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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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廊就這么點(diǎn)寬,奔跑的小孩左穿右插嘻嘻哈哈。 “穿上衣服!成何體統(tǒng)!”有胡子花白的老者杵著拐杖罵。 水鄉(xiāng)里的小孩多是這樣,六七歲光屁股玩水,出了水也不好好穿衣服,遛鳥滿街跑。 這些小孩都是住在這條水路邊上的人家,眨眼間已經(jīng)各回各家。 小小一條水路,道盡了市井百態(tài)。 “看什么這么入神?”劉湛過來坐到他身旁,手中還捏著酒杯小啄。 “看民生?!彼硒P林眼中含笑。 黃昏暖陽下的水鄉(xiāng)人家,平凡卻溫暖,宋鳳林目光放遠(yuǎn),心中一片寧靜。 “這是生活。”劉湛擁著他?!澳阆矚g,咱們多住些時日再走?!?/br> 說起來這還是兩人頭一回在人口這么稠密的市井里住,視線中那燉魚的大娘一家準(zhǔn)備開飯了。 連帶著兒子孫子八九口人搬了凳子出來,都圍著小灶吃飯,一人一筷子的伸進(jìn)鍋里夾魚。 “滄州城里的房子也不便宜,比晉陽還貴上兩倍?!眲⒄堪押韧甑木票S手一擱,伸展著手臂枕在美人靠上。 “像這樣兩個兒子七八口人的人家,分家也沒地分去?!?/br> 大漢也是行戶籍制度,這戶籍制有利也有弊,在想不到更好的制度之前,劉湛和宋鳳林兩人一直沒動。 輕搖著摺扇,宋鳳林徐徐道來?!皾h中人口依然是大問題,三年了,依然有大半的土地荒廢著,戶籍制度是否也要因地制宜,把多余的人口往北遷移?!?/br> 像眼前這種分無可分的人家,可以允許他們遷移轉(zhuǎn)戶。 劉湛立即意會?!白栽副鄙祥_荒,朝廷也可以給予免稅政策,只是南北文化差異,怕是要費(fèi)些功夫游說?!?/br> 主要是江南物產(chǎn)豐饒,百姓再窮也總歸餓不死凍不死。 不想種地還能去河里摸魚蝦,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也能混日子,冬季不嚴(yán)寒也不漫長,咬咬牙也就撐過去了。 漢中可不一樣,冬季照樣下大雪,一年到頭就指望地里的收成,躲懶一日都不行。 雖說漢中條件惡劣,但勝在免稅政策好,還有落戶宅基地,不比眼前一家近十口人擠一間瓦房好?端看百姓如何選擇了。 “等回京之后讓內(nèi)閣拿個章程出來,總歸要試試?!彼硒P林思忖道。 劉湛捏著他耳珠子把玩?!半薜幕屎?,大漢有你是百姓之福?!?/br> 此行南巡,兩人對江南各地也有了更深刻的認(rèn)識,看似繁華富庶的江南,其實(shí)內(nèi)里問題也頗多。 富饒是真的富饒,不管是種植水稻、桑蠶養(yǎng)殖、絲綢刺繡、瓷器燒制,無不紅火繁盛。 有大海船把貨物整船的拉到番邦異國去賣,只換黃金,那些大商賈是富得流油。 但是民生窮困也是真的窮。 兩人所住的水路沿岸居民已經(jīng)算是小康人家了,城外水路兩旁多的是住窩棚的百姓。 這些人家沒有土地也沒有出路,只能打漁或去打短工,因著江南一年四季氣候溫和,活著不成問題罷了。 江南的人口多,勞動力富余,自然人力就廉價,可在漢中多的是大片的荒地?zé)o人耕種。 宋鳳林一直在想解決的對策,鼓勵生育也需要時間,現(xiàn)在漢中急需充盈人口,戶籍遷移勢在必行。 天色漸晚,有侍衛(wèi)上來閣樓點(diǎn)燈。 八仙桌上的飯菜已經(jīng)吃完了,侍衛(wèi)順便收碗碟,見兩人坐在美人靠上閑聊,輕手輕腳的收拾,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 江南的夜晚唯一的缺點(diǎn)就是蚊蟲略多,才一點(diǎn)燈便有飛蛾繞著燈火打轉(zhuǎn)。 劉湛湊過去啄了宋鳳林的唇一口?!白撸聵腔胤咳ィ辉谶@喂蚊子了?!?/br> 兩人的房間在二樓,整一個二樓都被改造成主人房,分為臥室、浴房和書房。 臥室里橫陳著一張寬大的拔步床,床旁有妝臺椅子,紗?;\罩中,內(nèi)里燭影晃動。 江南小樓都是木地板木隔墻,走在上面總是會發(fā)出咯吱的聲響,拔步床也是會咯吱咯吱的響,而且隔音特別不好。 宅院內(nèi)外可謂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侍衛(wèi)就守在一樓,兩人的身份尊貴,馬虎不得。 動作稍微大點(diǎn),那咯吱聲在一片寧靜中尤為突兀,宋鳳林連手腳都放不開。 劉湛撐起頭看著他,眼中調(diào)笑?!澳阆胂肟茨切┢甙丝谌俗∫粋€閣樓的夫妻怎么辦?” “……”宋鳳林如鯁在喉,雙頰緋紅。 這還真是…… 隨著夜幕降臨,水路兩岸也歸于平靜。 “小藝,你醒了!”竇七謝天謝地的握住他的手。 “這是哪里?”苗藝只覺得頭痛欲裂。 “我們被貴人救了,貴人愿意暫時收留我們?!备]七擦了眼淚,哽咽道。“等過些日子,咱們就出城去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br> “能去哪?”苗藝眼里灰沉沉的沒有一絲生志,他已經(jīng)絕望了。 “天大地大總有容身之處。”竇七握緊他的手?!霸蹅兊綕h中去,去開荒,我有力氣可以養(yǎng)活你。” 苗藝卻搖頭?!拔覀兂霾涣藴嬷荨?/br> 說罷苗藝強(qiáng)撐著要起來。 “要去哪?快躺著,你的燒還沒退?!备]七忙把他按回去。 “何必在這里連累旁人,班頭不會善罷甘休,怕是已經(jīng)帶了衙役過來了?!本头讲抛鸬墓Ψ颍缢嚲陀X得自己頭暈?zāi)垦!?/br> 蓮生班能在滄州有一席之地自然是上頭有關(guān)系,而維系上頭的關(guān)系全靠手里的名伶,沒有什么是送美人解決不了的事情。 班頭威脅說去告官并非大話。 “萬爺,就是這里?!卑囝^哈著腰侍候,態(tài)度恭敬之極。被稱為萬爺?shù)娜耸菧嬷菅靡鄣囊垲^,名叫萬榮森。 蓮生班有一小角侍候萬榮森多年,那是前朝就有的交情,那時萬榮森還沒發(fā)跡,大漢統(tǒng)一江南之后,取消了地方廂軍,衙役的隊(duì)伍便壯大了許多。 役頭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濁官,但他手底下管著數(shù)百衙役,日常捉拿要犯、嚴(yán)刑逼供、地牢死牢都是役頭說了算。 可以這么說,無權(quán)無勢的人落在役頭手里,那就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聞。 就憑這前朝就打下的老交情,有萬榮森罩著,班頭確實(shí)有資本在滄州橫著走。 “開門??!” 大門被來勢洶洶的衙役拍得山響,就連宅邸后門的水路也有人駕船來堵著退路。 “這戶人家聽說是外地來的客商?!比f榮森腆著肚子,十分不以為意。 “萬爺厲害,咱們滄州城就沒有您不知道的事啊?!卑囝^豎起大拇指。 萬榮森小胡子修得整整齊齊,眼里都是自得意滿?!鞍验T撞開,快些把人拿了給龐大少送去?!?/br> 衙役得了令立即開始砰砰撞門。 普通住宅的木門哪里受得住,沒幾下便將門踢開了。 這種破門強(qiáng)闖的事情,對于衙役來說只是家常便飯,從前的每一次,當(dāng)他們破開了門,里面的人便只能跪著求饒。 而這一次,前院里竟黑燈瞎火的空無一人。 衙役一哄而入,班頭陪著萬榮森踏進(jìn)宅院。 “莫不是跑了?”萬榮森蹙眉。 班頭急得不行。“龐大少可還等著吶!” 龐大少可是潘知州的小舅子,得罪誰他也不能得罪龐大少??! 就在這時十幾名黑衣人從二樓一躍而下,但見這些黑衣人悍勇無比,而且出手狠辣,不過眨眼間滿院子的衙役只剩下萬榮森和班頭二人還站著。 門被黑衣人重新關(guān)上。 又有黑衣人將倒在地上橫七豎八胡亂呻吟的衙役拖到一塊。 “我是衙門役頭!你們竟敢……”沒等萬榮森罵完,趙千戶上去就是一耳光直接把人打懵了。 又有黑衣人上前將二人反剪雙手壓在地上跪著。 “若不是怕臟了家主的眼,你們還焉有命在?”陳千戶冷哼。 萬榮森氣得小胡子亂顫?!昂么蟮墓纺懀∧銈兛芍牢沂钦l!” 趙千戶上去又是一耳光。 “我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陳千戶抱手,目光冷漠?!澳銈円サ膬蓚€人確實(shí)被我們家主救了,你是班頭是吧?” 班頭突然被點(diǎn)名,他還愣著,近二十名衙役眨眼間就被撂倒,這一幕直把班頭嚇得魂飛魄散,這不還沒回過神來。 “那兩個人多少錢我們家主買了,就此兩清?!标惽粽f。 “那可是龐大少點(diǎn)了名要的人!”萬榮森覺得自己被狠狠落了顏面,氣得目眥欲裂。“你們算老幾敢跟龐大少搶人?” 如果這事就這么過去了,他萬榮森以后還有什么臉面在滄州行走? 同時班頭也被萬榮森的話驚醒,龐大少可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轉(zhuǎn)手把人賣給別人。 “這龐大少又是什么人?”劉湛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忽然出現(xiàn)。 隨意披了件外袍,劉湛側(cè)靠在二樓橫欄,手里捏著煙桿把玩,眼中是睥睨眾生的淡漠。 后院的三層小樓有連廊通向前院小樓的二樓,宅邸不大,前院這么大的動靜,后院自然也聽到了。 “哼,說出來怕嚇得你屁滾尿流!”萬榮森呸了一聲,下一刻又被掌嘴,那張臉都腫得跟豬頭似的還不學(xué)乖。 “哦?”劉湛吐著煙,臉上都是似笑非笑的玩味?!袄详悾檫^了嗎?” 陳千戶立即抱拳。“啟稟家主,查過了?!?/br> “這龐大少乃潘知州小舅子,陳留人士,平日里以陳留世家子的身份活躍,搶占民田,強(qiáng)買強(qiáng)賣,在這滄州城橫行霸道已久?!标惽艉喴攀?。 “潘知州利用陳留豪強(qiáng)以達(dá)到控制滄州的目的,又因大漢律法管不了陳留人為由,為這些爪牙開脫?!?/br> 劉湛說要南巡鏟除世家殘余勢力也不是說說而已,他跟宋鳳林會到滄州自然是有備而來。 滄州與陳留國只一水之隔,濟(jì)水沒有淮水寬闊也沒有湟川湍急,兩地文化同源,百姓互通有無,除了國號不同,其余就像是一個地方。 于此而來還有豪強(qiáng)的問題。 當(dāng)年的大楚鼎盛時,陳留的豪強(qiáng)到了對岸只能伏低做小,如今大漢剝奪了世家特權(quán),對岸沒了豪強(qiáng),那些自詡不受管的陳留豪強(qiáng)便紛紛到對岸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