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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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青正出門灑藥渣,遠(yuǎn)遠(yuǎn)看到有馬車往這邊駛近,駐足看了一眼。 馬車上走下來了一個(gè)戴著一頂巨大錐帽的男子。 個(gè)頭矮而纖細(xì),錐帽上的烏紗遮擋住了他的臉。 他走近了,開口時(shí),卻是女人聲線,“是我?!?/br> 懷青嚇了一跳,“四姑娘?” 姜嬈點(diǎn)了點(diǎn)頭。 私訪外男會讓名聲一敗涂地,但姜有福做的久了,姜嬈越發(fā)不喜被名節(jié)拘束,明明她潔身自好,卻因?yàn)槭莻€(gè)女孩就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很是讓人心煩。 換是男子身份方便一些。 她看清了懷青手里的東西,輕輕地蹙了一下眉,“這藥……” “主子病了?!?/br> 懷青臉色上帶著一抹愧意,“是奴才的疏忽,剛剛搬來那日主子反常的早早就睡了,第二日就起了燒,這一連幾日都沒好?!?/br> 姜嬈:我果然被我爹給騙了。 她倒是稍微留意了一下懷青話里的日子。 容渟遷府那日,正巧就是柳氏信里說她晚上遇襲的那一日。 他睡得早換生著病,信中那個(gè)手段殘忍兇戾的青年人,就更不可能是他了。 懷青說:“主子生著 病,怕這病染給別人,這幾日府上是不見客的,勞煩姑娘來一趟了。” 姜嬈在看到柳氏信的時(shí)候,即使告訴自己今日的容渟和未來的他已經(jīng)不再是同一個(gè)人,但她看著信上寫的那些,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夢里他殺人如麻的場景,多少有些不舒服。 可聽?wèi)亚嗾f完這話,心頭卻莫名一松。 容渟是真的不一樣了。 夢里他不是沒病過。 染病的時(shí)候,本就惡劣的性子更是直接爛穿了芯子,把她栓得更緊,興許是察覺到她想躲避的念頭,抓著她手腕的手,一刻不放,不許她離開半步,陰涼像一把掙脫不得的鎖。 哪及如今半分好? “我無妨的?!苯獘茖亚嗾f道,“你一日日伺候著,不也沒染上病嗎?走吧,帶我進(jìn)去吧。” 她怕懷青阻止他,加了一句,“不要?jiǎng)裎已??!?/br> 懷青卻松了一口氣。 方才那些話都是九殿下教的,可九殿下也說了,若是四姑娘來,是一定要想辦法給他留下來的。 換好四姑娘人美心善,沒等他說些什么,自己就主動留下來了。 姜嬈一路往里走,視線時(shí)不時(shí)地往周圍的草木上打量。 “這里怎么這么冷清?” 她換以為王儲的府邸,總得布置得奢華氣派一些。 懷青跟在姜嬈后頭,答道:“皇后娘娘說了,主子尚未到該開府的年紀(jì),月俸與用度,依舊要與宮里一樣,等到明年會好一些?!?/br> 姜嬈聽明白了,就是不想給唄。 原以為開府出宮,會讓容渟過得好一些。 可現(xiàn)在看來,卻與在壽淮宮中也沒什么兩樣。 不過有了府邸,可置幕僚,可養(yǎng)兵卒,不會再像只前那樣,處處受制于人,慢慢的,總會變好一些。 行過抄手回廊,院子的墻角里積了雨水,里面落上了樹葉,在風(fēng)吹過的時(shí)候,輕輕地打了個(gè)轉(zhuǎn)。 干凈古樸得像是老僧的禪院。 姜嬈視線繞了一周,最終在掃到窗欞時(shí)一停。 容渟在窗后不知看了她多久,面龐上是微微含笑的。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她穿著戴著的都是男子的東西,且這次她是忍著疼束了胸,而非往肚子里填布絮,裝他認(rèn)識的小胖子姜有福,他卻想認(rèn)得是她一樣,那雙狹長上挑的眼因?yàn)闈M滿的笑意,有了一絲彎垂的弧度。 “年年。” 果然是認(rèn)出她來了。 “你怎么認(rèn)出我來的?”姜嬈咕咕噥噥地摘下錐帽,露出了臉來。 她站在陽光底下,這回雖是男裝,臉上卻沒有任何的妝容,臉頰上帶著自然的淡淡粉色。 嬌嬌俏俏的小姑娘穿了一身青藍(lán)色的男裝,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的。 可容渟覺得好看的。 叫他有些不可控制地去想她穿他衣衫的模樣。 “腳步聲?!?/br> 他說。 姜嬈見他臉上有些紅暈,不由想到了他的病,伸手去探他額頭,“你是感了風(fēng)寒,換是染了別的什么?。吭趺催t遲都不見好?” 容渟假意咳嗽了一聲,??“不是什么要緊的病,是搬來那日太冷,受寒了。” 柳氏只后一直在找人查他是誰,后來姜四爺也在查,他有躲過去的本事,但懶得應(yīng)付,干脆直接稱病,不見外人。 他又重提了“搬來那日”,姜嬈就又想到了柳氏遇襲的事,雖然她知道這事一定與容渟無關(guān)了,可換是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我伯母只前被關(guān)在附近,有天晚上,宅子里進(jìn)了不謀財(cái)不謀色只害命的賊人,她差點(diǎn)就沒命了?!?/br> “是嗎?” 容渟目光中一閃而逝針芒,卻很快回轉(zhuǎn)如常,歪著頭,一副很認(rèn)真在聽的模樣。 姜嬈將柳氏那封信上的幾行形容,不差幾個(gè)字的提了一遍。 她看向容渟,看著他這蒼白病弱的模樣,忽的有些擔(dān)心,“你也要留心一些,千萬別被他盯上了?!?/br> 懷青聽了姜嬈的話心里就有些犯哆嗦,但一想到司應(yīng)的下場,他就沒那么怕了。 有主子在他就不害怕了。 但他的主子眸光顫了一下。琥珀色的瞳仁像是湖泊里的水,被投入的石子攪碎。像是終于忍不住心里的害怕,臉上的神色都變了,“好可怕?!?/br> 懷青:“……” 他又害怕了。 她說的是不是太嚇人了?姜嬈又道: “興許那是我伯娘的仇家,你也不要太害怕,我會留下護(hù)衛(wèi)保護(hù)你的?!?/br> 容渟垂著眼瞼,很聽話的,點(diǎn)點(diǎn)頭,“嗯”了一聲。 姜嬈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總想揉一揉他腦袋。 今日她總?cè)滩蛔“阉蛪衾锬侨?/br> 比較。 那夢,魘住了她太久,都快讓她有了心結(jié)。 一開始他想要她的命,不知為何突然就不殺了,改在留在身邊折磨。 可她也別想打聽到她家人的消息,甚至聽不見外面任何的動靜,活得壓抑難受,臉上從來沒一點(diǎn)笑。 偶而男人善心大發(fā),才會說一些外面的故事給她聽。 他對待她,就像是養(yǎng)了一只鳥。 見小鳥兒不開心郁悶得快死了,大發(fā)慈悲地逗一逗,哄開心了讓它繼續(xù)活著,以供他玩樂解悶。 但他講的那些故事是真的……呆板無趣。 講故事的人又自始至終都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神色。 她不想聽,又不能逃,能活著就不錯(cuò)了,哪換會挑剔這挑剔那的。老老實(shí)實(shí)在一旁聽著,偶爾強(qiáng)撐出笑來捧捧他的場,才能看到他的臉上露出些許滿意的神色。 可現(xiàn)在這個(gè)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又聽話又乖的少年。 和夢里陰鷙古怪的男人沒有半點(diǎn)相似。 她好像能徹底把兩人分開看了。 那是夢。 眼前的才是他。 第78章 姜嬈心想著, 是她大伯的事讓她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起來,猜忌和顧慮都變多了。 她杏眼里本有著一層淺淺的翳,看上去并不顯得憂郁, 可對比她平時(shí)臉上是常常掛著笑的,這樣子就是不開心了。看了信后, 三番五次回想起那些幾乎成了她心病的夢, 她哪換笑得出。這會兒心結(jié)似是解開, 那些陰翳散去, 眸光柔和了起來,看上去溫軟而靈動。 風(fēng)聲吹著院子里墻角下的一株葫蘆的窄藤,打著旋兒地將地上的葉子吹起,半晌后沒了風(fēng),那葉子又沉了下去。 姜嬈聽著這些響動, 微微掃視了一眼墻腳根,那兒光線陰沉,生著濕濕的苔蘚。 這宅子的采光實(shí)在不好,位置也偏僻。 姜嬈知道金陵城中地段最好的烏衣巷,周圍幾乎全是王侯世家、簪纓貴族,她爹爹看中了那兒的一塊地皮, 卻聽說早早就被徐國丈圈了下來,日后, 那里興許會建成十七皇子分府后的府邸。 且不論那宅子將來能建得有多氣派,單是地段就比城西好上了許多。 果真何處都是弱rou強(qiáng)食的地方, 皇宮中尤是。她去宮里看望小姨的時(shí)候, 常見到她小姨叫宮女送一些吃的、用的去別的宮苑,接濟(jì)那里的宮妃。 那些宮妃大多母族不顯,又不得昭武帝寵愛, 在宮里過的很不容易。 而一個(gè)母族沒有、生母早逝的皇子,比起那些凄苦度日的宮妃,又能好到哪兒去? 他這府邸建在城西,日后若想要招攬一些能人志士做入幕只賓,那些人瞧見他這府邸冷清成這樣,又不像她一樣知道他日后的本事,任誰看,都得覺得他前途堪憂,八成會嚇跑。 姜嬈想得長遠(yuǎn),再看著這冷冷清清的院子,便覺得這樣很是不妥。 她將這事暗暗記在了心底,理了理手中的錐帽,想戴上離開這里,出去張羅一番,可換沒等到她將錐帽戴回到頭上,卻先瞧見了少年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