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關幼萱迷惘看他,弄不清他反復的情緒。原霽不再就此多說,他出去洗漱,回來時情緒平穩(wěn)了很多。他依然和她說話,在床上摟著她睡。 但是今夜二人沒有行周公之禮。 關小淑女入睡后,原小狼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她的睡靨盯了一整晚,快天亮時才勉強閉眼了一個時辰,不久又悄無聲息地出門晨練。 -- 剛用過午膳,關幼萱捧著一本書,正想去小憩片刻時,猛聽到外頭侍女們驚訝的聲音:“七郎回來了?” 關幼萱吃驚,心想他今日不是終于愿意出門,去軍營走一趟了么?怎么半天就又回來了? 關幼萱跳起來,心中有些甜蜜,猜他回來得這般快,會不會是因為自己……關幼萱迎到門口,正好與大步進來的原霽撞個滿懷。 小美人莽撞地撲過來,原霽反應極快,一手摟接住她,一手抬高自己手中的酒壺,不讓她撞上來。原霽笑:“別把我的酒撞灑了!” 關幼萱抬頭,看到他手中提著的銀質(zhì)酒壺。關幼萱吃驚:“我、我已經(jīng)用過午膳了……你才要吃飯么?我不知道你會回來,我讓仆從給你熱一下飯菜吧……” 原霽握住她手腕不放,笑道:“不急,我已經(jīng)吃過了。我是想與你喝酒。” 關幼萱扭捏道:“我、我不會喝酒……我很容易喝醉,你上次都知道了……” 原霽心想:要的就是你會喝醉。 喝醉酒才不騙人。 關幼萱手背后:“哪有大晌午喝酒的!大白日喝酒,那是醉鬼!我才不要?!?/br> 原霽笑吟吟,抓著想躲走的關幼萱:“別跑,來陪我喝一盅!” -- 關幼萱可憐巴巴,到底沒有躲過原霽的強硬。原霽擺明了陣勢,就是要她喝酒。小女郎稀里糊涂地被他抱到懷里又親又鬧,狼崽子纏人時也厲害,她很快屈服,被他抱在懷中灌酒喝。 沒一會兒,關幼萱雖然仍是老老實實地被原霽抱在懷中,但她越來越安靜,一丁點兒聲音都不發(fā)出了。 原霽低頭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漆黑含霧的眼珠片刻。他心中琢磨著,估計她已經(jīng)喝醉了,原霽俯下臉,與她親吻。她傻傻地張開嘴,任由他氣息撲來。兩人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關幼萱趴在原霽心口。 原霽手按在她腰上,強抑著翻身將她辦了的心思,心中提醒自己:克制克制。先辦正事。 關幼萱在他懷中喘了一會兒,抬頭:“我好像喝醉了?!?/br> 原霽一挑眉。 他笑:“看來是真醉了?!?/br> 關幼萱喝醉后軟綿綿一團,一點兒力道都沒有,被原霽團在懷中。原霽愛她這般嬌憨,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會兒,看到關幼萱臉上浮起紅痕,他心虛地移開自己的手指頭。 原霽心里愛她萬分,又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 關幼萱嘟囔:“不要碰我,我呼吸不了了。” 原霽尷尬,遮掩地擋住她的衣領,眼神飄開:“沒碰你。” 他沉靜了一會兒,正兒八經(jīng)地:“關幼萱,我是來審問你的!我問你,你為什么要嫁我?” 關幼萱呆了片刻,原霽緊張地瞪著她的答案,聽到她慢吞吞地回答:“因為、我夢到我和我阿父走丟了,我夢到你、你救了我,我就想……想知道夢是不是真的。然后,你就是真的。我就、就覺得……夢里你說你是我未婚夫君,那你大約就是我以后的夫君吧?!?/br> 關幼萱緊接著想到之后的夢,沮喪道:“可惜我弄錯了。你根本不是……你本來不想娶我的。” 原霽從她軟糯的、含糊的講述中,聽到了夢境的另一個版本。 他在白河鎮(zhèn)去救關幼萱后,宿在大雪封路的客棧中那夜,便懷疑自己和關幼萱有做同一個夢。雖然聽起來兩人的夢內(nèi)容天差地別……他怎么可能不想娶她呢? 但是白河鎮(zhèn)之事,自己夢到二哥死后,原霽已隱約明白自己在關幼萱的夢中,為什么不肯娶她—— 如果他二哥在那個夢中,真的死了,他確實絕不可能娶關幼萱。 那是夢不是現(xiàn)實,讓原霽何其慶幸。 但是今日,原霽目的并不是想弄清楚兩人的夢。他只是通過這個,確認關幼萱喝醉了。小淑女變得糊里糊涂,原霽才緩聲問出讓自己不甘心的問題:“你阿父和我二哥商量,讓我們兩年后和離……不,現(xiàn)在只剩下一年多時間了。你知道么?” 關幼萱醉酒后,思維遲緩。 她反應了很長一段時間,等得原霽面容越來越僵。原霽心中浮起巨大被耍的羞恥之意,他幾次想拋下她走,又強行按捺。時間久得他心生絕望,原霽才聽到關幼萱茫然的答案:“什么?我不知道。我不和夫君和離的。” 原霽抓著她肩膀的手霎時用力,疼得關幼萱皺眉叫一聲,原霽連忙松開她。 原霽眼中流著星河一般璀璨的光,他壓抑著自己的激動:“你說真的?” 關幼萱沒聽懂,抬頭委屈:“少青哥哥,你在說什么?我聽得好累,我聽不懂。我不要聽你說話了?!?/br> 原霽摟住她的肩,安撫她:“別急、別急,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我就不問你了——萱萱,你喜歡……喜歡我么?” 關幼萱眨巴著秋水眸子看他。 原霽心頭出汗,面孔繃著,看她的眼神兇煞惡狠,氣勢強撐。 關幼萱不解地問他:“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歡’???是我堂姐那樣的么……” 她醉醺醺中,想到關妙儀離去前,數(shù)次說她不知情愛。關幼萱心中亦茫然,想是否只有關妙儀那般執(zhí)拗的不肯回頭的感情,才是“喜歡”。自己和原霽這樣,是否只是過家家一般的感情。 因為她的婚姻來得這般容易; 原霽抱她也這般容易; 她和原霽說說笑笑都那般容易。 是否容易的、天真的感情,并不是愛,而是師兄他們擔心的那樣,只是因為她和原霽年少不知情,才會玩得那么好呢? 關幼萱道:“我不知道?!?/br> 原霽怔怔看她,他心口的光暗下去,巨大的歡喜淹沒下去。他睫毛顫一下,便要擋住眼中璀璨的光。然而他又不甘心……原霽追問:“怎么會不知道呢?難道是不喜歡么?不喜歡為什么會對我笑,對我投懷送抱?不喜歡的話,為什么一直跟在我后面喊‘少青哥哥’,為什么要給我cao辦生辰?不喜歡的話,為什么我一回頭,一閉眼,一睜眼,全都是你呢? “萱萱,你再仔細想想、認真想想……” 原霽聲音繃著,帶一抹顫。他說:“這怎么會是不知道呢?” 關幼萱偏臉望著他,她漆黑的眼珠子清澈萬分地映著他年少的面孔。關幼萱聲音柔婉:“因為,我崇拜你,我想馴服少青哥哥。鈴兒表妹說,你是狼王。如果我馴服你,你就一輩子不變心,一直跟著我。 “我心里想,如果我能夠溜一頭狼,他是我的……那多威風呀。” 原霽臉色僵住。 他吃驚又迷茫地看著她,他抓著她的手臂緩緩放下。他盯著她的眼睛,確信自己從她這里得到的是真實的答案。她的眼睛這般剔透,沒有情沒有愛。 她就是那種空空的、包容一切的小淑女。 情愛不沾心頭,想的不過是馴服。 因為要報恩,所以就嫁;因為jiejie走了,所以就替嫁;因為覺得他雄偉,就想馴服。這般小淑女……干干凈凈的一顆心,不為誰駐足的一顆心,最是可恨! 原霽越想越左,越想越面容扭曲,神色猙獰。他想得這般偏,簡直覺得關幼萱費盡心思嫁他,都是玩他一樣。他恨得上前一步,可是又不忍心動她一根手指頭;他往后退一步,就離她又遠一分。 他無所適從。 “七郎……”侍女端醒酒湯進來,才掀開簾子,便見原霽扭頭向她看來。 惡狼回首,兇悍刺骨。 氣氛在剎那間凝固。 侍女被原霽的臉色和眼神嚇到,她駭然地后退,摔了手中湯碗,又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著歉,轉(zhuǎn)身就往外跑。原霽冷笑一聲,丟開關幼萱,就往外推門走。 “轟——”天邊云層滾動,大約又有風雨要降。 原霽壓著眉,立在屋外吩咐:“把我成婚以來,伺候關幼萱的侍女仆從們?nèi)o我?guī)н^來。我一個個審問。” -- 一整個下午,關幼萱都因吃醉了酒而昏睡;隔著一道門,另一間廂房中,原霽躺在藤椅上,慢吞吞地敲著手指,審問侍女們,關幼萱平日都在做些什么,有多少和自己有關,有多少與自己無關。 暴雨灌下,天地昏暗。 原讓與封嘉雪立在屋檐下看雨。侍女的通報來了又走,原讓嘆一口氣,轉(zhuǎn)頭對封嘉雪微笑:“萱萱喝醉了,看來七郎他們兩個是無法過來給你送別的了。這般大的雨,路又不好走……看來阿雪不得不多留一日了?!?/br> 封嘉雪轉(zhuǎn)頭看他。 她同樣笑:“晚一日而已,我終是要走。二哥高興什么?” 原讓收了笑,說:“我并未高興?!?/br> 封嘉雪抱著胸,靠著廊柱。她站得筆直,氣質(zhì)卻在一瞬間變得慵懶。她獵豹一般伏著身,盯著他:“你可真矛盾。又不肯跟我走,我走了你又留戀。便是這一日日地找借口拖,能拖幾日呢?” 她好整以暇:“原二哥,你對我是有感覺的?!?/br> 原讓否認:“阿雪,我們不提那個。” 封嘉雪勾一下唇,她轉(zhuǎn)臉看向廊外的滂沱大雨。水從天上來,整個天地噼里啪啦,置身一片洪水中。夜雨將一切照得昏昏然,暗處的燈籠的光,又將廊下的一雙青年女兒,照得幾分曖.昧。 封嘉雪緩聲:“原二哥……那日的滋味……你想不想再試試?” 封嘉雪笑,轉(zhuǎn)頭戲謔看他,他沉默站著。她眼神驀地變得冰而銳,身形一動,鬼魅般的身形向后掠。原讓反應慢一拍地疾退,但是女郎兇狠的攻勢迎面而來,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按在了木門上。 仰首親吻。 原讓立時按住她手腕,聲音喑啞壓抑:“放開!” 封嘉雪似笑非笑。 原讓唇被親得水潤,后背僵直貼門。水聲潺潺在屋檐下匯成一片小溪,侍從們的聲音在夜中變得悠遠。燈籠的光罩下,原讓冷聲:“我不想與你打,嘉雪?!?/br> 封嘉雪:“哄騙我的時候,就是‘阿雪’叫得親切;不需要我時,我就只配一聲‘嘉雪’‘封嘉雪’。如今還要與我打。你可真心狠啊,原二哥。” 原讓一字一句:“我從未默許你這樣!” 封嘉雪:“你默許了?!?/br> 原讓氣笑:“胡說!我何時默許過?” 封嘉雪:“你的眼神沒拒絕?!?/br> 原讓一怔,她的親吻再次迎上,宛如餓狼撲食。天邊電光大亮,原讓恍神之后氣怒,一掌向她劈下,她抬手就與他過招! ☆、第61章 第 61 章 后半夜, 雨轉(zhuǎn)為雪。次日,雨雪交加,雪漫涼州, 天地銀白。 涼州冬日雪大, 百姓已習以為常。對涼州軍士來說, 這場雪影響最大的,大約是封將軍的離開又拖延了數(shù)日——聽說封將軍夜里舞劍,得了風寒,如今閉門不出,正在養(yǎng)病。 與此同時,原讓也得了風寒。他將自己弟弟叫過去,隔著門,讓人將軍中事務、調(diào)兵令、龍虎印等交給原霽。原霽心知這代表著什么,他抗拒不受, 昂身長立。 原讓在屋內(nèi)咳嗽:“難道你要我病著還要理這些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