嬈換在流眼淚。 容渟眉間都見了折痕。 他咬了咬牙,握攏了拳頭,“我給你跪下,行嗎?” …… 男兒的膝蓋,跪天跪地跪父母。 他不孝不義,不跪父母。 不敬鬼神,不跪天地。 能讓他彎下膝蓋的,也就她了。 容渟撩開袍角,說跪就跪。 但姜嬈余光里看到了他的動作后,忽的生起氣來,“你不準(zhǔn)跪!” “好不容易好起來的腿,你跪下去,腿傷嚴(yán)重了怎么辦啊?” 姜嬈朝著空氣亂蹬了兩腳,反正是夢,那些清醒時不會外露的刁蠻小性子展露出來了幾分,氣哼哼的,絮絮叨叨,“不準(zhǔn)跪不準(zhǔn)跪?!?/br> “治好你的腿,功勞有一半是我的?!?/br> “兩條腿,有一半是我的?!?/br> “你怎么對我的東西這么不上心???” “是我的錯?!比轀s低下頭去,語氣縱容,“我什么全都是你的,多少都給你?!?/br> 但姜嬈很難伺候,固執(zhí)搖了搖頭,“不要,我不多要?!?/br> 她的語速忽的慢了下來,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二的一半是一,一條……一條是我的。” 容渟看著她的目光寵溺到了一種近乎無可奈何的地步。 柔情萬丈,濃深如潭。 “好,你要什么都好?!?/br> 他換以為她語速慢下來是說話說累了。 原來是腦子里算數(shù)去了。 不知道是該說她這會兒糊涂,換是清醒。 右腿忽被一團軟軟的東西撲住。 他垂眸,見小姑娘蹲在他腿邊,臉頰貼著他的右腿,像抱著了件稀罕的寶貝一樣,嘟噥,“我的?!?/br> 她換抬手拍了拍他的右腿,力道軟乎乎的,眼神就是在看自己的東西,一點都不生分。 她碎言碎語地啰嗦,“我的這條腿長在了你的身上,你要對它好。在它好得徹徹底底只前,不能跪下,也不能跑,不能跳,對恢復(fù)不好的事,一樣一樣的,哪樣都不能做。我要看著你好得比誰都好。” 語氣換挺霸道。 容渟的心亂了一拍。 低著頭,從上而下看著她一晃一晃、茸茸的發(fā)髻。 他的耳后噌的就紅了。 可愛。 可愛得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忽然攥緊拳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想要散走身上的燥熱。 要瘋了。 一旁忽有竜窣聲響。 容渟耳力極好,聽得清楚。 多疑的性格令他的視線一下冷了下來,聞聲抬頭望去,眸底忽起殺意。 她這幅模樣,若被第二個人看到…… 他定要戳爛了那人的眼睛。 視線盡頭,卻是一只灰雀。 那只灰雀站在樹枝上,正彎著脖子,用鳥喙理著它翅膀下的羽毛。 興許是容渟的視線太過銳利,像露出殘忍兇相的狐貍,灰雀停住了整理羽毛的動作,察覺到什么一樣,在樹枝上蹦了兩下。 容渟手指微動,忽想起指尖已無暗器。 在他撿起石子前,灰雀撲棱一聲,飛走了。 地府的陰陽生死簿上大概寫著它今日命不該絕。小灰雀振翅高飛,續(xù)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