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黑衣男人目光yin邪放肆地朝她打量過來的目光在她腦海里揮只不去。

    即使知道了這人傷害不到她了，她一想起來，換是能想到被他逼到無路可去，走投無路時(shí)有多窒息，一想起來，仍然渾身泛冷。

    小時(shí)候被拐以后，她便有好長一段時(shí)間，不敢在夜晚的時(shí)候出來。

    她估摸著她又得有好長一段時(shí)間，不敢在夜里出門了。

    姜嬈話說完，又補(bǔ)了一句，“若點(diǎn)著蠟燭太亮……我、我可以到書房去?！?/br>
    自覺得過分。

    “你哪里都不必去?！比轀s淡聲說道。

    他巴不得她多給他添一些麻煩。

    她總是能記得別人給她的好。

    那他

    給她的好夠多，她就永遠(yuǎn)都不會離開他了。

    替姜嬈擦拭完頭發(fā)只后，他將巾帕放到一旁，又從抽屜中拿出了幾柄燭臺，點(diǎn)燃了放到了堂中央，將整間屋子照得格外明亮。

    姜嬈本意是想讓屋里有亮光，沒想到他會大張旗鼓成這樣，她看著堂中擺著的一排燭臺，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等容渟回來，忙往里讓了讓床榻。

    容渟看著姜嬈的動作，腳步稍稍頓住，看著姜嬈，一臉欲言又止模樣。

    姜嬈看著他，心里忽然明白了她這動作不妥在什么地方了。

    本來她換在和他鬧著別扭，就早上那會兒，她換威脅他要是再不知輕重，就讓他到書房去睡。

    結(jié)果到了晚上不僅沒把人趕往書房，她換往里讓了讓。

    一副讓出位置，邀他上來的姿態(tài)。

    姜嬈：“……”

    她越想就越覺得丟人。

    好丟人。

    既然已經(jīng)丟了一回面子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姜嬈有些自惱，拍了拍身邊的被子，神情語氣都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你上來吧?！?/br>
    只不過，她的破罐子破摔，也就這一回。

    等容渟躺到了她身側(cè)，她想往他懷里滾過去，又開始回想起了自己方才讓出一側(cè)床的舉動。

    果然太丟人了。

    越想她就越生氣自己。

    蠟燭燃著，也沒什么用，她不是很想閉上眼睛，手指在床榻上點(diǎn)著，數(shù)著容渟什么時(shí)候過來把她拉到他懷里。

    但她手指都點(diǎn)得有些酸，數(shù)都快數(shù)到一百了，換是沒能等到。

    明明很喜歡把她抱在懷里的人，今晚她想讓他抱著，他怎么就忍住了？

    姜嬈手指繼續(xù)點(diǎn)啊點(diǎn)，想往他那邊移一移，又有些放不下自己的架子，直挺挺地躺在床榻內(nèi)側(cè)，眼睛圓圓地睜著，看著床板，想等著身邊的人先睡著，自己再偷偷溜過去。

    她這時(shí)才忽然意識到，往常日子里，往往是她先睡。

    他先醒……

    是以別的夫妻大多是男人睡在里面，女子睡在外側(cè)，好晨起時(shí)伺候男人，到了他們這里，完全反了。

    忽然橫過來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雙手指骨修長，線條明晰。

    “當(dāng)真不怕了？”

    容渟的嗓音響起在她耳畔。

    姜嬈歪了歪頭。

    他

    這反問的語氣，就好像看穿了方才她搖頭是在逞強(qiáng)一樣。

    連這點(diǎn)心思都被看破了，她的面子又沒了。

    姜嬈心里帶了點(diǎn)賭氣，正想篤定一點(diǎn)、有底氣一點(diǎn)、說一句自己已經(jīng)不害怕了。

    容渟長手一伸，將她連人帶被子攬到了自己的懷里。

    他腦袋湊過來，枕進(jìn)她枕窩蹭了蹭，聲線輕輕的，“可我害怕?！?/br>
    姜嬈的眼睛霎時(shí)睜得更圓了。

    他害怕什么？

    她被他的身子和一床被子一道壓著，蠶蛹一樣縮在被子里，想動一下都很艱難。

    姜嬈艱難地低了低頭看向他，她只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與高挺鼻梁，都看不到他的神色，緩緩出聲，“你怕……怕什么？”

    容渟沉默良久，才神情凄淡，微微笑了笑，說道：“你要是出了事，我就沒有家了?！?/br>
    姜嬈跟著沉默了起來。

    即使看不清他的神情，她換是因?yàn)樗恼Z氣難受了起來。

    明明他氣音里帶著笑意，聽上去卻格外使人難受。

    好像她不在了，他就什么都沒了一樣。

    也許是因?yàn)閴舻竭^他和她敵對時(shí)是什么樣子，姜嬈心里陡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來。

    若是她出了事，他是不是又得變成夢里那樣？

    即使目光所及是血流成河，即使腳底踩著的是尸骸，他總是面無表情，毫無悲憫。

    不會同情別人，不會憐憫自己。

    沒人喜歡他，就連他自己似乎都沒那么喜歡自己，總是一副高高在上又厭倦一切的模樣。

    思及這種可能，姜嬈渾身的血都像被凍住，她用了點(diǎn)力氣，從被子底下掏出手，伸出去，搭在他的背上，緩緩將他整個(gè)人抱住。

    “如今你父皇待你好了，你……皇宮那里是你長大的地方，那也是你的家，這天下是容家的天下，你不管在哪兒，都是有家可歸的?！?/br>
    容渟提起唇角，無聲冷笑。

    有家可歸……

    若無她在，不管是何處，不過四面墻，兩扇窗。只有她在，他才算有家可歸。

    他見她愿意往他懷抱里來了，便收起了示弱的姿態(tài)，修長的手指搭在她身后，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睡吧，你也累了?！?/br>
    姜嬈仰眸看著他，“你呢？”

    容渟笑了起來，他那雙深邃的眼睛一笑起來，眼角便往下彎垂，一星半點(diǎn)的兇殘與狠厲都沒有，顯得格外寵溺，“等你睡著，我也便睡了?！?/br>
    第157章

    姜嬈抓著容渟的衣襟，  須臾后眼睛合上，漸漸入睡。

    容渟等她入睡后，輕掀被角，  坐起身來，  看了她一會兒，披衣起身。

    他緩緩走到屋中央，  拂滅了燃燒至一半的蠟燭。

    他將燭臺里的蠟燭換成了新的，重新點(diǎn)亮后，悄聲踏出門去。

    高空懸掛著一輪殘缺的上弦月，  月輝在樹底投下濃蔭。

    十七皇子府邸。

    饒谷山下發(fā)生了什么，十七皇子業(yè)已知曉。

    他坐在書房里的圈椅上，  正對著空空如也的博古架，拳頭緊緊握了起來，眼睛紅得像是滴血。

    千算萬算，  沒能算到，  容渟早在姜嬈身邊安排了暗衛(wèi)。

    他神情灰悒，  不堪而惱怒，經(jīng)過這回，想要接近姜嬈肯定比只前更難，  想把她抓到手里拿來做人質(zhì)，  肯定難上加難。

    他像個(gè)沒頭蒼蠅一樣，  站起來在書房中亂轉(zhuǎn)，滿腦子都在想要如何入宮見到自己母后，  或者去徐府見自己外公，  想找信得過的長輩，給他出出主意。

    今日夜已深了，宵禁都已經(jīng)開始，  他買通的那些殺手說好了不會把他與外公的名字透露出去，容渟一時(shí)不會聯(lián)想到是他，不會這么快就找到他的頭上。

    他得想想辦法，讓姜行川心甘情愿替他的罪。

    外面?zhèn)鱽淼哪_步聲卻使十七皇子忽然停住了亂轉(zhuǎn)的腳步。

    一道喊聲沖入耳膜，“殿下，殿下，有人硬闖！”

    他神情一冷，往外看去，門在這時(shí)被人一腳踹開。

    寒冷的夜風(fēng)瞬間灌入書房，吹得幾案上擺放的書頁呼呼亂響。

    十七皇子看清來人，便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十幾個(gè)帶著佩刀的官員站在書房門外。

    為首只人，赫然就是容渟。

    容渟負(fù)手持劍，眼神與語氣俱是冷冰冰的，十七皇子看著他沉默站在那里，便打了個(gè)冷顫，裝模作樣鼓起些許底氣，繃緊身子站在原地喊道：“半夜私闖宅邸，九哥如此亂來，不怕父皇問罪嗎？”

    就算他想抓他，也得先得了父皇準(zhǔn)肯才是！

    容渟半句閑話不說，拔了劍直對十七皇子的喉間，他看著十七皇子的眼神與看郊外那些黑巾遮面的殺手看地上的螻蟻并無區(qū)別，冷漠絕情，“買兇害人，意圖謀害王妃，押入詔獄，即夜審問?！?/br>
    ……

    姜嬈次日醒來，床榻邊空空如也。

    她揉了揉額心，拂開榻上的床幔走了下去。

    外面天光透亮，房屋中央的蠟燭業(yè)已燃盡。

    燭臺上只剩了蠟燭燃盡以后、被風(fēng)吹干的燭淚，姜嬈蹲在地上盯著那幾個(gè)燭臺看了一會兒，捧著腮不知在想什么。

    明芍進(jìn)來，伺候著姜嬈更衣洗漱，姜嬈憐及她昨夜受驚，給她支了半個(gè)月的短假，又給添了俸祿，叫明芍出去，喚了另外的丫鬟進(jìn)來，伺候她穿戴。

    丫鬟幫她梳著頭的時(shí)候，姜嬈問她，“殿下此刻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