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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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款后是李先生的朱筆批注,只有一個頓點(diǎn),表示自己看過了。 聞時連翻了小半箱,內(nèi)容始終如此——沈曼昇練兩三頁字,李先生批個頓點(diǎn),一句意見都沒有,看起來就是最簡單也最頻繁的日常功課。 這有什么可鎖的? 聞時正納悶,忽然聽見旁邊傳來詭異的聲響,就像有什么東西扎進(jìn)了皮rou里,慢慢撕拉。 他轉(zhuǎn)頭一看,就見那位教書的李先生正伏在桌案上,抓著一只老式鋼筆,用筆尖劃開了自己的手臂。 這一幕實在驚悚! “你干什么?”聞時立馬拽住傀線,想攔住他駭人的動作。卻見李先生攥著筆,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 這位教書先生的眼睛已經(jīng)爛沒了,看不出目光、也看不出神情。但也許是他眼窩一直汩汩流水的緣故,看起來總像在哭,但又異常堅決。 他手臂上那條傷口皮rou外翻,先往外涌出一大灘水,之后才緩慢地滲出了血。 李先生盯著那里,等血慢慢積成一小洼,才用鋼筆尖小心地蘸了一點(diǎn),他在用血當(dāng)墨。 “我……”夏樵話都說不出來了,驚了半天忍不住說:“你蘸水也能寫,別劃手啊!” 但李先生好像聽不得“水”這個字,顫了一下,又低下頭,在紙上用力地寫了一個字。 可能是太用力了,他手指都在抖,以至于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不好分辨。但聞時他們還是認(rèn)出來了。 那是個“沈”字。 李先生寫完,死死盯著那個字,差點(diǎn)把鋼筆攥斷了。他可能不太滿意,看了好幾秒,便把那個歪歪扭扭的字涂掉了,另尋空白,重新落筆……然后又寫了一個“沈”字。 夏樵:“?” 他沒看懂這cao作的意思,滿臉疑問地瞄了聞時一眼,卻見他哥頭也不抬,目光就落在那張紙上,絲毫沒有催促的意思,任李先生自由發(fā)揮。 于是這位教書先生寫了涂、涂了寫,短短片刻,就寫完了一張紙。 滿紙都是血紅色的“沈”字,乍一看,觸目驚心,而且筆調(diào)越來越急、越來越草,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夏樵終于想起來之前聞時的問題,他問李先生:“你在害怕誰?” 如果說不出來,就寫出來。于是李先生寫了滿紙的“沈”。 “所以他害怕的還是那個小少爺,沈曼昇?”夏樵轉(zhuǎn)頭看向那個書箱。 聞時沉吟片刻,居然搖了一下頭。 “不是嗎?”夏樵指著紙上泣血的字,訝異地說:“都拿血來寫了。” “那為什么不寫全名?”聞時反問。 夏樵噎住了。 比起恨意深重、字字泣血,聞時覺得李先生更像在掙扎——他也許想寫別的,但一落筆就只能寫下這個字,所以他寫了又改、改了又寫。 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時候,謝問忽然開口說:“你來看看這個?!?/br> 聞時抬頭,就見謝問從書箱最底下抽出一張紙,擱在書桌一角,食指輕輕敲在落款處。 這依然是小少爺沈曼昇的練字功課,只是這次李先生的批注不在只是一個頓點(diǎn),而是一段話。 那段話由朱筆批注,又經(jīng)過了年月,銹得跟李先生的血色一樣。 他寫道:不要總學(xué)阿峻寫字,他學(xué)字晚,比你們欠缺不少。我不曉得你們是在鬧著玩還是旁的什么,這樣下去毫無長進(jìn),學(xué)久了拗不過來,還不禮貌。 第46章 日期 紙的背面還有墨跡, 隱約可見。 聞時把紙翻過來,看到了一大團(tuán)墨。應(yīng)該是小少爺沈曼昇寫了一段作為辯解,回應(yīng)李先生的朱批。但不知為什么, 又涂掉了。 這塊墨深淺不一, 對著光可以勉強(qiáng)辨認(rèn)原本的開頭—— “我不……”夏樵把紙顛來倒去, 嘗試幾次后說:“我盡力了,后面真的看不清,只能看出這倆字?!?/br> 可是,我不什么呢? 我不是?我不改?還是我不該? 把那些字涂掉之后, 沈曼昇在旁邊重新寫了一句,作為給李先生的最終答話。 他寫著:知道了, 先生。 夏樵盯著那張紙, 表情十分負(fù)責(zé),介于若有所思和困惑之間:“我現(xiàn)在很懵,感覺好像抓住了什么, 但是又有點(diǎn)迷糊?!?/br> 他皺著臉,咕噥說:“我得捋一下……所以這個沈家小少爺,故意學(xué)峻哥寫字?” 小孩間的玩笑常讓人琢磨不透,就連無意還是惡意都分辨不清。夏樵想起小時候,對街有個小男孩說話結(jié)巴, 于是其他小孩成群結(jié)隊地跟著他學(xué),學(xué)出了七八個結(jié)巴, 被家長一頓臭揍,好久才慢慢改回來。 那些小孩學(xué)結(jié)巴的初衷就很難定義, 有些是覺得好玩, 有些則真的在取笑。 “要是為了取笑,那真的有點(diǎn)惡劣。但他又挺老實地說他知道了?!毕拈钥傆X得這位沈小少爺?shù)男蜗蟪錆M矛盾, 令人迷惑,“也不知道后來改了沒——” “很明顯,沒有改,或者已經(jīng)改不了了。”謝問說。 他說得篤定,夏樵沒反應(yīng)過來,十分疑惑:“你怎么知道?” 謝問指了指那個書箱說:“字都在那,你是不是看反了?” 夏樵愣了一下,忽然臉紅。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個最低級的錯誤—— 箱子里的字是一張一張往上摞的,最底下的才是最早的。也就是說,在李先生批注“不要學(xué)阿峻寫字”后,沈曼昇的字依然沒有大變化,就在“學(xué)阿峻”的基礎(chǔ)上,一天一天,寫滿了一整箱。 而李先生也再沒多說過什么,批注只有頓點(diǎn),也許是拿這少爺沒轍,也許索性懶得管了。 怪不得謝問會那么說。 這樣長時間寫下來,沈曼昇就算想改,可能也無從改起了。不管出于什么緣由,他學(xué)來的字,已經(jīng)慢慢變成了他自己的字。 夏樵緩緩說:“所以,沈曼昇跟峻哥的字很可能是一樣的?” 聞時:“區(qū)別不會大。” 夏樵瞪大了眼睛:“要這么說的話……” 日記本上的字忽然就有了兩種意思:那既是沈曼昇的字,也是峻哥的字。 如果日記真的是沈曼昇自己寫的,也就罷了。如果有阿峻寫的部分呢?甚至……根本就是阿峻寫的呢? 在這之前,聞時始終沒有給小少爺沈曼昇下過惡性的定論。就因為臥室的那張床,也因為那本日記。 他總覺得,一個不想讓別人睡簡易仆人床,把自己的床分一半出去的小孩,怎么也不至于單純因為jiejie喜歡笑,有點(diǎn)吵鬧,就把她折進(jìn)沙發(fā)里。 而那本日記又總在說峻哥——沈曼怡常不合時宜地拉著峻哥玩游戲,所以煩人。李先生常在書寫上挑峻哥的刺,所以刻薄。 聞時覺得日記割裂又詭異,就在于此——因為日記里每個人、每件事的因果都與小少爺自己無關(guān)。 而且內(nèi)容常有矛盾,一會兒說“沈曼怡只拉著女孩兒玩真假新娘就算了,還常拉峻哥”,一會兒又說“沈曼怡還是喜歡讓我猜真假新娘”。 在這之前,聞時以為是寫日記的人狀態(tài)不對,透著一股憋悶的瘋勁,所以內(nèi)容有些顛三倒四。 可是現(xiàn)在,當(dāng)這些點(diǎn)全都匯集到一起,那條線忽然就明朗起來。 如果日記里的字是阿峻的;如果日記里的事是阿峻借小少爺?shù)目冢谠V自己的苦;如果字里行間的“峻哥”和“我”,有時是指同一個人,那么一切似乎就說得通了。 只是依然有一個問題…… 阿峻和沈曼昇差不多大,都比沈曼怡還要小一些。沈曼昇做不了的事,他為什么能做到? …… 聞時沉吟片刻。 某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想到了什么,但還沒來得及抓住,就被李先生劃拉皮rou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李先生蘸了滿筆陳血,又要去跟重復(fù)的“沈”字較勁,卻被聞時擋住了筆尖。 “等下?!甭剷r看向他空洞的眼窩,問,“你是不是說了什么話,或者做了什么反常的事?” 否則“小少爺”為什么會在日記里寫“李先生發(fā)現(xiàn)了”,還急著弄死了他。 李先生動作忽然一頓,筆尖的血滴落在紙上,化成一片帶銹的紅。他攥著自己的手腕,良久在紙上用力地寫了三個字: 來找我。 “你不是就在這里么?”夏樵茫然地說。 說完他忽然意識到,在這里的只是深夜歸來的“李先生”,真正的李先生如同沙發(fā)里的沈曼怡,還困在某個角落里,不見天日。 “那你在哪呢?”夏樵連忙問。 “問不出來的?!敝x問把書箱合了回去,站直身體。他拿了桌上那張練字紙,折疊成了一條,指著門口對聞時說:“走吧,去找他?!?/br> 對于李先生這種存在,他們太了解了。你可以問他很多事,他配合的情況下總會試著告訴你。唯獨(dú)死去的地方是個禁忌。 就像之前的沈曼怡一樣,不想看,不能提。 果不其然,夏樵看到李先生攥著筆不說話,下一秒,鋼筆尖便“啪”地斷了,血忽然流淌不息,眨眼便流滿了整張書桌。 夏樵轉(zhuǎn)頭一看,他哥和謝老板一前一后早已出了門。屋里只有他跟兩只“鬼”大眼瞪小眼,他連尖叫都顧不上,撒腿就跑。 結(jié)果沈曼怡和李先生踏馬的跑得比他還快。 聞時站在走廊中間拽了一下傀線,拽完才想起來多扯了一根—— 沈曼怡和李先生本這兩只傀本就輕飄,瞬間出現(xiàn)在他面前。至于第三只…… 第三只從后面撞過來,輕扶了一下他的肩才站定步子,哭笑不得地問了一句:“你拽這么干脆,是不是忘了線上還拴著一個人呢?” 是…… 但聞時會承認(rèn)嗎? 不可能。 他矢口否認(rèn),沉聲說:“有事?!?/br> 謝問點(diǎn)了點(diǎn)頭,松開手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什么事離遠(yuǎn)三五步就說不了,我聽聽看?!?/br> “……” 聞時編不出,索性放棄。他轉(zhuǎn)頭沖李先生說:“到處亂找浪費(fèi)時間,所以……” 他挑了一下系著李先生的那根傀線,垂眸說:“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