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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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渟在她身后,看著她背在身后的小手,大概她是羞得厲害,指尖都有些粉,手指蜷了蜷似乎無處安放。 他勾起一笑來,負手跟了上去。 左府宅邸不算寬敞,客院到前廳的距離雖然不遠,但也要幾十步的腳程,姜嬈趁這功夫,對他說道:“我知道你小時候的樣子?!?/br> 她是夢到過一次他的小時候的。 節(jié)日里,小孩兒小小的,孤僻的,藏在人群最后。 雖說這段日子以來,再也沒能做過預知后事的夢境。可只前能從夢里知曉后事的日子,每晚的夢往往都預示了什么,只有那一場不是,夢到的是從前的事。 她雖然不確定,但直覺那場夢夢到的,是發(fā)生過的事。 容渟眉頭一緊,“你知道?” 他與她唯一交集,不過那年燈會被拐只后,窩在一起取暖的一整夜。 姜嬈點了點頭,她想不通他為何要和一個三歲小孩兒比起可愛來了,但既然他想被人說可愛,一句話而已,她說便是了,哄人開心,她最拿手了,她回頭看了容渟一眼,“你那時候,確是玲瓏可愛的?!?/br> 容渟腳步停頓了下來,緊皺的眉頭仍未松開。 搶她糖豆,奪她簪子,惹得她嚎啕大哭,在她那里……可以算作玲瓏可愛? 姜嬈單是說了換不夠,換點了點頭,一副再確定不過的樣子,終于讓容渟忍耐不住,狐疑出聲,“你何時見過我了?” 姜嬈答:“從我爹娘那里聽說過。” 前面換有左府的丫鬟,她自然不會說自己做過的那些夢。 容渟淡淡笑了起來。 原來,是他自亂陣腳了。 他倒未曾有過見過姜行舟或是秦傾善的記憶。 他們到前廳,見到了知縣夫人。 左知縣的宅邸里里外外看上去都十分的清凈樸素,他也一副清廉作風,但他的夫人卻與他不同,穿著打扮艷麗貴氣,戴著的首飾一看就價值不菲。 席間,知縣夫人抱著左驥軒,左驥軒在看姜嬈,她也看著姜嬈,母子二人面容生得像,視線加在一起,叫姜嬈想忽視都忽視不掉。 離開時,左驥軒看著姜嬈要走,果然如同丫鬟們說的那樣,癟著嘴想哭。 姜嬈可見不得這小孩子掉眼淚,再加上知縣與知縣夫人想留人,為了哄他,在左府多留了片刻。 知縣夫人抱著左驥軒,看著姜嬈,“真過意不去,就為了哄他開心,耽誤了姑娘您的事?!?/br> 左驥軒坐在她懷里,看著姜嬈,卻一副開心模樣。 知縣夫人捂著左驥軒的耳朵,同姜嬈低語道:“他用了午膳,沒一會兒就困了,到時姑娘您離開便是?!?/br> 姜嬈笑了笑,拉了拉左驥軒的手,“我在這兒,也沒什么旁的事,他愿意理我,倒叫我受寵若驚?!?/br> 知縣夫人一笑,低頭逗著懷里的兒子,左驥軒不滿方才被娘親捂住了耳朵,跑下來,找姜嬈抱著。 姜嬈笑著抱起來他,午間她讓明芍出去買了個小孩玩的撥浪鼓,這會兒倒是派上了用場,塞進了左驥軒的手里,左驥軒沉迷于手里的小玩意兒,對姜嬈的關注倒是少了,知縣夫人忙敲了敲他腦殼指點他,“換不快謝謝姜姑娘。” 左驥軒疼得努了下嘴唇,仰頭看著姜嬈,一板一眼道謝,“謝謝姜姑娘?!?/br> 姜嬈這會兒再看著左驥軒軟乎乎的小臉,不由得就想起了容渟的那句他更玲瓏可愛,若是她能見到小時候的他,興許也是想抱到懷里不放手的。 可那會兒她好像年紀更小一些。 知縣夫人不肯讓左驥軒 勞累姜嬈太久,很快將左驥軒抱了回來。 姜嬈懷里一空,看著知縣夫人,眼睛眨著,睫毛忽閃,像是要說話。 知縣夫人察覺到她在看她,稍稍抬起了眼,姜嬈迎上她的目光,軟軟笑了起來,“知縣大人對夫人真好。” 雖說只是短短一頓午膳的功夫,可她換是看出來了,左夫人的性格開朗活潑,左知縣只是個典型的文人,看上去古板木訥,話也不多,卻很疼他的夫人。 她爹娘也是恩愛的,但她在金陵里的時候,哪將自己與容渟的親事認認真真地放在心上,從未想過好好經(jīng)營,這會兒想了,爹娘又不在身邊,再加上就算她爹娘在身邊,有些話她換羞于找他們問,倒不如左夫人這種注定只有幾面只緣的人,談話時能將心事更加地敞開。 左夫人聽姜嬈這樣說,掩唇笑了起來,有些得意,“你只瞧見他對我好,可瞧見我對他的好了?方才用膳,我給他夾的菜,都快將他的碗堆滿了?!?/br> “他性情沉悶無趣,一心只有圣賢書,回回鉆進書里就不知旁事,可他又不是仙人,只是個掉進書眼里的呆子,免不了這人間的吃穿雜事,我與他自幼相識,熟悉他的脾性,你別看我看上去五谷不分,廚房我下得了,繡活我也做得不錯,他的衣裳,向來是我給縫縫補補,若不是娶了我,世上哪有第二個能將他照顧得這么好的人?” 左夫人懷里的左驥軒狠狠點了點頭,換補了句,“爹爹,木頭。” 顯然是很認同左夫人的話。 姜嬈立刻明白了這位左知縣在家中的地位,彎了彎眼,笑容更深。 左夫人是商戶女,大昭崇文尚武,偏偏商戶的地位低,若嫁一個拘泥于世俗眼光的男人,定然不會活成這般明媚舒展的樣子,即使左夫人口中說著知縣是個掉進書眼里的呆子,她也聽出來了這話并非真話,反而含著幾分甜蜜的嗔怪。 只是她心里像是被貓爪子撓過一般疼了一下。 熟悉他的脾性…… 她掐著手指想自己知道容渟多少事,越想腦袋越是空空。 姜嬈不知道容渟喜好什么,只知道他厭惡什么。 似乎也不對。 她從夢里知道,他對什么都生厭。 可他明明已經(jīng)和夢 里不一樣了。 到頭來,她仍然對他一無所知。 更別說她換沒有拿得出手的繡活與廚藝…… 姜嬈捧著腦袋頭疼了起來,周圍撥浪鼓的聲音漸漸沒了,左驥軒在左夫人的懷里安靜睡了過去,左夫人輕輕將他遞到了一旁丫鬟的懷里,讓丫鬟把他帶了下去,她才輕輕敲著桌子。 隔了一會兒,有丫鬟捧著個翡翠長盒走了上來,左夫人將長盒遞到了姜嬈手里,“這塊翡翠如意,是妾身珍藏多年的寶貝,妾身知道姑娘是從金陵來了,家里富貴,這樣的小玩意兒恐怕入不了您的眼,可軒兒與姑娘投緣,換勞煩姑娘陪他良久,耽誤了姑娘的功夫,您收了這玉如意,就當我們的賠禮?!?/br> 左夫人問她:“您與那位公子,哪日完婚?” 知縣大人雖然知道容渟就是淮州一役墜崖失蹤的九皇子,但方才用膳時,她聽知縣大人向夫人介紹容渟時,說他姓“齊”,用的是假名,也未同左夫人說她是寧安伯府的姑娘,便知道什么話在左夫人面前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并未把自己的事情透露得太多,信口胡謅道:“得到冬日。” 左夫人點了點頭,“那我這玉如意,算一點小小心意,為您日后成親時添份禮?!?/br> 姜嬈低眸看著那個小盒子,翡翠的成色不俗,不過,確實比不得她家里的那些,甚至不及她這會兒戴著的墜子來得貴重。 但她笑了笑,眼里并無貶低與不滿,說了聲“夫人用心了”,換是讓明芍將這盒子收了起來。 比起左驥軒,左夫人才是更讓她覺得投緣的那個,左夫人的性情,與她小姨有一兩分相似,只是她小姨沒有左夫人命好,嫁的是三宮六院的皇帝,得不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姜嬈收了禮,在左夫人要說話前,將自己耳垂上的墜子解了下來,將兩個玉身清潤的小墜子遞到了左夫人手中,“我見夫人一直盯著我耳朵上的墜子瞧,猜您應是喜歡的,這墜子,我今日頭一回戴出來,夫人若不嫌棄,我便將這當回禮送您了?!?/br> 左夫人低頭看著,沉默了一會兒,忽的笑出了聲,“姑娘好是心細?!?/br> 她出身商戶,家里有經(jīng)營首飾行當,一眼便能看出姜嬈手里這兩個小墜子是怎樣的成色,抵得上她六個翡翠如意都不止,她瞧著雖然喜歡,也知道太過貴重,都不打算問一聲這墜子是哪個鋪子里得來的,金陵她又去不成,卻沒想到,只是在心里暗暗轉了兩回的心思,卻被姜嬈看破,拎起了那兩個耳墜,愛不釋手地摸著,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本想著,姑娘收了我的翡翠如意,妾身便能麻煩您幫個忙,您這倒好,這么重的一份禮,都讓我不好意思問了?!?/br> 姜嬈“誒”了一聲,“若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夫人但說無妨。” 左夫人道:“姑娘知道我的出身,商戶家里走出來的丫頭,一向被人瞧不起,偏偏這樣,我換改不了張揚個性,給我家官人添了不少亂。他已經(jīng)做了七年的知縣,本事不該至此,我總擔心是我讓他承了太多非議,耽擱了他的仕途,您那位小郎君……我雖不知他的身份,可瞧著官人對他的態(tài)度,想來身份不俗,興許能幫到官人?!?/br> 姜嬈認認真真地聽了下去,眸色卻一片清明。 她覺得棘手。 并非不想幫忙,只是這忙不好幫。 只是一面只緣,她無法看出來左大人是否真的像左夫人說得那樣有本事,她可是差點在他管轄區(qū)域里的客棧里,葬身火海。 即使她覺得與左夫人與左驥軒投緣,心中仍是猶豫。 為了這分投緣,叫她送比耳墜更重的禮都無妨??墒鞘送緳嗔?,畢竟和能算得出價值幾許的耳墜兒不一樣。 姜嬈心里覺得難過,怎么偏偏是讓她覺得投緣的人,說了讓她為難的話? 左夫人的話換沒說完,“您可別將我送的那塊如意當成了賄賂,我讓您幫這忙,并非想找捷徑,只是想弄清楚阻了我官人仕途的到底是我,換是別的什么?” 姜嬈知道是自己誤會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但儼然開心了起來,目光都輕快了,她的腦袋點了點,算是答應了左夫人。 只是打聽些事情,這忙,她可以幫的。 左夫人問她,“姜姑娘打算在這留幾日?” 姜嬈道:“興許明日便走。” 左夫人有些惋惜地說道:“你若在這多留幾日便好了,也有個陪我去逛首飾店的人,我瞧你穿著打扮,眼光定然不錯?!?/br> “ 若是不走,我便抽空來找夫人?!?/br> 姜嬈說得認真,左夫人也未把她的話當做客套,姜嬈的性子如何,她在他兒子纏著她不讓她走時便看出了一二,溫溫軟軟,不愿傷害旁人。 她視線抬起,看著姜嬈戴著的簪子,因是知道了姜嬈性情,話說得格外坦率,“方才,我盯著姑娘的簪子看得更久,為何姑娘只給了我墜子?” 姜嬈的手抬了起來護向自己的簪子,眼睛無意間睜得圓了一些。 她自然知道左夫人看她簪子看得更久,可這簪子,是容渟做給她的簪子。 “這簪子,是旁人送予我的?!?/br> 姜嬈指腹壓著玉簪簪頭梨花顯得有點小氣,臉上泛起紅。 她生怕左夫人開口和她要這簪子,這可比方才誤會左夫人要求她幫忙想辦法提拔左知縣容易拒絕得多。她一向不在乎身外只物,但唯獨這簪子不行。 左夫人看著她這模樣,淡淡笑著,對她說道:“可惜我家官人是塊真木頭,也不知道給我做個簪子。” 姜嬈不知道左夫人是從她哪句話或者哪個動作里猜出來了這簪子是誰送她的,明明她都沒提到容渟的名字。 她抬頭看到左夫人笑眼彎成了月牙,朝向她身后看著,如同方才午膳時看著左知縣一樣,她若有所感轉回頭,見左大人與容渟在月門下站著。 容渟含笑看著她,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 姜嬈的手緩緩放了下來,有些赫然,不知道自己方才小氣兮兮的模樣有沒有被他看到。 同知縣與知縣夫人道別后,明芍安排好了馬車在府邸外等著,姜嬈等上馬車,剛垂下車簾,馬車內(nèi)又擠入了一人,她看著容渟高高大大的身影塞進來,心里換念著方才抱著腦袋的舉動是否被他瞧見,臉紅得要命,指了指后面,“明芍也為你備好了馬車。” “旁人眼里我們是已經(jīng)成婚的夫妻,同乘一輛馬車,才不會露出破綻。” 容渟看到姜嬈一臉懵地看著他,笑了笑,“先前說好了,在這里直接裝作已經(jīng)成婚便好?!?/br> “年年,你忘了?” 姜嬈自是沒有忘記,她只是從一開始就不懂他為何要在旁人面前假裝他們已經(jīng)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