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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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連他自己也沒想過,機會竟然來得那么快。 那一年的春末夏初,永康城里的東風(fēng)比往年更強。天氣晴朗的日子里,城里飛起了一只又一只紙鳶。永康城的居民愛放紙鳶,從普通的燕子、蝴蝶,到各種奇花異草、秘聞靈獸,有錢人還興攀比,搞了很多紙鳶比賽,一個比一個花哨。 自從第一只風(fēng)紙鳶飛起,阿沐就不大坐得住了。 她時不時就用目光去搜尋天空,表情里透出十足的渴望。如果有她最喜歡的燕子紙鳶,她更是會兩眼放光,而假如是燕子紙鳶飛得最高,她就會高興得雙頰暈紅。 聽賀姑姑說,阿沐最喜歡放紙鳶,以往每年東風(fēng)起的時候,她都會興沖沖地登上宮墻,牽著風(fēng)箏跑個不停。 他不禁脫口道:“那讓阿沐去啊?!?/br> 話說完才反應(yīng)過來不合適:阿沐正服喪,禁玩樂,紙鳶自然也不行。 四周靜默,宮人們紛紛垂首,連賀姑姑也不例外。經(jīng)過小一年的學(xué)習(xí),十三歲的姜月章已經(jīng)明白,這世上禮法最重、人情次之、個人最末,哪怕是對一個從不見面、毫無感情的“血親”,阿沐也要規(guī)規(guī)矩矩服喪到兩年期滿。 他突然不滿起來:一個瘋子皇帝罷了! 他從不知“敬畏”為何物,所有克制與忍讓都是暫時的,是為了最終強大起來以后為所欲為。他一直這么堅信,對所有“大道理的限制”都不屑一顧,所以,因為服喪而不能放紙鳶?太可笑了。 活人的笑靨,難道不比死人更重?更何況他私心里,從來只有這么一個活人重要。其他活著的人不能同她相比,死人就更不行。 對于可笑的阻礙,就要設(shè)法去除。 他行動力很強,對自己的目標(biāo)也十分執(zhí)著。很快,經(jīng)過了幾天的謀劃,他找好了一條通往宮外的路。 在某個云層很薄、天色很藍的中午,吃飯之前,他拉著阿沐,低聲問:“你想不想放紙鳶?” 阿沐愣了愣,緊張地回答:“不行不行,皇祖母會生氣的。” 他得意地笑了笑:阿沐第一反應(yīng)是太后,而不是她自己不愿意,這就好。 “那我們不讓太后知道,不就好了?”他循循善誘,“今天下午,我是武場演練,你是休息,沒課。等等吃過飯,我們悄悄溜出去,去永康城里放紙鳶?!?/br> 阿沐嚇了一跳,可再一眨眼,她的臉色就陡然明亮起來。 這小孩兒從來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性子,相反,她骨子里有股躍躍欲試的冒險精神。 “你有把握?”她興奮了,但還保持冷靜,“那我們怎么出去,又什么時候回來?” “你跟著我就行。放個紙鳶再逛一會兒,最多兩個時辰。”他信誓旦旦。 阿沐又抿起嘴唇,掙扎了一會兒,但很快她就下定決心:“好!” 那個下午,最初一切順利。 阿沐為了出去民間吃東西,午飯?zhí)匾庵怀粤艘稽c,完了就裝困,說要回房間睡覺、誰都不許打擾。而他則是去武場走了一趟,很快就偷偷溜去阿沐的房間。 按著計劃,他帶上阿沐,順利避開暗衛(wèi)的耳目,一路往明珠宮外跑去。 等到他們真的從暗道順利出宮,真正站在了屬于百姓的大街上,阿沐伏在他背上,才“哇”地一聲大叫出來。 “皇……你好厲害,好厲害!”她激動地使勁兒掐他肩,但還記著不能大叫出“皇叔”這個名號。 阿沐貼在他耳邊,稚嫩的聲音發(fā)出連珠炮似的詢問:“你怎么做到的?我從沒成功溜出來過!暗……衛(wèi)兵都神出鬼沒,你怎么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換崗?” 不得不承認,他愣住了。 是啊,他怎么能從暗衛(wèi)嚴密的耳目下,順利帶著阿沐逃出明珠宮? ――因為他為了避人耳目地殺死她、將她變成自己的傀儡,所以他一直都在查探宮中信息,做好萬全準(zhǔn)備。 那,這豈非是說…… 十三歲的姜月章如夢初醒:現(xiàn)在只有他們二人在宮外,豈不是最好動手的時機? 動手…… 他環(huán)顧四周永康城的城中心,人來人往,不是發(fā)生兇殺案的好地方。 他站得太久,引得背上的小人兒心急。 “皇……哥,哥哥!你別傻著不動,快走,萬一被人抓回去就白跑一趟了!”她用勁抱著他脖子,晃來晃去,像一大團會自動揉面的面團。 不知怎地,他心中一動:“你叫我什么?” “哥哥啊。我叫你哥哥,才不會引來別人注意?!彼碇睔鈮?,還繼續(xù)催,“快走快走!” 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合乎情理的稱謂罷了。 卻讓他魂不守舍起來。 他背著這小孩兒,隱在人群里,一步步朝有紙鳶升起的地方走去。他知道永康城里有幾處廣場,慣來是放紙鳶的好地方?,F(xiàn)在風(fēng)力正佳,天空中冉冉無數(shù)五彩裝飾。 他是不是恍惚記得,他也曾像這樣背過誰,穿行在陽光溫暖的街道上? 還是誰曾像這樣背過他,也口口聲聲叫過他“哥哥”? 沒有,他很確定,沒有。 一切熟悉都是無端生出的錯覺。 但為什么,這種荒謬的錯覺竟讓他有落淚的沖動? “……阿沐?!?/br> 他沖動地叫出她的名字。 “哥哥?”她心不在焉應(yīng)了一聲,又開始使勁搖他,興奮極了,“看看看!哥哥看!” 他這才回過神,本能地抬起頭。正好一束強烈的陽光破開云層,直直照在他臉上,明亮刺眼,令他本能地扭頭瞇眼。 過了會兒,云影重來,他才偏頭再次看去。這回看清了,原來是一只燕子紙鳶高高飛起,超過了每一只神氣的對手,飛上云端,驕傲地睥睨眾生。 只是一只小小的燕子,飛得那么高,已經(jīng)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小點,可姜月章就是知道,那必定是一只高傲的燕子。 會被他背上這個小孩兒看重的燕子,一定是只高傲的燕子。 “哥哥哥哥,我也要放,我也要!”她開始磨他,迫不及待地指揮,“放燕子的,放燕子的!” 這小傀儡,先命令起他來了。他心里嘀咕,繼而無奈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也習(xí)慣了。 “好好好,燕子的,知道了?!彼D了頓,“阿沐,你知不知道,買東西是要錢的?!?/br> “買……” 她顯然有點糊涂。作為一個錦衣玉食長大的太子,阿沐雖然學(xué)過買賣的概念,卻從沒實踐過。 他逗她:“你有錢嗎?” 她立即說:“我有沒有很重要么?皇……哥哥有不就行了?!?/br> “那我也沒有呢?” “啊……” 阿沐為難了一會兒,往他身上一趴,垂頭喪氣地說:“那我們就回去吧……總不能硬搶。下回能出來,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br> 聽上去可憐極了。 姜月章頓時心軟,忙哄說:“逗你的,我計劃周全,怎么可能漏了錢?你要燕子的紙鳶,具體是喜歡哪種花樣?” 她埋在他背上,漸漸發(fā)起抖來。 突然,她笑出聲:“哥哥,你太好騙了!” 每個字都透出無盡得意和快活。 原來她剛才是裝的。他懊惱地反應(yīng)過來,恨自己輕易上當(dāng),可這“恨”也不是真恨,是會讓人一邊笑一邊罵她的那種“恨”。 這是什么樣的情緒……想不明白,可真奇怪。 他賭氣地想:真煩人,還是殺了當(dāng)傀儡吧! 不過,還是再等等?,F(xiàn)在依舊人太多,還有紙鳶沒放。 那天下午他們擠在人群里,放了一會兒紙鳶。阿沐親自千挑萬選的燕子造型,花花綠綠的配色和圖案。姜月章曾在明珠宮見過幾個紙鳶,是受寵的宮人們放的,就那些紙鳶也遠比民間街頭買的精致許多,更別說太子殿下的愛用品了。 但――興許是他記錯了,但也興許沒記錯――那天阿沐抱著他買的那只紙鳶,蹦蹦跳跳、興高采烈,一點不像宮里精心養(yǎng)育的太子殿下,只像個普通人家的小少爺。 接下來,之后…… 姜月章也記得很清楚。 他清楚地記得,他耐心地哄她,說:“這里人太多,我們來晚了,跑不起來,風(fēng)箏也飛不高?!?/br> 她問:“那我們怎么辦?” 他指著郊外:“我們?nèi)ネ饷娣拧|郊外有高地,在那兒放紙鳶,肯定放得比誰都高。” 阿沐無疑是個聰明的孩子,但那一年她只有七歲。一個七歲的聰明小孩兒,無論如何都斗不過十三歲的少年心機。更何況,為了這一天,姜月章已經(jīng)籌謀許久。 走在往郊外的路上,姜月章一直在默默思索。他嘗試按照尋常人的倫理、道德來思考,自己的行為會被如何定性。 首先,白眼狼,這是肯定的。是太后救了他,給了他身份地位,讓他受名師教導(dǎo)。如果他殺了太后唯一的孫兒,就是恩將仇報。 接著,阿沐是君,他是臣,以臣弒君就是以下犯上,也是不可饒恕的重罪。 再有,阿沐信他、依賴他,而他利用她的信任謀殺她,是背叛。 根據(jù)常理,能夠得出這三點結(jié)論。 “不忠不孝不義……”他心不在焉地呢喃出聲,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試探。 果然,走在他身側(cè)、抱著大紙鳶的阿沐立即抬頭,問;“什么不忠不孝不義?哥哥,你不要悄悄說我壞話,我不是這種人?!?/br> “……沒說你,傻子?!彼读艘幌滤哪?,看那白嫩嫩的臉頰留下幾個指印,心中涌起一種古怪的滿足,就像占有欲極強的所有者確定了所有權(quán)。 阿沐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擺出太子的威嚴:“那你在說誰?” “說我自己。”他微微一笑,誘哄似地,“若我是個不忠不孝不義之人,阿沐會如何?” 小孩兒用一種超出年齡的銳利目光盯他一眼:“你說認真的?” “認真的。” “你真會做出這樣的事?” “說不定會?!?/br> “只有會或者不會?!?/br> “好吧,那么,會?!?/br> 阿沐的神情忽然變得極其嚴肅:“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會親自殺了你。” 他心中驀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