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原霽恍惚出神,身后束翼一聲厲喝:“七郎——” 原霽猛地回神,堪堪壓住力道,收回自己手中的槍。他的長.槍停在她鼻前三寸的地方,原霽面上盡是汗,臉色霎時慘白。內(nèi)力反噬,一股熱血沖上咽喉,可他強硬地將血咽下去,只面色難看。 束翼從后撲上:“你沒事吧?” 原霽沖關(guān)幼萱吼:“誰讓你來這里的?” 關(guān)幼萱怔住。她輕聲:“你臉色好難看,你是不是傷更重了?我能看看么?” 她向前一步,原霽卻快速打掉她欲碰到她的手。他被那逆上來的血沖得四肢發(fā)麻,眼前烏黑,握著槍的手背在身后顫顫發(fā)抖。原霽額上的汗越流越多,束翼已看出他被內(nèi)力反噬,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就要用內(nèi)力給他鎮(zhèn)壓下去。 原霽不想關(guān)幼萱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他對她齜牙:“你還不走!” 關(guān)幼萱:“可是……” 原霽滿心煩躁,脫口而出:“你就是我的災(zāi)星。娶了你我沒有一天好過?!?/br> 關(guān)幼萱霎時呆住。 束翼立即:“七郎,別說了!小七夫人,他是……唔唔唔!” 原霽按住束翼的嘴大力捂下,他焦躁地看一眼關(guān)幼萱。關(guān)幼萱對上他眼神,當(dāng)即不再說話,掉頭便走。 -- 這一走,關(guān)幼萱便再也沒理過原霽了。 依然同床共枕,依然幫他換紗布,她還會給軍營送飯。但她再未給過原霽一個眼神,不曾和他說過一句話。關(guān)幼萱心中斬釘截鐵,想等他這次傷好了,自己就跟師兄一起離開。 讓師兄跟原家說自己思鄉(xiāng),回姑蘇住一段時間。 等時間久了,她和原霽就和離好了。 軍營中號角吹響,出戰(zhàn)的出戰(zhàn),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便要聽一聽原霽講他那心酸的失敗婚姻。 稻草堆上,原霽坐在最高處,拉著唯一的聽眾趙江河,憤怒至極:“我錯了么?我哪里錯了!明明是她說想離開我的,她還沒跟我好好道歉,現(xiàn)在就不理我了。憑什么?” 束翼在旁邊拿著軍營的名冊點卯,隨口給云里霧里的趙江河補充知識:“人家小七夫人說對不起了,七郎不聽罷了?!?/br> 趙江河看向原霽。 原霽瞪那個多嘴的束翼:“她只敷衍地說過一兩句而已,從來沒認(rèn)真道過歉?!?/br> 束翼:“那你不是報復(fù)回去了嘛。你罵人家是‘災(zāi)星’,人家生氣了,不理你了,多正常?!?/br> 原霽傲然挺坐:“如果不是她當(dāng)時非要看我,我怎么會走神,又怎么會被內(nèi)力反噬。我生氣,說她兩句,她就這般說不得?” 趙江河頭疼,他連忙止住兄弟的訴苦:“你等等、等等。讓我捋捋……你內(nèi)力反噬不反噬,和人家小女郎有什么關(guān)系?” 原霽一滯。 趙江河盯著他的眼睛,非??隙ǖ模骸澳闶且娚鹨狻!?/br> 束翼在旁連連點頭:“我親眼看到了,就是見色起意!他眼睛都直了!” 原霽憤怒踹去:“滾!” 趙江河嘻嘻哈哈地往后一翻身,自己跳下了稻草堆。一會兒,趙江河又爬上來,見原霽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肩。到底是自己好兄弟,趙江河唏噓著摟住原霽的肩:“你呀,放下架子,跟人家好好道個歉不就行了。身為郎君,你要大氣一點,臉皮厚一點。 “小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的道理,你總懂吧?” 原霽低頭,嘀咕:“床頭打架都沒有過,床尾和個屁。” 趙江河伸長耳朵:“你說了什么了不得的話?” 原霽淡然:“沒有?!?/br> 趙江河壞笑。 他繼續(xù)出主意:“你是真的不行啊……這樣,聽哥們兒的,睡了她。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這你總行吧?” 原霽沒吭氣。 正在這時,一個軍人路過這邊,沖著他們喊:“午膳時間到了,有人來送飯了——” 趙江河預(yù)感到原霽又要開始炫耀,便不甚情愿,不想去觀看那對斗氣的小夫妻是如何“情深似海”的。但是原霽非要架著趙江河,興沖沖地將人拉到營帳門前。 原霽進(jìn)帳之前,略微矜持地理了理袖子。原霽拉開帳門,兩個女郎的身影一前一后地站著,背對著他們。 聽到動靜,兩位女郎回頭。一個年長些,一個年少些。年長的女郎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帳門口的幾個少年,年少的女郎穿著胡服,滴溜溜眼睛一眨一眨,充滿靈氣。 小女郎用熟練的大魏話跟他們打招呼,聲音好聽得如同百靈鳥:“你們好?!?/br> 她們誰都不是關(guān)幼萱。 -- 年長的婦人是原霽的姨母,金姨。 金姨讓他們?nèi)齻€少年進(jìn)來,跟他們介紹自己旁邊的年輕小女郎:“小七,這是鈴兒。以后見了面,不要當(dāng)不認(rèn)識,要照顧表妹,知道么?” 原霽一直知道這個表妹的存在,但這時他才第一次見到金鈴兒。原麻木道:“我知道了。” 金鈴兒生得甜蜜活潑,對著他們露齒而笑。金鈴兒笑吟吟地說自己之前幫母親去采草藥治舊傷,錯過了表哥的婚禮,心里很過意不去。 金姨早年跟著丈夫打仗,身體弄得不好,一直流產(chǎn),無法孕育子女。丈夫死后,她收養(yǎng)了一個女兒。 金姨對自己收養(yǎng)的這個女兒分外滿意,因金鈴兒雖是羌人出身,但從小長在涼州,和大魏人也差不多。且金鈴兒說話甜蜜,又在金姨的教導(dǎo)下,能彎弓射馬,還耍得一手好槍。 在金姨原本想來,封嘉雪自然是最適合原霽的人選??扇羰欠鈱④姴幌录蘖?,金鈴兒做賢內(nèi)助,那定也是優(yōu)秀的。 趙江河察覺金姨的心思,登時覺得不好參與原家的家務(wù)事。趙江河目光閃爍,想逃離這片尷尬的地方。 金姨滿意點頭:“如今打仗,營里沒什么好吃的,我和玲兒路過軍營,就給你們送點兒好吃的?!?/br> 原霽忍不住道:“關(guān)幼萱為何不來?” 金姨瞥他一眼。 金鈴兒聲音清脆地在旁邊笑答:“我和母親出門的時候,遇到小表嫂登門看望母親。小表嫂聽說我們要來,就跟我們說表哥你最近又受傷了。母親心疼你,才跟小表嫂說以后天天給你送飯,小表嫂聽了特別開心?!?/br> 這下,換原霽不開心了。 原霽抿直唇,壓著的眼眸里戾氣掠起,陰翳重重。 金姨了解這個jiejie留下的唯一兒子,原霽活力四射,幾時有這般無精打采的樣子?她若有所思,給金鈴兒使個眼色,讓干女兒幫自己去打聽打聽。 -- 金鈴兒早聽母親說表哥桀驁肆意,霸道妄為,是個很難打交道的人。她做好準(zhǔn)備,卻還是沒想到自己只嘗試和原霽說第一句話,原霽就說:“我去找關(guān)幼萱?!?/br> 原霽拉著趙江河就走,留下金鈴兒在原地,滿臉尷尬。金鈴兒追上兩步,原霽驀地回頭看她一眼,那一眼中的陰厲色,嚇得金鈴兒心臟砰砰跳。 趙江河回頭,對滿臉尷尬的金鈴兒解圍道:“你在軍營中玩一玩,我們很快回來……” 金鈴兒還是在軍營中轉(zhuǎn)了一圈,試圖了解原霽最近在做什么。等回去后,金鈴兒便對金姨說:“阿母,小表哥是因為和小表嫂鬧了別扭,才不開心的?!?/br> 金姨一愣,想到自己出門前見到的關(guān)幼萱:“是呀。萱萱提起小七,也是別別扭扭……如此,是說兩人吵開了?哎,我早就說萱萱不合適做小七媳婦嘛?!?/br> 金姨喜滋滋地盤算開:“太好了,等萱萱走了,阿母就努力給你說親。你看小七一表人才,你嫁給他,阿母也放心……” 金鈴兒臉猛地一紅。她卻偏頭,并不認(rèn)同母親:“可是小表哥明明很喜歡小表嫂啊?!?/br> 金姨茫然:“……你怎么知道?小七親口說的?” 金鈴兒坐下來,撒嬌地?fù)ё∧赣H的脖頸:“小表哥見面就問表嫂為什么不來,表嫂不在,他說話都有氣無力。我和他說話,他正眼都沒看過我,急匆匆就去找小表嫂了。這不就是喜歡么?” 金姨固執(zhí)道:“這說明我們小七是個好丈夫?!?/br> 金鈴兒想到原霽那看自己時眼中的寒氣,至今仍讓自己小心肝噗噗跳。誰想嫁給那種兇巴巴的郎君?而且聽說,小表哥整天打架惹事,太嚇人了。 金鈴兒便耐心地說服金姨:“阿母,你不覺得小表嫂其實才是最合適小表哥的么?小表哥那般強硬,正需要柔情似水的妻子啊。小表嫂漂漂亮亮,不說表哥,我看著都喜歡,想和她親近。小表嫂嘴甜,肯定能哄得表哥整天開開心心……” -- 原霽和趙江河走在回府的路上,他說:“關(guān)幼萱沒來看我,一定是去她師兄那里去了。世上怎么有這么討人厭的師兄?別人家的師兄是盼著小師妹夫妻恩愛吧,關(guān)幼萱那個師兄,我是天天巴不得我和關(guān)幼萱吵架。 “他整天煽風(fēng)點火,似笑非笑。” 趙江河一聽,這問題有點嚴(yán)重。 他嚴(yán)肅道:“你說的有道理。哪有父親都走了,師兄還死賴著不走的。非說自己對涼州的花草感興趣,想研究研究……呸,我們這地方哪來的好看花草!一聽就是借口?!?/br> 原霽頷首。 趙江河:“那你夫人那位師兄,是如何使手段對付你的?兄弟幫你想想法子。” 原霽:“那倒也沒有。我和他沒說過幾句話?!?/br> 趙江河:“……” 趙江河問:“那你是如何判斷出來人家整日煽風(fēng)點火,破壞你們夫妻感情的?” 原霽理所當(dāng)然:“我只消看一眼裴象先的眼神,我就知道?!?/br> 趙江河:“……我只消看一眼你的眼神,都想揍你。這說明你是個混蛋嗎?” 原霽愣住。 然后他忍怒:“我沒跟你開玩笑!我是認(rèn)真的。那是一種直覺……我不用跟裴象先打交道,就能看出來?!?/br> 趙江河:“你是嫉妒?!?/br> 原霽:“我沒有?!?/br> 趙江河:“你是吃醋。” 原霽:“滾?!?/br> -- 話不投機半句多,走到半道上,趙江河不理解原霽,最后換原霽一人回府。 原霽殺回府邸,是想看看關(guān)幼萱是否出門了,是否去找她師兄了。不過他尚有理智,也知道自己這種心思不太光彩。 他特意弄開束翼和“十步”,自己從后墻悄悄進(jìn)門,又一路躲避府中衛(wèi)士,翻窗從自己寢舍的窗口跳進(jìn)去。 武功高強如原霽,他的行動,可以做到一點聲音都沒有。 原霽跳入自己的房屋內(nèi),便聽到了里面有人的呼吸聲。他略微遲疑一下,突然想到一個借口——為何今天不來軍營送飯。 原霽理直氣壯進(jìn)里屋。 床幃半掩,日頭傾瀉。小娘子長發(fā)披散,正側(cè)身坐在榻上,衣衫半褪,圓潤肩頭露出。 關(guān)幼萱低頭摘衣帶,褪薄紗。裹胸上荷葉與鴛鴦交戲,手臂和小腹雪白柔亮。側(cè)影成峰,月影柔和,遠(yuǎn)近雪光不減。長裙落下,小褲如沙,腳踝和細(xì)柔的小腿只手可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