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不敢。”顧清夜道，“只因此事乃清夜親眼所見、親身經(jīng)歷，其中還牽涉到三條人命，殺人兇手至今不曾歸案。事關(guān)重大，清夜才忍不住多問幾句，免得王爺擔(dān)了嫌疑。經(jīng)風(fēng)先生這么解釋，清夜倒覺得，親眼所見都未必是真相，像玉佩這種死物，就更不足為憑了?！?/br>
    吳唯顯然并不完全知情，聞言不禁皺起眉頭，有些疑惑地看看莫重樓。莫重樓淡淡掃他一眼，遞給他一個不動聲色的眼神。

    莫重樓臉上就像戴了一個完美的面具，而顧清夜也是如此。

    兩人的每句話、每個表情都像一場看不見的刀兵。

    莫重樓用手指輕點著桌面，饒有趣味地看著顧清夜：“光陰客棧的兇殺案，已經(jīng)由鳳縣縣衙接手，兇手逃逸，是他們的失職。清夜說了這么多，無非想證明蕭家與搶劫案無關(guān)，那個玉佩也是自己長了翅膀飛到虎踞岡去的？”

    “單憑一枚玉佩，實在不足為證。清夜在蕭府便跟吳大人解釋過，那枚玉佩早在一個多月前便丟失了。今日是蕭家家主成親之日，早在一周前，蕭家便開始籌備婚禮。四月十二，蕭家三小姐歸寧。四月十三，另外四位小姐歸寧。四月十四，新娘子入歸雁山莊玲瓏閣待嫁，這么重要的日子，蕭七少竟還有心思去搶劫壽禮，王爺覺得合理么？”

    “合理啊?！蹦貥翘羝鸫浇牵罢驗閯e人不會懷疑，蕭家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去犯案。”

    顧清夜道：“那么，請問吳大人，現(xiàn)場是如何一番模樣？”

    吳唯道：“原是兩輛大車裝載的金銀珠寶已經(jīng)不翼而飛，守護的五名王府侍衛(wèi)全部死于劍下。仵作檢驗尸體，確認(rèn)是昨日下午被殺?！?/br>
    顧清夜道：“王爺，清夜有幾個疑問。”

    莫重樓道：“你說。”

    顧清夜道：“王爺?shù)倪@批壽禮是從‘珠光寶器閣’直接發(fā)運的？”

    “正是。本王這幾日在揚州，一是為籌備太后壽禮，二是為等今日的蕭家婚禮。本想前去賀喜，并討杯喜酒喝，沒想到昨日偶然經(jīng)過府前，卻看到一個早已死了十多年的人——穆平野。故本王今日派莫起隨吳大人前去，當(dāng)場將穆平野抓捕?！?/br>
    “請問王爺，這批壽禮是敲鑼打鼓發(fā)運的么？”顧清夜沒有理睬穆平野的事，依舊抓著壽禮。

    “豈有此理！你當(dāng)本王是送嫁么？”

    “難道之前王爺早就將壽禮進京的時間、路線泄露了出去？否則，蕭家人如何得知此事？清夜身為蕭家使者，掌握著蕭家的情報網(wǎng)，卻對此事毫不知情?！?/br>
    莫重樓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馬上道：“蕭家將珠光寶器閣視為對手，自然會關(guān)注它的動向，許是發(fā)現(xiàn)了珠寶的出運，才及時去攔劫。你雖為蕭家使者，可畢竟入門不久，蕭疏葉未必全信你。此等腌臜事，必定是他最親信的人去辦。”

    “每年太后生辰，王爺都會送禮進京，各種珠寶送得不少，可是這回乃是價值萬兩的厚禮，實在貴重。去年青州發(fā)生蝗災(zāi)，赤地千里、餓殍遍野，朝廷派出的賑災(zāi)銀也不過萬兩?！?/br>
    莫重樓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顧清夜的言外之意，分明指他貪腐奢靡。

    可是顧清夜一臉人畜無害：“朝廷派了大隊軍馬護送，足有百人，皆是訓(xùn)練有素的官兵。王爺你也真是托大，竟然都沒請鏢局押鏢，只派了五名自家侍衛(wèi)？要知道鏢局擅長跟盜匪打交道，而官兵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那王爺憑的是什么呢？”

    莫重樓臉上的肌rou繃緊了，眸色沉沉地盯了顧清夜一眼，道：“本王的侍衛(wèi)皆是普通人家家丁打扮，旁人不會懷疑車?yán)锊赜匈F重物品?！?/br>
    顧清夜點頭道：“那王爺也該謹(jǐn)慎些，叫他們走大路，而非虎踞岡那種荒僻之處。走這種地方，豈非更方便劫匪下手？你看，事發(fā)之后，竟至隔了一夜才被發(fā)現(xiàn)，連個目擊證人都沒有?！彼麌@口氣道，“如今這案子，可是叫吳大人為難啊！”

    吳唯大怒：“任你詭言狡辯，也休想給蕭家脫罪！”

    顧清夜微微一笑：“吳大人果然已經(jīng)認(rèn)定了蕭家，想要屈打成招啊。”

    “胡說！你……”

    “我建議吳大人，派出衙役，走訪四周村民或獵戶，看看有沒有人親眼目睹那場搶劫，說出搶劫者的樣子，或許可以給吳大人提供點線索。還有，捉賊捉贓，捉j(luò)ian拿雙。太后生辰將至，找到那批珠寶至關(guān)重要。否則，王爺如何去向太后交代？”

    “本王今日一早已命人送信進京，向太后稟明此事，向她請罪?！蹦貥堑馈?/br>
    “若是如此，太后娘娘必然震怒，此案非同小可，恐怕會驚動三法司，派出京城神捕季鷹。不過，有他親自查案，吳大人身上的擔(dān)子倒是輕了不少?！?/br>
    京城神捕季鷹，隸屬刑部，因破獲了許多大案，屢立奇功，授四品官銜，比吳唯這個五品官還高了一級。

    窗外又響起三聲布谷鳥的鳴叫，兩長一短。

    府衙地牢里，墻上的蠟燭忽然晃了兩晃，一條人影出現(xiàn)在門口。那人看起來不像在走路，倒像一只靈猿在樹上晃蕩，身法出奇的靈動。

    公孫羊詫異地看著他。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即便地牢里光線暗淡，那口白牙也著實可觀。

    他一晃便到了蕭疏雨牢門前，蕭疏雨并未吃驚：“你把獄卒都打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