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關(guān)幼萱的眼中,流蕩起被山水清洗過的柔光,亮得如同星辰落水一般,明麗萬分。那目光清新動人,讓原霽胸口燙起。他卻舍不得移開目光,只一手按著她腫起的腳踝,仰頭目光干凈地看著她。 -- 下山路上,關(guān)幼萱摟著原霽的脖頸,被他背著。原霽的到來,讓大家都輕松許多。而為了不妨礙他們,其他人都跑到了前面去開路,讓原霽背著關(guān)幼萱走在后面。 關(guān)幼萱原本還想為二人撐傘,但是看原霽不在乎的樣子,又覺得自己矯情,想想便算了。 只是原霽一路沉默,關(guān)幼萱心中又不安。 她俯著臉貼著他冰涼面頰,小小叫一聲:“少青哥哥,你怎么了?” 原霽回神:“嗯?” 他心亂如麻,一時想到自己方才仰望她時她那動人無比的眼神,一時惱她為什么會受傷,一時受自己后背緊挨著的柔軟影響。他和關(guān)幼萱在一起,學(xué)會了太多的忍耐。此時備受折磨時,還聽到她貼著自己耳朵說話,原霽便渾身一僵。 關(guān)幼萱:“你是不是很累???你為什么不和我說話,是不是因為我特別重?” 原霽:“沒有。” 關(guān)幼萱天真地猜道:“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不想背我?” 他沉默一會兒,小聲:“沒有。你、你……你不是麻煩。” 他竟然結(jié)巴了一下:“不管什么時候,我、我都想背你的?!?/br> 關(guān)幼萱便不解了:“那你好像很生氣,你不高興……你不高興什么?你說出來好不好?” 原霽煩:“我不知道!” 他抿起了唇,低吼聲讓身后的女郎瑟縮了一下。原霽吼完便后悔,他弄不清自己的心事,想補救時,關(guān)幼萱又開了口:“好吧……那你知道的時候,我們再說,好不好?” 原霽沉悶,半晌低低應(yīng)了一聲。 他猶豫:“萱萱……我沒有跟你生氣。” 關(guān)幼萱善解人意,她摟抱他手臂的手收緊,沒有說話,卻用行動表示自己不介意。 -- 然而關(guān)幼萱這般善解人意,她的腳那般痛,卻仍讓她委屈噠噠。幾人下山后回到軍營,軍醫(yī)來時看關(guān)幼萱的腳,原霽在旁邊都看得唬一跳——她的腳都腫成饅頭了! 原霽瞪向關(guān)幼萱。 關(guān)幼萱還對他討好地笑,讓他郁悶地扭過臉,眼不見心不煩地掀開軍帳簾子出去了。 當夜二人同床,軍醫(yī)囑咐小女郎夜里不要亂翻身,以防碰到自己的腳。關(guān)幼萱的腳被軍醫(yī)包扎得層層疊疊,看得嚇人,她自己當然不敢動。原霽睡在她身邊,他呼吸平穩(wěn)近乎無聲,在黑夜中盯著關(guān)幼萱。 關(guān)幼萱自然不知道,她睡得不好,因為腳傷而疼得全身都不舒服。她想翻身,想哭泣,可是怕吵到原霽。原霽那么累,經(jīng)常趴在那里都能睡著,他明日必然還要出去打仗,她豈能因為自己而讓他夜里睡不好? 關(guān)幼萱聲音小小地喚一聲:“夫君?” 原霽沒吭氣,他在黑暗中,沉靜地看著她。孤狼最懂利用夜色掩藏自己,最懂如何觀察獵物。他一點兒聲音不發(fā)出,她便以為這里靜得只能聽到她自己一個人的呼吸聲。 關(guān)幼萱放下了心,覺得自己不會吵到原霽了。她抱著自己,開始抽抽搭搭地哭起來。她痛得厲害,又因為淚水漣漣,而想到更多的委屈事。例如孤身一人遠嫁涼州,例如想念家鄉(xiāng)的水鄉(xiāng)和阿父,例如…… 她眼淚滴滴答答地落在枕上,抽泣得厲害。 忽然之間,淚水濛濛中,她看到了睡在自己旁邊的黑影翻身坐起。關(guān)幼萱被嚇得哽住,呆呆仰頭努力看清黑影。原霽手撐著床榻,向她俯下身。 關(guān)幼萱結(jié)結(jié)巴巴:“夫、夫君,我吵到你了么……” 原霽聲音喑?。骸翱奘裁矗俊?/br> 關(guān)幼萱不吭氣。 原霽問:“腳疼?” 關(guān)幼萱委屈地點頭,她想自己點頭他也看不到,正要開口回答時,原霽俯下身來了。他一手攬住她,抱著她的腰將她摟入懷中,一手掠入兩人中間,帶著粗繭的手腹輕輕勾扯。 她的衣帶被解開,脖頸感受到寒夜的涼意。 下一刻,關(guān)幼萱一個哆嗦,因為他的吻落在她頸上,蜿蜒如流水。 流水與青山縱橫,讓人想到白日的青山雨幕,一片朦朧之美。關(guān)幼萱顫抖,伸手抓他頭發(fā):“夫君!少、少青哥哥……你別這樣,我好害怕……” 原霽不停,他的濕潤和溫暖,都在溫潤著她。他含糊的:“我聽說,男女之間,用另一種方式可以幫你緩解痛。我們試試?!?/br> 關(guān)幼萱被他嚇得恍惚,她腦中閃現(xiàn)一個什么……她推打他:“不、不行啊?!?/br> 原霽從她心口抬起臉,他目光明亮地望她。漆黑中,關(guān)幼萱身心戰(zhàn)栗,聽他貼著她的心臟,極輕地說了一句: “你那天晚上剪我毛時,沒有看到么?” 關(guān)幼萱傻乎乎,腦子是懵的:“什么?” 原霽低笑一聲。 他篤定地:“你看到了吧……不然你怕什么?” 吻再次落了下去。 ☆、第43章 帳外的火光一重重照在氈布上, 夜巡的軍士來回走動,犬吠聲、低聲說話聲如一陣陣微風(fēng),時高時低。 天際蒼茫, 夜雨滴滴答答。 綿纏掙扎的狹小空間下,一陣電流般的麻意從心口竄出,傳遍全身。關(guān)幼萱耳鳴陣陣,心如鼓擂。她搭在原霽肩頭的手心冒了汗, 她推拒他的力量越來越重。 原霽不理會。 他嘗試著某種方式, 幫她轉(zhuǎn)移注意力。他自信滿滿,覺得自己完全掌控節(jié)奏。他本是一心好意,但當真正望見清雪晶瑩時,他騰地一下被火折子點燃。他微微顫抖。 如果原霽真的是一頭狼,他覺得自己此時尾巴已經(jīng)被燒著了。 糖漿一樣的口感被壓縮在懷中, 讓他想起很久遠的東西。 他遙遠地想到自己的母親。 母親生命最后的幾年, 纏綿病榻,他每次見她, 她都病歪歪地將他摟在懷中, 讓他枕著她的心跳睡。母親撫著他稚嫩的面孔,他纏得她厲害了,她一身汗?jié)n, 也煩他膩歪。 金夫人扭著他的耳朵將他拽開,笑不?。骸靶∑?,你太熱了,離我遠一些……” 原霽心中生起巨大的恐懼感:不!他遠離她,她就會像風(fēng)一樣消散開, 離開他的生命…… “少青哥哥!”耳邊帶著哽咽的小女郎抽泣聲將原霽喚回現(xiàn)實。 原霽大汗淋漓, 隔著清雪明月, 他呼吸紊亂又強硬。他赤紅著眼抬頭,關(guān)幼萱如被霜打一般凄凄慘慘,更激起人的破壞欲。原霽扣著她手腕的力道加重,手背上的青筋突突跳起。 原霽這一眼,讓關(guān)幼萱全身僵硬。 她真的慌亂至極,眼前的荒唐超過了她的認知。她面頰如同霞染,他的手指在她肌膚上每按一下,都讓年少的女郎想到那一晚自己在浴桶中逗弄他時看到的……她已經(jīng)越來越清楚男女之間是怎么回事,而越清楚,便越害怕,不再有一開始的自信。 她會死的。 她一定會的。 原霽的手抓住她的腳踝向上一扯,關(guān)幼萱“哎呀”一聲,就見他繼續(xù)了。她另一只腳抬起踹開,被他頭也不抬地握住。他粗糲的指腹輕輕那么一勾,關(guān)幼萱拱起的腰肢一顫,歪倒了下去。 他抓著她那包成粽子的腳踝,五指緊握,手指顫抖。他手出了汗,他伏著身繃著下頜,忍耐得眼中凝起紅血絲。好半晌,原霽才翻身讓出空間。他平躺在床上喘了幾口氣,抬手將關(guān)幼萱摟抱到懷中。 薄薄的青帳不成體統(tǒng),肌膚之觸已然燎原。然而水源倒退不肯走,火源只好慢慢熄滅。 原霽拍她額頭:“別哭了。你……傻不傻?” 關(guān)幼萱還在抽搭。 原霽又在她后腦勺拍了一下,把關(guān)幼萱拍得“哎喲”一聲,忘了哭。 原霽便笑,胡亂地將她往自己懷里揉。她軟綿綿的沒有骨頭一般,他怎么揉,都能將她抱在懷里。原霽心中驚訝她怎么纖細成這樣!他心中重新生出狂烈壓迫之情,被他立時掐斷。 關(guān)幼萱:“你、你……不繼續(xù)了?” 原霽面孔一下子紅得厲害。 他壓著她的心跳跳得何其紊亂,只聽她一道聲音,他都受不了。原霽:“你別跟我說話了?!?/br> 他如此反復(fù),讓關(guān)幼萱迷惑不解。她臉埋在他心口,聽到他的心跳和劇烈顫動的大動脈。關(guān)幼萱猛地從他懷里抬起頭看他,眼眸如水。 原霽又只好說道:“你看,我這個法子好吧?你現(xiàn)在腳還覺得痛么?” 關(guān)幼萱停了抽搭,她乖乖地感受一下。她吃驚原霽竟然真的是幫她,而不是圖他自己舒服。關(guān)幼萱迷瞪的:“好像有、有一點兒不痛了……” 她哽一下:“但、但是……” 原霽生怕她來說什么大實話,趕緊打斷:“所以你看,我是為了你好吧?不痛了就趕緊睡,我困死了?!?/br> 關(guān)幼萱便將那句“但是你讓我好不自在”的話給收了回去。 -- 不知原霽感想如何,關(guān)幼萱這一夜的后半夜一直沒睡著。她不敢動彈,不敢用衣衫遮掩自己被剝開的頸下。她怕自己一動,就激起原霽強烈的壓迫。她被原霽那狠勁弄得糾結(jié),一晚上心跳砰砰,面紅耳赤。 她應(yīng)該害怕。 可是比起害怕,她又多了許多更復(fù)雜的情緒——羞澀,不安。 她的害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強烈,她與原霽同床共枕這般久,她好像到今夜才意識到原霽和阿父、師兄都不一樣。夫妻間的距離,她以前覺得她懂,她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她并不懂。 他毫無理由地可以觸碰她任何不曾向旁人綻開的地方。 關(guān)幼萱慌得忘了自己的腳疼,一晚上都在想原霽對自己做的事。她動也也不敢動,他在旁邊的呼吸每次重一下,她的心跳都跟著拔起來。就這般渾渾噩噩地睡著,關(guān)幼萱不知道原霽一夜未睡。 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他閉著眼睛。整個帳子里都是花蜜一般的香,時而濃,時而清。他的精神亢奮,他手搭在關(guān)幼萱后背上,多少次想不管不顧。他懊惱她的腳傷不是什么…… 如果、如果…… 帶著“如果”的幻想,天蒙蒙亮?xí)r,軍號吹響,原霽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他拉開帳子,晨光熹微,他就著昏暗的光看那縮在被褥中小小一團的妻子。她長發(fā)凌亂散在枕上,露出的半張面頰透著瓷一般的柔白色。眼睫烏濃,肌膚吹彈可破。 原霽喉頭滾了一下,握緊拳頭。 他知道她沒有睡著,她不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原霽茫然無措地立了一會兒,他俯身拂開她面頰上的發(fā),極輕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原霽聲音沙?。骸拜孑妗任一貋??!?/br> -- 帳子外的集合聲遠去,大批軍士被帶出營。擁被坐在將軍帳中的將軍夫人慌慌張張地赤腳下床,一疊聲地跳著腳喊侍女:“來人,來人!” 侍女們和姆媽魚貫而入,被關(guān)幼萱跳下床的動作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