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寶貝，說不做飯給我吃，原來是自己打牙祭來了？喲，這么多菜？你們吃得完嗎？服務(wù)員，再添副碗筷！”

    華諍說著，挨著付一默坐下，長臂一揮，自然地搭在女人的肩頭。

    相親男被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弄得舉足無措，可見付一默沒有絲毫不自在和要解釋的神色。再加上華諍還略帶稚氣的膠原蛋白臉色，便忖度著，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可能不過是她的表兄弟之類的親人。說不定人家是來跟著考察的，便收了慌態(tài)：

    “一默，這位是？”

    “我是她男人”

    華諍翹起二郎腿，鼻孔對著人家的臉，理所當(dāng)然地道。那吊兒郎當(dāng)?shù)谋砬椋罡兑荒肫鸸叛b劇里，帶著一幫小流氓在街上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紈绔——高衙內(nèi)？——這個聯(lián)想從付一默的喉嚨里逼出“噗嗤”的一聲笑意，兩個男人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特別是華諍——他外面惡狠狠，其實色厲內(nèi)荏——他這樣自作主張地來砸場子，等于把事情都掀了開，會不會連目前的關(guān)系都無法維持？

    相親男對付一默的莞爾還抱著一點僥幸：

    “一默，怎么，這是一個玩笑嗎？”

    華諍正色道：

    “玩笑啥？我是她男人，她是我女人。這種事，能開玩笑嗎？”

    說完，還嘟著嘴，在付一默的香腮上留下一個響亮的濕吻。正巧服務(wù)員送了碗筷來，華諍便把手從付一默肩上拿下來，掏出錢包，從里面摸出一迭包含各國貨幣的錢，塞到服務(wù)員手里，道：

    “算了，我不吃了。這里不好玩，沒氣氛。走，寶貝，咱們開房去！結(jié)賬！”

    服務(wù)員小妹哪見過這陣勢?目測這迭錢有她幾個月的工資，特別里面有多數(shù)——好像是外幣？便緊張道：

    “老板，用不了這么多?！?/br>
    華諍不耐煩：

    “把帳結(jié)了，其它是你的小費。”

    付一默笑容還在，溫和地朝服務(wù)員道：

    “他沒跟你開玩笑，收著吧?！?/br>
    說完又笑道：

    “別看了，小妹，是真錢?！?/br>
    聽到付一默的話，華諍歪頭朝正在端詳鈔票的服務(wù)員，也笑道：

    “藥，怎么？還怕假??？小meimei，老板我，真錢都花不完，哪有功夫花假錢呢？這沓錢，去銀行，都能兌成人民幣的。放心，??？喲，大叔，走了？”

    正在起身的相親男朝付一默道：

    “付小姐，我家里有點事，先走了？”

    付一默也站起來：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

    華諍卻一把把她拉坐下，朝相親男擺擺手：

    “我們倆要去找地方愛愛了，不送??！”

    等人走遠了，華諍的笑容才凝在臉上：

    “怎么，付一默，我還不知道你會來相親?。窟@么缺男人??？羅江知道嗎？”

    付一默靜靜坐著，沒有動作沒有言語。

    “看來你們是分手了，是吧？什么時候的事??？分手也不跟我說一聲，我說付一默，你也太不仗義了吧？”

    付一默想捋一捋頭發(fā)，卻發(fā)現(xiàn)左手還在他手心里拽著，只好作罷。

    “怎么，想嫁人了？嫁人也要看對象，是吧？你看看剛剛那老頭，少說也有四十歲了吧？還長那么胖，一看就不愛運動。你口味挺重的啊，付一默？這些年，你的taste越來越不靠譜了。以前羅江那位齙牙帝就夠嚇人的了，可這位，我覺得比羅江還不如呢。原來你喜歡這種型。嘖嘖嘖”

    華諍咂著嘴搖搖頭：

    “那胖子干什么的？是不是特有錢?。磕鼙任矣绣X？我不信。付一默，你想真想結(jié)婚，我另外介紹，??？要錢有錢，要樣貌有樣貌，保證還沒肚腩。付一默，你是不懂了，男人過了四十歲，那方面，哪能像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這么強？還沒試過···  ···”

    華諍哪句難聽撿哪句說，并時刻準備著她的大耳光呼過來。

    可惜并沒有。

    她只是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刈艘粫糜沂种鈸卧谧烂?，托著下巴看著他的?cè)臉，任他牽著左手，等他自己都把自己都說局促了，才莞爾：

    “沒試過什么？接著說?。　?/br>
    這丫頭成精了？

    想當(dāng)初讀高中的時候，那個成天被他激得像螞蚱一樣蹦蹦跳的小女孩，去哪里了？果然二十年河?xùn)|，二十年河西啊！

    華諍還想再狠嗆她兩句，就見她大眼睛眨一眨，兩串水晶珠子就走線般掉下來。

    “你，你不要哭！付一默，我警告你，你不要再哭了??！”

    華諍松開她的手，雙掌捧著她的臉，才把淚珠擦去，又不斷地有新的淚珠滴下來：

    “你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資格哭？”

    在她的淚水面前，他的數(shù)落變成毫無說服力：

    “好好，算你狠，我投降！我投降行了嗎？我去把他找回來，我去把那油膩老男人找回來還不行嗎？”

    付一默拉住站起來、要沖出去找人的男人：

    “坐下！別發(fā)瘋了！”

    看他灰溜溜的窘相，付一默才又緩緩瞪了他一眼道：

    “咱能有點風(fēng)度嗎？認識你這么多年，我還不知道——原來你也會炫富。忒掉價了，好吧？”

    談話的方向有點奇怪，但華諍終于可以跳出自己制造的困局：

    “還不是被你逼的！你以為我想這樣丟人現(xiàn)眼啊?  “錢”已經(jīng)是我最后的一招了，我還能怎么樣?!  我最煩別人說我是‘富二’，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你做盡做絕，我能連這點自尊都不要嗎我？

    付一默，你又欺負我。事隔這么多年，你又欺負我！”

    付一默知道他在等她問，便很給面子地道：

    “我怎么欺負你了？”

    “你摘了我的心，現(xiàn)在又大張旗鼓地來相親，這還不是欺負嗎？”

    喲，搞砸了人家相親這樣的大事?，F(xiàn)在還要先發(fā)制人的賊喊捉賊、埋怨苦主——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是要耍無賴啊？女人不屑辯駁，眼睛里還泛著淚光，但卻微笑著看著他。

    華諍又道：

    “你會不會太過分了？怎么，我見不得人啊？不配和你相親?。亢么跷椰F(xiàn)在也是單身人士了，就這么見不得人？你就這么瞧不上我?。俊?/br>
    華諍本來還五分揶揄，但說到‘瞧不上’叁個字，便忍不住眼圈紅了。

    付一默瞧不上他——這句話梁澄瑩經(jīng)常說。他那時總覺得刺耳，所以不管梁澄瑩當(dāng)下提什么要求，他都會立刻答應(yīng)。只默默希望她有點同情心、不要再揭他的傷疤?？山裉欤瑢χ?dāng)事人，這樣話趕話地不小心說出來，何止是‘刺耳’？簡直淋淋地帶著他心臟里的血！

    “是，也許我比不上姓羅的、我他媽我一無是處！我愛的女人不愛我，我從高一就開始愛的那個女人，居然為了其它男人——她居然為了其它男人，要跟我分手！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想過要自殺。我吃過安眠藥都沒死，我挺過來了。但是，付一默，既然今天你來相親了，證明不是為了姓羅的、證明是男人都可以?！?/br>
    付一默早驚變了臉色，滿臉是淚，但華諍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他像喝醉酒似的，拍著胸脯流著淚，卻大笑著道：

    “為什么我不行？付一默，為什么就我不行？我招你惹你了？你為什么就這么不待見我？我有什么這么差、這么不招人待見？是，我是離過婚。就算我是個‘二手貨’，但是成天撲我的小姑娘也是大把的，好吧？

    我覺得按照現(xiàn)在市面上的標準，我找個女朋友不難吧？怎么的，至少不會剛剛那個老男人差吧？可是，為什么我愛的這個女人，她就是不肯給我一個機會？”

    華諍說完，除了女人哭到橫膈膜抽筋的聲音，瞳孔里是一雙腫大如桃的紅眼睛。

    華諍松開她的手，捧著她的臉，慌張地一把一把地揩拭女人掉如走珠眼淚：

    “你不要哭了。你怎么還在哭？付一默，你怎么能這樣？你為什么這么狠？你的心是鋼鐵做的嗎？我要瘋了，你別逼我，我真會瘋的！你知道這很些年，我哭了多次？我一個大男人，我他媽像個膿包一樣哭了多少次？！

    我以為這回見到你，一切都會好起來。但是沒想到你居然跑來相親···以前有羅江我就不說了，這些年，我常常告訴自己‘如果我的退出能讓你幸福。那我沒關(guān)系。只要你好、你開心，我活不活我無所謂?！??？墒羌热涣_江都退出了，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樣？你要我怎么樣，才能對我好一點？”

    “你吃過安眠藥？你說你吃過安眼藥？”

    付一默終于找到機會接上話，雙手握住他的臉龐，逼他對著自己的眼睛：

    “吃了多少？怎么救回來的？什么時候？什么時候？!”

    “就是，就是···這個重要嗎？”

    他說這么多，她怎么只揪著這一句死纏爛打？

    “連這個都不重要，還有什么重要？！你為什么都不告訴我？你為什么都不告訴我？”

    華諍沒想到自己的說漏嘴的一件陳年往事，能引來她這么激動的反應(yīng)，躲著她的眼神，喃喃道：

    “告訴你有什么用？反正，反正你都不要我了。再說，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那種，用死來逼你就范的人”

    那天在她家樓下說分手時，她表過態(tài):如果他膽敢用死來威脅她，那她不但不會回頭，還會瞧不起他。因此，“自殺”，只能是他的解脫方式，卻決不能成為他挽留她的手段。

    自殺未遂——多丟臉、多無能的表現(xiàn)啊!  能跟你說嗎？你只怕會慶幸自己離開得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