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教矜冷主子綻歡顏！

    “你去走一趟，與她說，若她愿意，三萬兩銀子福如軒連鋪子帶貨都給她！”

    剛還十分動容，萬分感嘆的程陽呆住。

    主子是認(rèn)真的嗎？

    雖然三萬兩銀子，于福如軒這樣的城中旺鋪實在算不得要價！甭論還有一屋子價格不菲的稀罕物什，那可都是實打?qū)嵉木穼氊?。真算起來，虧的是主子?/br>
    可是叫人清言一下子拿出三萬兩？卻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清言得了皇上的賞賜，三萬兩于她也還是太多了些！

    程陽甚是費解，他難得傻眼，愣愣的看住寧原，搞不清主子葫蘆里賣得甚么藥！不是很喜歡清言的嗎？作甚還要這般的為難她？

    寧原睨他一眼，懶得解釋，只道：“你同她說就是！另外”

    他沉吟道：“告訴她，若一時拿不出全款，可分期付款。按最低的利息與她簽訂還款契約?！?/br>
    程陽眨眨眼，在寧原抬了下巴，瞇眸看他時，飛快應(yīng)是領(lǐng)命而去。

    待程陽走出屋子，寧原咧咧嘴，眼含淺笑眸色軟柔。

    三萬兩對她確實不少！

    但他想要她心安。他若叫價太低，她不會肯應(yīng)。

    而若是三萬兩，他篤定，她會選擇接受，買下他的鋪子。

    大丈夫一言九鼎！他既說過不迫她，當(dāng)要說話算話！而待她成為福如軒的老板，她便能心安理得，無所顧慮的去鋪子里做事。

    不管怎樣，他想要她快樂！

    如果他的愛，只能帶給她沉重的壓力，那又怎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愛！無論如何，讓她不快活，絕對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情狀。

    而現(xiàn)在叫她出三萬兩又何妨？

    日后他的一切總歸都是她的！

    第71章

    到底是一直跟著寧原的人,行在路上的程陽走到一半，便自行釋疑猛地頓悟過來。他恍然一笑，少不得暗里感慨一番主子的用心良苦。

    虞府里,聽完程陽所述，清言很是吃驚。

    三萬兩,買下福如軒？

    這是她想也不曾想過的事情。

    “主子說了,三萬兩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清言可以考慮考慮不用馬上答復(fù)?！?/br>
    作為心腹,有些話不必主子言明,程陽亦曉得周全。清言現(xiàn)在主子心里那可是和璧隋珠獨一份的,是擱主子心尖尖上的人。不說由得她等了,只怕現(xiàn)下便是清言開口索要天上的星星,主子亦會挖空心思，絞盡腦汁的想著法兒全了她的心意，替她“變”一個出來。何況主子此舉本意原就是為了哄得清言歡心，自是要依著她來。

    清言看著程陽謹(jǐn)慎言道：“如此，那便容我考慮一兩日再做答復(fù)?！?/br>
    這事實在不小,她需要好好想想。

    程陽笑笑應(yīng)道：“倘清言最后決定不買,亦不妨事！便仍若目前這般照常做鋪子里的掌柜即是?！?/br>
    清言微微一笑朝他點頭。當(dāng)初寧王同她說的兩年為期，兩年后，她可去留隨意。而如今方堪堪過去一年耳。

    虞家的人對寧王欲賣鋪子給清言，除了同樣感覺吃驚以外,亦拿不出甚么適宜的建議。

    虞父一介儒生,書呆了大半輩子。談吟詩作賦，論孔孟之道他輕車熟路,游刃有余。但要說到生意經(jīng)，他可就謂十竅通九竅,一竅不通了。過去他開私塾十余年來收的束脩，亦不過是跟著人來的?？磁缘南壬斩嗌?，他酌情添減一點子而已。若碰到家境貧寒的，他一文不收也是常有的事。

    陳嬤嬤同冬靈就更不必說了。冬靈是左右都聽清言的，她喚清言“當(dāng)家的”可是半點不摻假。陳嬤嬤嘛，雖然是個精明的婆子，但她那點精明說白了也就是活了半輩子，積淀下來的一些人生經(jīng)驗與生活智慧，端適合尋常過日子罷。真遇到這么大筆錢財交易的事兒，她亦是拿不出主意。畢竟她只是個倚在宅門里過活的婆子，大字不識，且見的多數(shù)宅門里頭的事兒，確乎眼界有限。

    而庭毅倒是見多識廣，并頗識得些生意之道。往昔他可是一路跟著經(jīng)商眼光一流，深諳生意竅門的主子走遍了大江南北?？吹枚?，聽得也多。就他來看，這筆生意明顯是寧王——

    而今的太子殿下有意放水。

    換句話說，這是一樁于當(dāng)家的劃算，于殿下有虧的買賣！

    甚或是殿下大虧！

    那個地段的鋪子，一年下來進益有多少？但凡懂點行情的誰能心中無數(shù)？

    這個認(rèn)知使得庭毅暗里更為憂心，他原就察覺寧王對他家夫人不太對。此事不締于益發(fā)佐證了他的疑慮。不管怎樣，寧王待夫人委實過于親善了些。

    雖是開口叫價三萬，但庭毅認(rèn)為這怕不過是寧王故意迂回使的心思。只這些他也沒法去同夫人講……

    清言坐在院子里，心下盤算著。她做了一年福如軒的掌柜，自然是對福如軒每日的進賬，當(dāng)月的收益了如指掌。僅僅只賣三萬兩，于太子殿下實可謂勉強保本罷了。而從長遠(yuǎn)上看，太子殿下則委實血虧。因為福如軒一年的凈收益便可高達一萬余兩。也就是說，她若能全款買下福如軒，至多三年即可回本。

    清言蹙了眉，甚是糾結(jié)。

    她再不通人情，卻也不是那癡笨的。經(jīng)過了殿下那一番表白，現(xiàn)在殿下寧可虧本將鋪子賣給她，意欲何為？她哪還有不明白的。

    但老實講，能及早恢復(fù)自由身，并從此后擁有這一份安定又掙錢的營生，既能令她完全自主，又能得保家人衣食無憂過得充裕。清言忍不住的感覺意動而興奮。

    只是她又怎能明知殿下心意，卻還若無其事去得他那樣大的便宜？

    縱使他家財萬貫，富可敵國，最不缺的就是銀錢；縱使他乃日后的天下之主，這世間誰也不能富過他去。然她做人，自來只求心安。就這般三萬兩買下他的鋪子，她著實于心難安。

    不舍這個機會，又不愿占太子的便宜。于是乎，清言的眉蹙得更緊了。她該怎么辦呢？她尤是苦惱，冥思苦想。好半刻后，她攸地眉頭一松，臉色放緩露出笑來。她想到了法子。

    鋪子她買了。但每年按收益給太子一部分紅利。至于紅利多少，端看全年的具體收益。在商言商，賺頭多，紅利多；賺頭少，紅利自要相應(yīng)的少一些。如此她得償所愿，又能心安理得不令太子吃虧，豈非兩全其美！

    對于自己陡然間福至心靈般想出來的，極具變通可行的法子，清言甚感滿意。主意一定，她立刻興致盎然的開始計算自個的家底。

    皇上賞賜的一千兩黃金兌換成白銀剛剛好是一萬兩；

    再有手頭的白銀近三千兩；

    另加那些個珠寶玉器湊一湊……

    清言算了算，殿下這三萬兩她至少可以實付兩萬余三，四千兩。意即她還需欠款約六，七千兩。

    這個欠款數(shù)目，委實算不得少。若不是福如軒，她怕是一輩子，不，幾輩子也還不起。但有福如軒，這個債務(wù)她背得起。

    事實上，她本不用負(fù)債，如果賣掉現(xiàn)在居住的大宅子?？墒巧嫌欣希掠行?，還有患著心疾的爺，她不想讓他們顛簸。橫豎殿下的還款利息很是優(yōu)惠，算下來，欠下的這些銀子，連本帶利不用一年便能全部償清。

    心思落定，清言徹底放松下來。她吁了吁氣，笑著揚臉看向院中新栽的那株臘梅，心情舒懷極了！

    驀然間，她似感到有一抹視線正停駐在她身上，有人在看她。她循著感覺望過去，卻見庚生正低頭拿著賢妃送他的九連環(huán)，玩給爺看。而爺則呆呆的看著他手里的九連環(huán)。

    沒有人看她，此刻院子里統(tǒng)共就只有她，庚生和爺三個人。

    可是剛才那種被注目的感覺，似曾相識。她甚至感覺十分的熟悉。清言看住韓奕羨，本是笑意點點的眸子現(xiàn)出一縷疑思。

    她不確定是不是她自己感覺有誤？

    第72章

    兜著這樣的疑慮,清言在這一日里存了心思，仔細(xì)的觀察韓奕羨。但卻并未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她甚至目不轉(zhuǎn)睛的對視他的眼睛，亦然無果。

    那雙鳳眸依舊黯黑,呆滯無神，直愣愣的。

    再看家里人對他的態(tài)度,亦是如常,顯見的沒有人覺得有異。而待得翌日尹太醫(yī)照例每隔十日過府為他進行復(fù)診,開方,并只道他一如往常,全不曾表示他有何好轉(zhuǎn)時,清言不得不就此作罷,她想,許真是她一時的錯覺。

    這之后清言便將此事放下，事實上，她也無暇再顧及這般好似捕風(fēng)捉影的揣度。因為她忙著與寧王殿下交接鋪子，簽訂買賣文書。整件事情要處理的細(xì)節(jié)不少，但進行得相當(dāng)順暢。殿下對她的提議全盤接受,毫無異議。而一應(yīng)的交接事宜,皆由云陌代為辦理。寧王并沒有出面。

    五天后，福如軒正式易主。清言從被聘用的掌柜搖身一躍成為鋪子里真正的大掌柜——

    福如軒名副其實的老板。

    但除了她的身份有所改變，鋪子里一切照常。伙計還是原來的伙計，云陌照舊留下來幫她,只是此后都須得自她手里領(lǐng)用薪水。

    成為老板的第一天,清言站在鋪子里四下環(huán)顧，心頭快慰,涌＆動著歡欣。象男人一般自強自立，擁有一份屬于自己的營生,并得以糊口養(yǎng)家。這是曾經(jīng)生活在韓府北院里的那個虞念卿，想也未曾想，甚而完全想不到，或者說，是她根本不敢如是想望的事情。

    寧原眉眼粲亮，坐在書案前看著福如軒的買賣契約。

    “清言，卿卿”他溫柔的摸著清言的簽名和手印，喃喃低語：“傻卿卿……”

    可不就是個傻卿卿！

    如斯傻氣！

    生恐白占了他的便宜，替他想得可是周到！然這般可心，這般自愛又樸實的小女子，他還能上哪找去？寧原勾著嘴角俊眉微挑，他垂首凝住契約，好半晌沒有挪眼。一張因著格外柔和溫軟的表情，而顯得尤是溫雅俊美的臉孔上，那對噙笑的黑眸，熠熠流轉(zhuǎn)瑩潤有光。

    他喜歡的卿卿，世間無二，獨此一個！

    待寧原終于看夠了清言的簽名和手印，終于舍得合上契約，再抬眼不經(jīng)意望見桌案另一側(cè)的錦冊時，他欣悅的神氣立時淡去。那是姨母派人送過來給他過目的選妃名冊，都是公卿大臣們家的閨秀。

    寧原盯著名冊面現(xiàn)淡淡的譏嘲。

    真難為了這些個趨炎附勢之輩！

    他不克妻的事實，知情者屈指可數(shù)。除了父皇姨母，他自己和清言，便只有他的幾個心腹了解真相。換言之，眼前這些爭先恐后，積極參與太子妃選拔的朝臣們，明知他“克妻”依然義無反顧的要將自家的親生骨rou送進宮來……

    事實證明，榮華富貴，權(quán)勢利欲果然最是蠱惑人心。

    此次選妃，完全出乎姨母意料。原本擔(dān)心他的“克妻”聲名，會嚇退一大半妄圖攀附權(quán)貴者。不曾想，報名參加選妃的名額，多到姨母不得不預(yù)先給他看一看，讓他心里有個數(shù)。

    寧原對著那名冊嗤笑一聲，若當(dāng)今太子還是寧乾，而他仍只是一個“克妻”的閑散王爺，這些人還會趨之若鶩，上趕著要將自己的女兒，抑或是孫女兒嫁給他嗎？

    而今這些人為了家族興旺，為了一己私欲，不惜舍卻親情，冒險而為博上一把

    。他們大約想著，便是死亦只得死一個罷了。然萬一，搏命成功，那可就是潑天的富貴，無上的尊榮。

    哼，爭吧，爭吧，都來爭吧！

    寧原睨著名冊，心中冷笑。

    左右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兒！

    他已有了珠玉，又怎會看得上這些個俗物！

    他捏著契約起身，心情攸忽轉(zhuǎn)圜變得高興起來。隨即他翹起唇角粲然一笑，心說，是時候?qū)⒏觼韺m里，同著姨母接觸，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了。

    之前嚇壞了她，未免她更多憂心。他特意等她緩上一緩。甚或他原是極想趁著這次買賣鋪面的機會，與她多見上幾面。但思量一番還是作罷。只為了不讓她太過著慌。而現(xiàn)下她買下了福如軒，他想，該是差不多了。

    她那個溫淡性子，他若不主動，怕是一輩子也牽不上她的手。。

    三日后，得悉賢妃娘娘有諭，宣庚生進宮游樂。不止清言，虞家人俱是有些吃驚。其中尤以清言同庭毅思慮最多。

    清言想到寧王殿下那日說的那句：“不是有庚生嗎？”她就忍不住有些個心驚。

    有某個荒誕又驚震的猜想，陡然間襲上她心頭。

    老天啊！他說的要做給她看，不會是她猜的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