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走得那樣利落，宋煬又覺得自己吃了一肚子氣。

    曹將軍將這一切看在眼里, 心知宋煬覺得燕虞堪為良配，所以不管心中再氣，還是愿意給他一二機會, 只是要確保他與宋燈接觸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會有絲毫逾矩。至于為何他愿意給燕虞機會，卻仍冷冷待他，便是另一番良苦用心，大抵希望燕虞明白這一切得之不易，要更加珍重。

    當真是長兄如父。

    演武場在后院和前院之間，燕虞沒有走太久，便已經(jīng)能聽到里邊傳來的聲音。他駐足辨認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是宋燈在練刀，心中頗為驚異。

    燕虞走到演武場邊，發(fā)現(xiàn)他的耳朵沒有出問題，宋燈確實在練刀。他靜靜看了一會兒，很快便發(fā)現(xiàn)其中關竅，宋燈瘦弱，腕力本就弱于男子，所以手中那柄鋼刀特地做小做薄了幾分，便是為了適應她的力量?？傻斗ㄏ騺碜叩木褪莿偯蛷妱诺穆纷樱缃竦兑蛔兓?，路數(shù)便要跟著改變，頓時就有了幾分不倫不類。

    一旁出言指導她的老人，看著像是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老兵將，瘸了一只腿，手腳還算有力，應是時時還有練功。他幾次指點都在點子上，眼力相當精湛，既如此，還將宋燈的刀法指導成這般，只能說他是有意為之了。

    燕虞默默思量著。

    宋燈練刀時心無旁騖，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旁等待的燕虞，直到她拆完一套刀法，完成今日功課，累得不住喘氣，宋燈才看到燕虞。

    她有些驚訝，爾后又生出些羞赧，想也知道她如今滿頭大汗的樣子頗為失禮。一時竟不知該不該同他打聲招呼。

    她還糾結(jié)著呢，燕虞已經(jīng)長臂一撐，一躍而上，跳上了演武臺。

    一旁的水岫反應極快，立時上前，拿出干凈的帕子為宋燈擦去臉上細汗，爾后又默默退開。

    不知為何，在水岫的舉動下，宋燈覺得更不好意思了。好在練完刀后，她的臉本就很紅，此刻再添上的一點飛霞，幾乎完美隱入其中。

    燕虞先開了口：“世兄說你在練武，請我來指點一二?！?/br>
    宋煬若是能聽見他此刻話語，想必要氣得吐血，他好心給燕虞一個機會，誰知道燕虞當真就拿他做起筏子。

    宋燈聽了雖覺有些奇怪，但相信燕虞從不說謊，便笑道：“那就勞煩燕世子指點指點我?！?/br>
    她將頭發(fā)高高束起，額上戴著吸汗的棉質(zhì)抹額，看起來也有幾分英姿颯爽，此刻言笑晏晏的模樣更是動人。

    燕虞不敢直視，微微側(cè)開了臉，問道：“你那位武教頭有沒有同你說過，刀法霸道，不適合你？”

    宋燈道：“起初倒是說過，但我想練，教頭便讓人重新打了一把刀來教我?！?/br>
    說起來，她中間還換了一位教頭呢。當初料理完伍煜之事后，她便打算每日騰出點時間跟人習武，一來強身健體，二來也能有些微的自保之力。宋燈做事向來秉持人盡其才的念頭，逮著了一個元孟派來的林渙，便請他為她物色一位武教頭，心知他找來的人多半安全又可靠，能免去她許多麻煩。

    林渙果然極快地為她找到了一位年輕力壯的教頭，只是那教頭教她不過月余，家中便出了事，不得不向她請辭。她不好卡著人不放，只能奉上程儀，央林渙為她尋了個新教頭，也就是現(xiàn)在這位。如今這位教頭年事雖高，手腳也不靈便，眼力卻是一等一的好，行事也靈活，宋燈倒是比對先前那位還滿意些。

    燕虞想了想，便明白了，這位武教頭是不想得罪宋燈，見她喜歡刀法，便也哄著她玩。非要說起來，其實這樣量身改過的刀路嚇唬嚇唬一般人也是夠用。

    不過燕虞還是問她：“你為什么想練刀法呢？”

    得弄明白緣由，他才知道怎么幫她才合適。他不想自以為是，盲目地做些以為是為她好的事。

    宋燈想了想，道：“我知道上戰(zhàn)場都是刀和長/槍這類兵器用的較多，少有人用劍的，應是刀槍的威力更大些。長/槍對我來說太不方便了，我就想練刀，還能隨身攜帶呢?！?/br>
    燕虞有些疑惑：“你想上戰(zhàn)場？”

    宋燈連忙搖頭，有些不知道怎么說，她其實是因為前世的那兩場動亂心有余悸，總想提前做一手防備。

    宋燈斟酌道：“我只是有些杞人憂天，總怕像先前青州被逼到城下的場景還會再發(fā)生，想著在那種混亂之中也要有一些自保之力?！?/br>
    所以才參照著戰(zhàn)場上的情況挑起武器。

    燕虞嘴角微微翹起，在他印象中，她始終是那么聰慧冷靜，沒想到也有這般傻得可愛的時候。

    他輕聲同宋燈道：“你知道嗎？鑄造一把好劍的花費，能造兩把刀。”

    宋燈還真不知道這點，青州建造的武器都是他們用得上的，至今還未大規(guī)模鑄過劍。

    燕虞接著道：“而訓練一支軍隊初步學會用劍，需要兩個月，能夠上手用刀卻只需要一個月。”

    刀這東西，學精難，學淺卻易。對于絕大多數(shù)開軍前才被征來的兵將來說，本也不需要將它學得太深。

    聽到這里宋燈已經(jīng)明白過來，原來不是刀擊敗了劍，而是用刀比用劍實惠許多，這一回，她連耳朵都紅了許多，聲音細細小小：“是我想當然了?！?/br>
    燕虞看她這樣，心中有些東西漸漸滿了上來，燙的嚇人，用咳嗽掩飾唇邊揚起的笑意，只一心一意為她著想：“你也別怕學別的武器會輸給學刀，既然你有這份心，也愿意堅持下去，選最適合你的才好。不管什么武器，學精了都可以保護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