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樸實的黑眼睛里帶著笑意，眼角的皺紋是歲月的胸懷。

    “有我們這些鄰居在呢，別怕！”

    莊淑芬心中一暖。

    街坊鄰居、左親右鄰就是那個時代重要的人，她雖孤身在崇城，但她身邊有成千上百個的好人。世間的善意，莫過于此。

    春夏交至，樹上蟬鳴。

    楊毅成為車間主任已經(jīng)一個月，是全廠車間主任中最年輕的一個，氨廠人對楊毅的評價沒話說，沒有一個不認(rèn)可，其他分廠稍微有點質(zhì)疑，這么年輕，能行嗎？但是幾次全廠開會打交道下來，他們發(fā)現(xiàn)，這位年輕人話語簡潔有力，處事沉穩(wěn)不乏靈活，關(guān)鍵節(jié)點上又隱隱幾分殺伐果決。

    不得不感嘆，后生可畏。

    氨廠廠長很滿意。

    他欽點的人不會有錯。

    消息傳回來，空分車間的弟兄們愈發(fā)志氣高昂。

    “讓他們見識見識，什么叫新一代的接班人！”

    楊毅從班長提升車間主任，他們地位跟著提升，走哪都特有面，別提多積極多有干勁。再加上喜事將近，空分車間的弟兄們早就湊好了份子錢。

    給楊哥，就要包個大的，不包大的都沒臉去。

    說到成親，空分車間的人無不羨慕。

    雖說廠里結(jié)婚的了也不少，怎么平均到他們頭上就沒幾個呢，楊毅是他們車間的主力，他徒弟王小忠緊隨腳步，空分人發(fā)揮著玄學(xué)想象力。

    “按這順序，是不是楊哥結(jié)婚了，就輪到我們了？”有人摩拳擦掌。

    “楊哥娶到了金花，那是不是我們也能娶到鮮花銀花什么的？”有人期待無比。

    這么一看，楊哥結(jié)婚真是天大的好事。

    大伙們七嘴八舌，討論著楊哥的婚事，這群小青年對楊毅有種迷之信心，認(rèn)為楊哥就是他們前行的人生榜樣。楊哥娶得好、過得好，他們說不定也能跟著娶到個好媳婦。

    楊毅干著手中的活，隨他們在旁邊鬧，只要不影響工作，空分車間機器震動嗡嗡響，但他對于自己和莊淑芬的私下感情從不在兄弟們跟前說。

    這就是為何莊淑芬跟楊毅交往這么久，外界沒傳出過什么不正經(jīng)的流言。

    崇城鹽堿廠八千多號人，加上家屬一萬二，閑言碎語稍不留心就眾所周知。王姐都對王小忠說過，你楊哥真的很愛護淑芬。

    午休空隙，其他人去食堂吃飯。

    只有楊毅一個人留下來了，讓徒弟隨便跟他帶點飯。

    等一群人浩浩蕩蕩回來，發(fā)現(xiàn)楊毅還在焊東西。地面上數(shù)塊鋼鐵皮，楊毅手拿著焊槍，一手戴著焊具，一手滋滋焊著鋼板，焊槍火焰噴發(fā)，青色火舌直竄，鋼鐵上火花四濺，高溫灼燒，地面被焊出黑跡。

    大伙們眼睛看長點就眼花。

    電焊這個活很不好做，有人曾經(jīng)防護沒做好，焊完之后數(shù)個小時被強光灼過的雙目紅腫瘋狂流淚。

    沒有人敢小看鹽堿廠的焊工。

    隨著滋滋火花，一個帶著黑焰痕跡的鋼鐵正方體初見雛形。

    大伙：“喲，這是？”

    有識貨的人辨識了一會：“喲！這不會是那個東西吧！”

    其他人連忙：“哪個？”

    “莫非是……水箱！”

    比爐子更難做、需要耗費更多材料的水箱！

    筒子樓里很多人有爐子，擺放在走廊上，但是家里有水箱的，那是十根手指頭都數(shù)得過來。有水箱的人，可以直接一根燃氣管道通進來，大火熊熊燒，燒好的水可以淋浴，還是熱的，沒有水箱的，只能去公共澡堂或是用木盆，夏天還好，到了冬天用木盆可真是冷死個人。

    猜出水箱的那人望向楊毅確認(rèn)答案。

    楊毅將最后一條縫焊好，這才取下焊具，那張輪廓深邃的男人臉慢慢望向?qū)Ψ?，鋒利的眉目流露出一點笑意。

    饒是空分車間的全是男人。

    也被楊毅又匪又帥的男子模樣搞到不行。

    尤其是這個男人還會做水箱。

    “媽呀，我想嫁楊哥！”有人爆發(fā)出內(nèi)心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楊哥見了老岳嗎

    有姐妹機智，楊毅這么懂事一男的，肯定早想好了！—滿分拿走

    我楊哥這種人間cao作之王

    他不會走尋常路的，爆點在后面，等著吧！

    二更

    真實的二更，壓箱底的v后三章都快被你們薅光了，流淚貓貓頭.jpg要重新囤一波稿了

    有沒有甜甜的，小瓶子裝的那個營養(yǎng)液

    第34章 房子

    楊毅這邊風(fēng)風(fēng)火火，空分車間的弟兄們看著一個個嶄新的水箱、爐子、甚至連鋼板凳被楊哥做出來了。鋼板被綠底砂紙打磨得發(fā)亮，傲氣地頂著日光照曬。楊毅抽了空就慢條斯理給它們刷漆。這一套組合不知讓多少來空分的人心心念念。

    “瞧瞧人楊毅做的那水箱?！?/br>
    “那爐子，絕了。”

    其他廠的車間主任找到焊工隊，指明要照楊毅那樣的做。

    那尺度，那精度，同樣是鋼板立方體，但楊毅做出來的就是帶有一點特別的味道。兩三個水箱放在地上，楊毅的質(zhì)感就是不一般。

    焊工隊的都被逗笑了。

    “以為我們是楊哥？”

    “我們自己都搞不出楊哥那樣的?！?/br>
    “要是能做成楊哥那樣的，我們早就給自己做了，全廠就一個楊毅，您啊，就用我們做的湊合湊合吧！”

    連焊工隊都這樣說，其他廠的車間主任才知道楊毅是多牛逼。

    不多久，空分車間發(fā)現(xiàn)他們的主任楊毅大哥一下班就不見了。

    喝酒出去玩都找不到他，哪都見不到他身影。

    有人懷疑他跟金花卿卿我我去了，畢竟在噴泉水池那邊碰見過一兩次，但更多時候楊毅還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楊哥人呢”

    “這周真的沒見到他在？”

    “是不是跟金花……？”

    單身的男人們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王小忠竟在外面那一堆民工那瞥見了他師傅！一堆民工里面楊毅跟他們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民工不算廠里正式職工，廠里正式職工對家庭身份有一定要求和名額，譬如那時一位父親退休了他的家人才有可能接替父親的班。

    廠里人手眾多，有機修隊、儀表對、鑄造隊等，但全場大檢修或是大生產(chǎn)極其忙碌時，人手還是不夠，廠里就會調(diào)外面民工進來幫忙。

    被鹽堿廠招進來是莫大的榮幸。不少工頭會送點老母雞、土特產(chǎn)希望自己被選中，即使大檢修、大生產(chǎn)結(jié)束了，他們還會特別有心，家里果園果子熟了、玉米有收成了、魚塘有魚了，都會給廠里人送。

    空分車間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楊哥楊主任就那，楊毅套著深藍色襯衫，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

    夜晚暈黃的燈泡吊著，楊毅拿著水泥鏟，跟他們一起干活。對方指點他，楊哥也教教他們，給他們帶水，帶荷葉包烤的燒雞，燒雞在夜晚散發(fā)出誘人的味道，空分車間的人自己都被饞哭了。等楊哥再回來時，他們發(fā)現(xiàn)，楊毅大哥不知何時又會了砌水泥和刷墻。

    眾人內(nèi)心：楊哥他又會了一項技能！還有什么是楊哥不會的！

    莊淑芬一大早就醒來，她三下兩下將空房間打掃得干干凈凈，又給插著白花的清水瓶換了水，屋子收拾干凈后，她用濕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香汗，點了點楊韻朋友從法國帶的小香水，小香水只有五瓶，大拇指第1節(jié)那么點，楊韻分給她一瓶。

    莊淑芬頭發(fā)用紅發(fā)帶扎起來，換了身紅白大花襯衫和黑色褲子，耳朵上一對小圓形金耳環(huán)。

    楊毅跟她打好主意，今天要帶一隊人馬過來。

    但莊淑芬沒想到一隊人馬是這么大一隊。

    九點，整個筒子樓通通響，八、九個年輕力壯的青年小伙沿著大樓梯跑到三樓，這么大的動靜搞得樓里不少人都仰頭往上望。

    “去到莊淑芬家了?！?/br>
    “好像是楊毅過來了?！?/br>
    “楊毅？！”

    大伙露出驚嘆的目光。

    楊毅徒弟他們扛著水泥上樓，找了半天才找到莊淑芬的屋子。

    大伙道：“楊哥一次都沒帶我們來過淑芬姐家，這是頭一次！”“楊哥這人，把淑芬姐藏得跟寶藏似的?！?/br>
    楊毅一笑，隨他們說。

    話隨便說，淑芬家是絕不準(zhǔn)來的。

    大伙干活利索。

    “楊哥，水泥放哪？”

    “先放里面。”

    莊淑芬看著那七八個年輕小伙子們在楊毅的指揮下，一隊人吭哧吭哧攪拌著水泥，另一隊一些在墻上用尺子比劃做記號，一些在墻角丈量長度。水泥土攪拌好后，他們用泥磚砌成一個矮矮的沐浴區(qū)。

    那幾個年輕小伙子又把重重的水箱抬進屋，齊齊發(fā)力一鼓作氣將水箱給架在高處鋼管上。

    “嘿喲，上！”

    “再上一點！”

    “好，好，歪了點?！?/br>
    “往左，往左一點?！?/br>
    這種事，人手不夠，力氣不夠，壓根做不來。

    左鄰右舍的小孩們來跑過來趴在門口邊看稀奇，等莊淑芬回頭看他們，小孩子又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短腿噗嗤噗嗤一窩蜂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