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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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公子的院落里,連青蛙都能自在地“呱呱”了。睡蓮懶懶地伏在水面,一道流水從池塘蜿蜒流出, 在院子里曲折前行,經(jīng)過兩岸充滿野趣的石頭、草叢, 也經(jīng)過小小的木橋。 流水映出藍天, 也映出姜小公子屏息凝神的姿態(tài)。 裴沐站在流水不遠處, 彎著腰,小心翼翼地將綢帶綁在兄長眼睛上。 “哥哥, 你感覺如何, 會太涼么?” “嗯……還好。” 蔭涼的石榴樹陰下,姜月章正躺在一張綠漆蓮花紋長椅上, 一只手搭在身前, 一只手隨意垂落, 隱在月白的衣袖中。 一條略厚的深藍絲綢帶子蒙住了他的眼睛。 這里頭是裴沐從南朝帶回的“冰瑚散”,每日外敷, 配合“清心明目丸”使用, 據(jù)說能漸漸治好天生的眼疾。 下人都離得遠遠的,石榴樹下只有這兄“弟”二人。 裴沐坐在一邊的高腳椅上,托著下巴看她哥, 念叨說:“這可是南朝許蕓舟丹師的藥方,還好我去了那個交易會, 她可是很少很少出面的,我跟她說了哥哥的情況,許丹師說, 用這個藥方,她有六成把握能治好哥哥的眼疾, 若是哥哥身體能調(diào)理好了,把握還更高。哥哥,你好好用藥,我也會找來能讓你健康起來的藥……” 姜月章聽得一陣輕笑。 “怎么跟個小媳婦……似的嗦?!?/br> 他在某個詞那里細微地停頓了一下。為了掩飾這種停頓,他抬起手,準(zhǔn)確地抓住了弟弟的手腕,并進而搭上了她溫暖的掌心。 “阿沐。”他喚道。 “哥哥。”裴沐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她注意到,正好有一縷陽光穿過石榴樹的枝葉、紅花,落在了兄長的手背;小小一塊金色光斑,襯得他膚色白得像雪。這是冷冷的白,將血管都襯成了淡藍紫色,指節(jié)細長,關(guān)節(jié)不突出卻很清晰,像竹子。 她看著看著,有點心不在焉。 以前怎么沒注意到哥哥的手這樣好看? 這只好看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掌。他手指向里收時也好看,像竹林被風(fēng)吹著,倏然地一動。 兄長含著一絲淺笑:“阿沐又想什么?告訴哥哥?!?/br> 裴沐沒好意思說自己看他的手看得發(fā)呆,就含糊說:“沒什么?!?/br> 姜月章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這是一個忍耐的細微標(biāo)志。他側(cè)著頭,一直“看”著弟弟,聲音變得更柔和、更平滑;像一條蛇匍匐在草叢里,不動聲色地滑過來。 “真想知道阿沐心里的每一點想法。”他重又露出一點微微的笑,半開玩笑地說,“哥哥一直看不清阿沐的模樣,就恨不得將阿沐揉碎了掰開,一點點地摸索過去,似乎才能明白阿沐具體是個什么形狀?!?/br> 這話說得有點可怕。 裴沐抖了抖,想象自己像只野鹿一樣,被剖開肚腹、取出內(nèi)臟,再剝了皮,倒掛在架子上,晾成rou干…… “哥哥,你真是太血腥了?!彼嫘膶嵰獾馗袊@道,“好像下城那邊的屠夫和獵戶哦。” 姜月章:…… 他那風(fēng)花雪月的心思,好像突然沾染上了人間的塵土。 他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時候未免太接地氣了。 “阿沐……” 他板起臉,還沒想好要說什么,就聽弟弟一聲笑,又來摸了摸他的額頭。阿沐的指尖是一種常年握劍而帶來的粗糙感,每每都令他安心。 “哥哥,你睡一會兒吧,也到了你的午休時間了?!钡艿苷f。 姜公子覺得,這聲音、這囑咐的語氣,真是溫柔極了,還很甜,讓他的心都整個軟下去,連那點酸楚都不算什么了。 “……嗯?!彼豢戏帕诉@只手,仍然緊緊握在手里,“阿沐也休息一會兒?!?/br> 裴沐笑道:“我不困,我守著哥哥。哥哥下午不還有事?我見你那幾個幕僚在別院候著了?!?/br> 哦,幕僚,對,朝堂上那些事。姜公子有些懊惱,恨不得任性地說,讓幕僚都回去。可他終究還是有自制力的。況且,為了和阿沐在一起,有些事也一定要去做。 他只能不情愿地接受這件事,又想了想:“阿沐可要參與下午的議事?” 裴沐一聽,有些心動,又猶豫:“家主說過,不許我聽哥哥的事……” “你不用管父親,你想來,便來。難不成我那些幕僚比你可信?”姜月章輕哼一聲,心想姜家在朝堂上的許多事,不還是他在拿主意。 裴沐覺得她哥哥真是霸道任性,可這一回,她卻因此被哄得高興起來。她想了想,笑瞇瞇道:“下次罷!我今天下午和同伴約了要出門,五姐也一起?!?/br> 她說的“五姐”是姜滟云,也是姜夫人生育的小女兒,按族里序齒,行五。她比裴沐大一歲,所以裴沐叫她五姐。 “五妹?”姜月章想了一想,興趣缺缺,“哦,又是你們廣識會的小聚會。真沒意思,你覺得那比與哥哥在一起好?” 他對弟弟身邊的人際交往、種種動向,可謂了若指掌。 裴沐也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實在是從小就這樣,她早習(xí)慣了。她笑嘻嘻地說:“當(dāng)然還是哥哥好,可我都跟人說好了。哥,你就自己先議事嘛。” 對付她哥,向來是軟的比硬的有用,哄的比鬧的有用。裴沐對她哥的這性格,也可謂了若指掌。 果然,姜公子勾起唇角,像只被撓了下巴的大貓。 “嗯。”他矜持地應(yīng)了一聲,又命令道,“夕食前回來?!?/br> “好,好好好。”裴沐干脆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哥哥不許說話,快睡,午休時間快沒了?!?/br> 他發(fā)出悶笑,氣流吹到她掌心。溫?zé)岬?、微潤的氣流,像一個無意的舔舐。 ――舔舐。 裴沐一愣:自己怎么會想到這個形容? 有點,有點…… ……有點怪怪的。 她瞪大眼去瞧他,盡管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瞧什么。 但是哥哥的眼睛已經(jīng)被深藍色的綢帶遮住了,看不見那雙有點朦朧的深灰色眼睛。只有他高高的鼻梁像云亭山脈一般挺秀,又突然切出一個銳利的斷崖,便憑空多了幾分殺伐之氣;嘴唇是秀氣的,但有點薄,又因為蒼白無血色,顯得很薄情似的。 但明明能對人很好…… ……還是對她很好? 裴沐看著看著,臉頰就有點發(fā)熱。她還握著哥哥的手,而且能感覺到他的力度緩緩松開――他快睡著了。 但她卻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她望著這張病弱的、俊秀的睡顏,努力將心中的小泡泡、小云朵――還是什么東西?――給統(tǒng)統(tǒng)按下去,按下去,全部按下去。 她在心里對自己嘟噥:不可以這樣!這是哥哥,不可以這樣!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他們是倫理上的兄妹,這種心思是不可以的。一旦被世人知道,她會連累哥哥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而且……他還說了,很討厭別人騙他。要是他知道,她瞞了他十多年…… 唉。 裴沐憂愁起來。 她嚴肅地告訴自己:就這樣守在哥哥身邊,看著他,就可以了。 …… 下午,瑯琊城浸泡在強烈的陽光里,熱意將空氣都蒸得微微扭曲。 街頭無家可歸的乞丐們,會盡量往那些漂亮富貴的房子靠攏一點,因為有錢人都會在墻上刻印調(diào)控溫度的陣法,讓家里舒適宜人。乞丐們靠攏一些,如果能僥幸不被兇狠的下仆驅(qū)趕,他們也就能分潤一些清涼的好處。 瑯琊城的結(jié)構(gòu),屬于北部、東部富貴,南部多為平民、普通商戶,西部則相對貧困。 但廣識會在瑯琊城的聚集點,偏偏就在西部。 這還是裴沐的提議。 她十五歲的時候,在別的地方加入了廣識會,并很積極地表態(tài),說愿意在瑯琊城也建立一個據(jù)點。而之所以選擇在西城,是因為其一,修士們都有自保能力,不怕西城的賊人,只有賊人怕他們的份;其二,在西城建立廣識會,多少能帶動這里一些小生意,也算給西城的窮人一點救濟。 裴沐一直對西城有感情。她雖然不是瑯琊人,但小時候與養(yǎng)母一起過得貧困,很明白窮人的苦處。到她自己有了能力,不論多少,她也總想做點什么。 此刻,她就與姜滟云一同走在西城的街道上。 姜滟云比她矮一些,也穿著男裝,但不掩輕盈的身段。她戴著一只帷帽,垂著半透明的白色輕紗,其下隱隱露出清秀的面龐。 姜滟云繼承了姜夫人的容貌,清秀婉約,相貌柔和可親,很符合此時對女子的審美。 不過,她的性格很爽快。這種爽快不是潑辣,而是說話做事都干脆清爽,比很多男人都有決斷。 姜夫人寵愛這個小女兒,允許她修煉,也允許她加入廣識會,不過,出門還是得遮蔽容貌,算是對世家貴女尊嚴的最后維護。 她與裴沐關(guān)系很好。 “阿沐,你終于肯舍得離開大哥了?”她聲音柔和溫婉,語氣卻調(diào)皮,“前些日子你們鬧別扭,可將我嚇了一跳。我都想象不出,大哥能怎么生你氣,他明明連看你摔一下,都緊張得不得了?!?/br> 裴沐腰上懸著劍,走在她身邊,活脫脫就是一個瀟灑俊美的少年,也像個忠心耿耿的護花使者。 “前些日子么……反正都過去了。哥哥下午議事,我又同你們約好了。”她聳聳肩,笑嘻嘻地看姜滟云一眼,“怎么,五姐吃醋了?放心,我既然說了要來,就不會失約?!?/br> 姜滟云半真半假道:“我還真吃大哥的醋,做什么總是占著阿沐?” 她靠近來,在裴沐耳邊悄悄說:“要是阿沐真是男子,我就嫁給阿沐,才不要大哥呢。你說,我煩不煩他?” 裴沐無奈地將她推開,笑嘆道:“五姐,你小心別人看見我們這樣。我是無所謂,可我怕世人說你閑話。那些老學(xué)究、長舌婦的嘴,厲害得像刀子?!?/br> 姜滟云不在乎,還學(xué)著她聳聳肩,故意粗聲粗氣:“我是男人,我現(xiàn)在做的事,和那姜滟云有什么關(guān)系?” 兩人繃著表情,對視片刻,都忍不住笑出聲。 …… 裴沐很喜歡姜滟云,因為她們不止是姐妹,更是朋友。也是因為……姜滟云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真實性別的人。在她養(yǎng)母去世后,姜滟云便是世上唯一一個知道“裴沐是女人”的人了。 而且,從裴沐八歲進姜府開始,姜滟云就知道這件事。 因為,就是姜滟云幫她瞞下這事的。 當(dāng)年,養(yǎng)母無力再撫養(yǎng)她,又知道她很有修煉天賦,就將她喬裝打扮一番,送到姜府,巴望著她被選上,進府里過好日子。 但是,她那時小,養(yǎng)母又是平民,哪里知道世家的規(guī)矩?所有人待選的孩童進去了,首先都要驗身,不是她那粗糙的偽裝可以遮掩過去的。 偏巧,那一年,裴沐不小心走錯路了。姜府很大,她茫然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遇到了姜滟云。當(dāng)時,姜滟云也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卻已經(jīng)被教導(dǎo)得很是靈秀剔透。她見了裴沐,三言兩語就套出她的話,知道她是個女孩子。 或許出于同情,或許出于寂寞,或許就是單純的“想幫一下女孩子”這樣的想法,總之,九歲的姜滟云悄悄給裴沐塞了一塊能偽裝身份的幻覺玉符,幫她度過了驗身的這一關(guān)。 幸好,姜府也沒有查得非常嚴格,畢竟他們也想不到,會有人將女孩兒送來。他們只要是身家清白、好修煉、聰明的孩子,足夠勝任嫡長子的護衛(wèi)一職,這就可以。 因此,在姜府中,兩個人一直存在一份別樣的親密。 像現(xiàn)在…… “阿沐,阿沐。” 姜滟云拽了她的袖子,輕輕搖動,撒嬌說:“以后等我嫁人了,你可也要想辦法,常來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