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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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章聿安視線下移,目光落在遲墨懷里的倆孩子身上。幾秒后,他臉色一變,凝著眉頭仔細端詳兩個孩子的臉。 “聿安,你快過來!過來看看他們是誰?” 章母瞧見兒子,當(dāng)即略略揚了聲叫道。 章聿安皺緊了眉,抬著步子盯著孩子。走到長椅前,他方看向遲墨,心里全明白了! 是他的孩子! 她給他生了孩子,不聲不響的。在他不知道的時光里。她給他生了兩個 ——孩子! 突如其來,說不清的,無可言表的情緒兜頭兜腦的砸在章聿安心頭。 太突然! 這一切來得實在太突然! 突然有一天,就在這一天,全無征兆間,他做了父親,還不止一個孩子!他有兒有女,有了一個男孩和女孩!他的小兒子和小女兒。 可對此,他毫無心理準備!這當(dāng)口,他甚至來不及感受一下為人父的喜悅,巨大的驚震壓在他胸口。他望著遲墨,心情紛亂而復(fù)雜。 這個女人,他深深的看她,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他的前妻。自上次重逢匆匆一面,他們有半年沒見??伤偨兴馔猓淮伪纫淮我馔?! 所以,當(dāng)初在他向她提出離婚的時候,她肚子里已經(jīng)懷了他的孩子!但她什么都不說,只字不提!她就這么一個人默默的承受,獨自生下孩子。 他不清楚母親是怎么知情的,但他相信絕不是遲墨主動找上母親。他了解她,她不是那樣的人!她沒有那樣的城府。就在半年前,她見了他,亦不曾提及半句,全不露端倪。三年多的時間,整整三年多,她悶不吭聲一如以往安靜沉默。 遲墨靜靜的回視他的目光,沒有閃避。 孩子是怎么回事?他應(yīng)該想得明白。當(dāng)年他并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而她不可能拿孩子說事,對一個準備離婚,一心要離開她的男人說: “我懷孕了!我懷了你的孩子,你就要做爸爸了?!?/br> 她沒法說,她說不出口。她不是沒心的,她也,她也會難堪!所剩無幾,支離破碎的自尊不能再少了!他不要她,她得離開。她不想再丟臉,不想再礙眼,不想有任何死纏爛打的嫌疑。而她也不可能去墮&胎,殺掉自己的孩子!她只是順應(yīng)天意,面對,接受。 當(dāng)然天意弄人! 他們之間那種事一向不多,在一起親密的時刻非常的少。最后一次,是在他提出離婚的兩,三個月前。 在那之后,在那兩,三個月里,他終于做出決定選擇宋苒。在宋苒不顧他的冷臉,不理會他的拒絕,持續(xù)找他大半年以后,他們終是舊情復(fù)燃。 是的,她知道,他曾經(jīng)拒絕過宋苒。可她也知道,他拒絕并不是因為她。那只是他和宋苒,他們之間關(guān)乎愛情的糾葛。那些愛與恨是他和宋苒的記憶,是他們共同擁有的東西,與她無關(guān)。 如果以愛為名寫一篇小說,寫章聿安同宋苒的愛情,她想,她是注定的配角!在男女情愛中,在愛情故事里,俘獲男主心意的才是女主不是嗎? 此刻,她看著章聿安,心道,如她所料想過的。他并不會神情激動,出言大聲質(zhì)問她: 為什么不告訴他? 他是孩子的父親! 象煽情劇里那樣表情豐富,大喊大叫,不是他的風(fēng)格。他看起來甚至很冷靜,如果他不要鎖著眉,如果他盯著她的眸色不那么沉黑。那他看上去會一若尋常,淡定優(yōu)雅。 “豆豆,芽芽,奶奶的乖寶兒!這是爸爸,爸爸來了!嗯,你們看,他是爸爸,是我乖寶兒的爸爸!” 章母出聲打破僵持的靜默。 章聿安聞聲,如夢初醒。 他低頭,望向兩雙直直看著他,幼鹿一樣黑白分明,澄澈清亮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的眼睛,望著他們?nèi)崮塾纸鋫涞男∧槨P尿嚨厝彳?,說不出的酸楚。 他看住他們,緩緩蹲下身子。待見得兩個小家伙,馬上齊齊往mama懷里縮時,他頓生懊惱,意識到大概是自己的臉色嚇到了孩子。于是,他面色一緩,立刻露出笑來。 孰料,芽芽看著他,小嘴一扁“哇”一聲就哭了: “mama回家!mama回家!mama回家……” 她哭著嚷嚷不停,似害怕又似傷心,那種屬于小孩子的傷心。她哭著叫著眼淚嘩嘩,長長的睫毛沾滿了淚珠,小模樣兒叫人生憐。 章母一看哪里受得住,心疼得什么似,登時連聲哄道: “好好好!回家回家!我們這就回家!芽芽寶貝兒,奶奶的乖乖喲,乖啊,不哭不哭,我們回家回家!” 豆豆卻握起了小拳頭,直起了小身子,黑黑的眼睛瞪得溜圓,童音糯糯,話卻說得惡狠狠的: “走開!走開!你們都走開!再不走,小心我打你們!”meimei的哭聲使他憤怒! 章聿安看看他,再看看嗚嗚咽咽還不忘叫嚷,哭得鼻頭發(fā)紅,可憐又可愛的小姑娘心下一片軟柔。 隨即他沖著豆豆溫柔的笑,帶著安撫。慢慢站起身來。繼而他望向遲墨,看她面色和柔,替小姑娘擦著眼淚低低的哄。人卻是坐著身形不動。 章聿安眸子幽光一閃,心中了然。母親還沒看出來,他卻看得明白。這一次她的態(tài)度依然毫不含糊,表達的直接又清楚—— 她并不愿意,他和母親同他們一起回去她住的別墅,去她的家。確實,那是她的家。而她并不想,邀請他們進去。 章聿安深深的看她一眼,側(cè)頭與母親說道: “媽,這事讓我來處理好嗎?” 章母連忙點頭。她叫兒子來,就是這個意思。兒子是章家的主心骨,也是她的主心骨!有什么事,交給兒子準沒錯! “那您聽我的,現(xiàn)在我們先回去,一切等到明天再說?!?/br> “嗯?”章母一愣,她張了張嘴,瞅著兒子的臉色終是沒有開口反對。就聽他的!都是他的兒,是他的親生骨rou,他總不會不要! 只是要多等一天,真叫她度日如年!兩個小寶貝,她的小乖乖們,她還沒能抱上一抱,好好的親一親! “豆豆,芽芽,小乖乖,爸爸和奶奶走嘍!咱們明天再見!” 章母不舍的瞧著豆豆和芽芽,朝他們揮手,兩個小家伙卻都別開眼,不肯看她。 章聿安看一下孩子,又看了幾眼同樣沒作聲,也沒看他和母親的遲墨。她垂頭顧著孩子,臉色恬柔。但他知,那是只給孩子們的溫柔。 于他和母親,她生分而疏離。此刻,他們娘仨個依偎在一起,他和母親則是不速之客,是不受歡迎的入侵者。娘仨都穿的粉粉的,一身柔色??蓪λ湍赣H俱是排斥,俱是冷淡。 章母看著自兒子來了以后,除了哄孩子再無言語,這會對她的道別也不作任何回應(yīng)的遲墨,倒是沒感覺生氣。 雖然她一直覺得遲墨太普通,配不上兒子。但事實是兒子的確對不起遲墨。也是直到這一刻,章母才終于開始意識到現(xiàn)實問題。遲墨有了孩子,可現(xiàn)在兒子和宋苒是夫妻…… 好在,聿安素來是個有主見,行事穩(wěn)妥的。不管多麻煩,只要他出手,事情總歸會有解決之道。 母子倆各揣著心事,再看了看親密依偎在一處的娘仨個折身離開。行到路口,臨轉(zhuǎn)彎之際,章聿安回頭,看見遲墨一手一個,正牽著孩子往家走。 陽光下,一大二小,三個粉色的背影踱著光暈。兩個小的蹦蹦跳跳,小手揚個不停。顯然趕跑了“壞蛋”,他們心情恢復(fù)得很好! 章聿安微微挑起唇角,眼里掠過一抹笑意。隨后,他和同樣轉(zhuǎn)回身的母親相視一眼,兩人立在原地直到遲墨娘幾個的背影走出視線,才齊齊臉色一凝,朝司機停車的方向走。 ※ 章家。 樓上章聿安同宋苒的臥室里,悶響聲不斷。宋苒砸了所有她能砸得動的東西。即使房間里鋪了地毯,樓下依然聽得見重物落地的聲音。 章父叼著煙斗,章母雙手抱&胸,兩人沉默的坐在沙發(fā)上,臉色都不太好看。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的給她打錢!嗯?是不是!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就瞞著我一個?” 砸了好一會,沒東西可砸也砸不動了,宋苒脫力的坐到地上,沖著章聿安叫嚷。 章聿安只是搖頭,沒有說話。站在宋苒的立場,他理解她。所以,他任她發(fā)泄。但這件事瞞不住,他也不想瞞她。他自來遇事不會選擇逃避。既然他知道了,宋苒也該知道。 “不都說她老實嗎?你說她老實,媽也說她老實。這是老實人會干的事嗎?” “那你要她怎么做?”默然片刻,章聿安輕道: “把孩子打掉?還是在那會我跟她離婚時,叫她告訴我們她懷孕了?那時候你又會怎么做?你一定會叫她去墮&胎,是嗎?” 宋苒神情一僵,旋即她尖聲叫道: “當(dāng)然應(yīng)該打掉!難道不應(yīng)該嗎?明知道你們要離婚,她為什么還要生下孩子?她想怎么樣?你說說,她想怎么樣?” 宋苒完全失態(tài),喘著氣愈說愈恨,愈說愈激動: “她抱的什么心思?欲擒故縱?是想著日后拿孩子來牽絆你?行行行,你不用這么看著我!我知道遲墨她最單純,她沒有心機。是我們對不起她,我們永遠欠著她!” 宋苒遽然大聲尖叫,歇斯底里: “可她為什么要生下孩子??。槭裁??她為什么不把孩子打掉!你們都離婚了!” 大吼過后,她停下來喘氣,即后接道: “你們都說她善良,說她老實。好,我就依你說的,她沒有不安好心,沒想過拿孩子做文章。那她把孩子生下來,讓孩子沒有父親,這事她就做得對嗎????她就沒錯嗎?她自私不自私?!” 章聿安眼色沉了沉,卻到底沒有作聲。但他不能否認,宋苒的話,令他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沒有見過豆豆和芽芽,如果他們還只是遲墨肚子里的胚胎,那么在此刻,聽到宋苒口口聲聲怨責(zé)遲墨沒有將孩子打掉,他或許不會有這么強烈的感受。但現(xiàn)在,他聽不得這個! 他們是活生生的孩子!是他的孩子。無論怎樣,他們確實是他的孩子,是他的骨血。這是事實,這是已經(jīng)存在的事實,誰也沒法改變的事實。他們有可愛的小臉,有糯軟軟的奶音,有小小的rou乎乎看著就柔軟粉嫩的小身子。 血脈親情,骨rou天性。他沒辦法自欺欺人!就在今天,只是看到他們,他,他便已不能抑制,打心底的喜愛上了他們—— 他的男孩和他的小姑娘。 而宋苒疑心遲墨生下孩子,是用心機耍手段,因為放不下他。倘使,離婚后他沒有見過遲墨。那也許私心里,他亦會有這樣的想法。畢竟,在離婚前,在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遲墨是真的很愛他,全心全意的,全無保留。恁是誰都瞧得見她深深的愛著他。 可現(xiàn)在,他不這么認為。 離婚后僅有的兩次見面,半年前和今天,遲墨表現(xiàn)的再清楚也沒有。她對著他不再臉紅,不再緊張。她眸色冷淡,看著他的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了愛意,再不見一絲往日的柔情。 這大概就是第一次重逢時,讓他感到晦澀難言的那種失落的緣由。她好像說放下就把他放下了,毫不留戀的。至少,他看不出她對他有任何留戀的跡象。仿佛離婚后一個轉(zhuǎn)身,他們就成了互不相干的陌路人。 而他基本可以確定,除了他是孩子的生身父親,遲墨生下豆豆和芽芽根本與他無甚關(guān)系。她沒有什么親人,她喜歡小孩子。還有她那時月&事一直不大好,他知道她有偷偷看醫(yī)生,母親告訴過他。他想,她可能也會有那樣的顧慮,憂心自己受&孕不易。由此,可想見,意外懷孕她定然倍加珍惜。最主要的是以遲墨的性情,她不是會墮&胎的女人。而這些才會是遲墨愿意生下孩子的原因。 是以,宋苒的擔(dān)心實在多余。抑或是因為宋苒不夠簡單,象他一樣心思重。故而,面對心性簡單的遲墨,一個不信,一個訝異! “你說話啊!你為什么不說話!你告訴我,你怎么打算的?嗯?你會怎么做?把孩子要回來?你說啊,你是不是要把孩子要回來!” 宋苒紅著眼盯住章聿安,益發(fā)揚高了聲。她已無法控制自己!遲墨和他生了孩子,遲墨生了龍鳳胎! 這消息于她簡直是晴天霹靂,當(dāng)頭棒喝!那個灰頭土臉的女人,那個處處不如她的女人,她不當(dāng)一回事,從來沒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的女人,突然間,給了她一拳,給了她這樣大的打擊! 這打擊委實深重,又來得迅猛,她幾乎承受不住!她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龍鳳胎,她想要為他生的兒子和女兒。那個女人卻趕在了她前面! 章聿安嘆氣,起身坐到她身畔,伸手將她攬進懷里,輕輕拍撫她的脊背。 “你說啊,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要把他們接回來!” 宋苒仰臉看他,牢牢的看住他的眼睛,不愿放過他臉上任一的表情,執(zhí)意追問: “你會把他們接回來嗎?你告訴我,我要聽實話,你想把他們接回來是不是?” “當(dāng)然要接回來!”章母走進來,繃著臉冷道: “我不管你們怎么考慮,孩子是一定要接回來的!那是我們章家的孩子,是聿安的親骨rou,是我和他爸嫡嫡親的孫子和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