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她鼻尖微紅、眼中含霧,眼圈紅紅的看著他的樣子,便是鐵石心都會化為繞指柔……束翼登時心慌,結(jié)巴道:“你、你別哭呀,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讓七郎來跟你說吧?!?/br> 束翼轉(zhuǎn)頭就要跑,關(guān)幼萱哽咽喝道:“不許走!不許給夫君報信! “十步!你也不許走!你們?nèi)腔斓埃隍_我……” -- 原霽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瞞住關(guān)幼萱,他沒有等到“十步”或束翼的報信,想了想,自覺安全。原霽回到自己的軍帳中,咳嗽了兩聲,才掀開氈簾進去。 他一進去,陪在關(guān)幼萱身邊的束翼大大松了口氣,立即開溜:“你們聊,我去喂‘十步’吃東西!” 束翼被關(guān)幼萱的通紅眼圈嚇到,他一個眼神不敢給原霽,飛快地跳走,臨走時撈走了喪眉打眼、小心翼翼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十步”。關(guān)幼萱坐在床榻上,看著原霽向她望來。 原霽沒在乎那逃走的一人一鳥,他望向坐在自己床上的小美人,心里分明歡喜她的到來,口上還要裝模作樣一番:“我都說了過幾日就回去,你還跑來,就這般想我么?” 關(guān)幼萱看著他。 他年輕而俊朗,昂首挺立,身如名劍出鞘,光芒璀璨輝煌。這把絕世名劍,是否依然為世間花草所誤,目不暇接?他是否會犯天下郎君都容易犯的錯,又試圖隱瞞她…… 他明明深恨他的父親,可他是否會變得像他父親一樣? 關(guān)幼萱心中酸麻,沉甸甸的,一扎一扎的疼。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心口這般疼,可是看到他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她都要拼命忍著眼中的紅、心中的淚。 她咬著唇,讓自己不要一說話就哭出聲。 關(guān)幼萱半晌,她垂著眼,聲音低而怯一般的:“我方才見到你抱著一個女郎?!?/br> 原霽矢口否認:“你看錯了。軍營中怎會有女子。” 關(guān)幼萱猛地抬頭看向他。 關(guān)幼萱喃聲:“我明明看到了的。夫君,你不用瞞我,這樣大的事,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我、我是你夫人,你在軍中藏女人,我是可以幫你瞞住原二哥的。但是,你得告訴我真相啊?!?/br> 原霽臉燥熱。 他心理素質(zhì)卻強到極致,絲毫不慌。他不耐煩道:“都說了是你看錯了,你還追問什么?你便這般不相信自己的夫君么?” 關(guān)幼萱急聲:“可是,別人都說……” 原霽聲音抬高,目光盯著她:“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別人說什么,你就信別人不信我么?我說軍中沒有女人,就是沒有。難道你要我搜查軍中么?七夫人當(dāng)然有這個權(quán)利?!?/br> 關(guān)幼萱呆呆看著他。 她一瞬間被哽得說不出話,她眼見不能為證,他口說才是正確的?搜查軍中?他代原二哥掌管軍中一切事務(wù),縱是她是七夫人,七夫人卻會被真正管事的七郎瞞住。 那七夫人就是無理取鬧,七郎多么無辜。 關(guān)幼萱臉色雪白,她呆坐在床頭不動,低著眼睛看著自己身前地磚上的月光。原霽立在原地半天,忽然覺得她這樣好可憐。原霽不想提前將驚喜告知,卻也不想她難過。 他終是年少,終是男子心態(tài),他不能理解此事對關(guān)幼萱的打擊。他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抬頭看她,跟她做鬼臉,逗她笑。 原霽笑嘻嘻:“好啦好啦,不要想那事了。我以后會解釋的……萱萱,笑一個唄。” 關(guān)幼萱不說話。 原霽臉上的笑慢慢收了回去,他望著她半天,小心試探:“要不,我今晚陪你回家?” 他伸臂來摟她,又如之前兩人好的時候那樣,仰頭來親她。關(guān)幼萱猛地推開他,她站起來:“夫君,我在家中熬了湯,我要趕著回家?!?/br> 原霽跟著站起來:“那我和你一起……” 關(guān)幼萱:“不用!” 她向后退,躲洪水猛獸一般:“你、你留在這里……” 原霽看著她這樣,心頭一刺,但他轉(zhuǎn)而想到只要再幾日,他的生辰就到了,女英軍就能送出去了……原霽便什么也沒說,目送著她離開。 -- 關(guān)幼萱恍惚地行在街道上,侍女們遠遠地跟在后,她們竊竊私語這是怎么了,卻也不敢上來詢問。 一輛馬車停在關(guān)幼萱面前,蔣墨的面容露出來,對關(guān)幼萱露出笑:“萱萱?!?/br> 他伏在窗口,溫潤眼眸盯著她微紅的眼睛。郎君偏臉,觀察她半天后,笑意淺淺:“你這是要哭了?怎么,和原霽吵架了?上車來,五哥幫你?!?/br> -- 張望若和裴象先在蔣墨的院落外等候,一一化解侍從們的借口。他們進入蔣墨的院落,見到此間已經(jīng)人去樓空。 張望若和裴象先一前一后地進入蔣墨那已經(jīng)空蕩蕩的寢舍,寢舍中的書、筆亂扔一地,可見整理他們的人很倉促。蔣墨走得急切,來不及帶走很多東西。 裴象先笑:“喲,逃走了啊?!?/br> 張望若沒笑,她從一個書架的地上撿起一個小瓶子。她打開藥瓶,輕輕嗅了一下。張望若垂下眼:“胭脂笑?!?/br> 裴象先:“什么?” 張望若面容微冷:“胭脂笑這種東西……他想用在誰身上?他又想害誰?” ☆、第63章 第 63 章 當(dāng)夜, 裴象先和張望若離開原家,前往城中軍營尋找關(guān)幼萱。如今蔣墨離開,張望若又從蔣墨那里看到來自西域的藥“胭脂笑”, 兩人最擔(dān)心的,便是關(guān)幼萱出事。 還未到軍營, 一眾師兄弟們便在人煙罕至的破落寺廟后的灌木叢中,將被打暈捆綁、嘴里塞著布的侍女們撈了出來。侍女們被救下,清醒過來后,她們認得裴象先。 然而她們看到裴象先身旁的陌生男子, 神色變得猶疑不決。 裴象先和氣解釋:“這位是我?guī)熋? 張望若。你家小七夫人怎么了, 為何你們被捆綁,她不在?” 聽到都是小七夫人的娘家人,侍女們才放心又急切地告狀:“都是五郎做的壞事!小七夫人和七郎在軍營里不知道因為什么吵了嘴, 小七夫人回來路上就遇到五郎, 五郎將我們夫人哄騙上馬車后,就讓他的衛(wèi)士們打暈了我們。 “小七夫人不知道被他帶去了哪里!郎君, 女郎, 我們快去告訴七郎吧!” 侍女們氣憤的:“五郎見不得我們七郎和七夫人好,找到機會就逗弄人。我們要向七郎告狀, 向二郎告狀!” 張望若按住最激動的一名侍女的肩,她與裴象先眼神一對。張望若道:“這可不是逗弄人玩?!?/br> 張望若喃聲:“他可是拿著胭脂笑的人?!?/br> 侍女不解這是什么, 她們見裴象先和張望若不動,便再次催促著去尋七郎。關(guān)幼萱這位女扮男裝的師姐卻很奇怪,不讓她們走, 還問奇怪的問題:“你們五郎, 是不是特別喜歡我們家萱萱?” 侍女們頗自豪:“小七夫人, 誰不喜歡?” 張望若與裴象先對視一眼,二人神情皆有些微妙。 讓其余師弟將侍女們按捺住,二人去一邊商量對策。裴象先直接道:“你懷疑蔣墨擄走萱萱,用胭脂笑對付萱萱?他是這樣的人?我在涼州見過他幾面,卻對他知之不祥?!?/br> 張望若眼中的笑很冷:“這小孩兒,大約缺誰的愛,性格是有些問題的。我不愿意管他是什么樣的人,他父母是怎么管教他的……但他來欺負別人家好好養(yǎng)大的女孩兒,我便不能饒他了?!?/br> 裴象先:“此事……先不要讓七郎知道?!?/br> 他憂心忡忡,身為郎君,最清楚男性的心理?!半僦Α边@樣下作污穢的藥物,再加上蔣墨擄走關(guān)幼萱……原霽年少沖動,如何能忍得了自己妻子可能不貞的事? 關(guān)幼萱希望裴象先能夠不插手她的婚姻生活,裴象先這幾日亦在反省,是否他和她阿父對她盯得太嚴了些。裴象先正琢磨著南下回家的事,如何愿意看到在這個關(guān)口,小師妹被人這般欺辱? 自然可以找原家要個說法。 但是女兒家的名聲,更為重要。涉及此事時,便是夫君,都是外人。 張望若默然片刻,神色更冷。天蒙蒙亮,西北的晨風(fēng)拂面,如刀子般割來。 她當(dāng)機立斷:“蔣墨走了一整晚,現(xiàn)在追還來得及。我?guī)煹軅內(nèi)プ匪?,救下萱萱。師兄你穩(wěn)住原霽,最好……原霽不知道此事。若他知道了,他嫌惡萱萱,我們便向原家要說法,帶萱萱離開?!?/br> 裴象先頷首。 -- 裴象先用“張望若到來,思念小師妹,特意請小師妹來小住兩日,兩日后再還給原府”這樣的理由,告知了原家七郎。他順便帶走了關(guān)幼萱身邊那些侍女們,并花了一整日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她們?yōu)榱诵∑叻蛉说拿暎[瞞好此事。 原霽在軍營中得到了裴象先送的話,神色不虞。他心里一直對裴象先警惕,何況關(guān)幼萱離開的時候,又推開了他……原霽心里七上八下,一直覺得似乎哪里出了問題。 原霽一早上,都在想著要不要回家一趟,看看萱萱。 得知張望若帶走了關(guān)幼萱,原霽勉強按捺下自己的沖動——張望若是萱萱的師姐,是娘家人。萱萱和張望若在一起,總比和裴象先在一起讓他放心。 但是,為何要將關(guān)幼萱帶走整整兩日? 白日練兵的時候,原霽盯著女英軍,眉頭緊鎖。他心中煩悶不堪,比起前兩日糾結(jié)于關(guān)幼萱愛不愛他這樣的問題,他的煩悶似乎更加嚴重。而他甚至弄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樣,他的心情反映到現(xiàn)實中,便是加強練兵程度。 讓女英軍們苦不堪言。 中午開伙食時,好幾個女郎都扭捏著來找束翼,求束翼說她們受不了了。 束翼到營帳前,見原霽坐在營門前的大石上,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十步”沖上沖下,冷酷地呵斥“十步”動作的遲鈍。一人一鳥在那里,如同吵架一般你一言我一語。 束翼扶了下額頭。 束翼道:“你就是自己心里不痛快,拿來折騰我們。好吧,看在你這么難受的份上,我就告訴你——昨天,你把小七夫人氣走了。小七夫人都被你弄哭了?!?/br> 原霽一愣,仰頭怒目:“胡說!我什么也沒做,就和她說了兩句話而已?!?/br> 束翼:“小七夫人看到了你推著女英軍一個女郎的背影,她堅信那人是女孩子。她應(yīng)該誤會了你,我怎么解釋她也不聽。她眼圈當(dāng)時就紅了,但她不讓我告訴你?!?/br> 原霽大腦轟地一下,空白。 他卻仍試圖說服自己:“但我告訴她沒有女郎。萱萱向來聽我的話,我說什么她都支持的。只要兩日、再挨兩日……等到我生辰的時候,我將女英軍給她,她就知道了?!?/br> 原霽低著頭,說服自己:“難受兩日而已,死不了人。我不都難受好幾天了么?我還活得好好的?!?/br> 自束遠走后,束翼性格已經(jīng)沉穩(wěn)許多。束翼此時卻還是一個沒忍住,懟他道:“那是因為你皮實。你二哥怎么打你你都活蹦亂跳,你能想象萱萱被你打一下么?” 原霽空白的大腦中,想到,她會哭的。 他不受控制的,想到她昨日坐在床上質(zhì)問他的樣子。她小臉微白,眸子漆黑濕潤,她似乎每說一句話,都在忍著不哭。他一句句冷冷地堵回去,她便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 關(guān)幼萱?zhèn)牡赝崎_他,轉(zhuǎn)身離開。 原霽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憶昨天發(fā)生的事,他極好的記憶力,讓他連細枝末節(jié)都回憶起來——她期待的眼神,失望的眼神。她最開始雀躍含笑、對自己招手,嬌嬌地喊“夫君”。她最后推開他,聲音悶悶地說要回家,不想他跟著一起走…… 所有這些,最后在大腦中匯成一句話——她會哭的。 原霽猛地站起來,嚇了束翼和“十步”一跳。他沉著臉,也不練兵了,掉頭就往軍營外走。原霽牽走一匹馬,躍上馬背。少年將軍身法伶俐,目視前方的目光堅毅:“駕——” 束翼:“哎——” 原霽的聲音在風(fēng)中遠去:“軍營女英軍,你先cao練。我回頭再說!” -- 裴象先自然不肯見原霽,他讓人將原霽擋回去。院中出現(xiàn)sao動、打斗聲,裴象先一杯茶還沒喝完,便頭痛地出去,果然見到原霽被府中的衛(wèi)士們圍著。 衛(wèi)士們都抽出了刀劍,原霽根本沒有動武器。他單槍匹馬闖入此院,一番游打之下,衛(wèi)士們被放倒的不少,原霽卻神清氣爽,越打越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