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給你洗臉?！?/br>
    難道這丫頭不喜歡自己給她贖身，想留在商館當(dāng)奴隸嗎？帶著一肚子納悶，程宗揚拉開房門，臉頓時垮了下來。

    屋外，凝羽冷冰冰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蠢材。”

    凝羽冷冷說道。

    第四章　詭計

    亭前曲池流水，楊柳依依，使這座位于邊塞的庭院，有了些許江南風(fēng)光。

    蘇妲己換過一襲白色的絲袍，并膝跪坐在一方淡綠的茵席上，左手挽著寬長的衣袖，右手持壺，慢慢斟著茶，那種淡雅的氣質(zhì)與昨晚的sao媚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青瓷制作的茶盞晶瑩純凈，猶如冰玉雕成，杯中的茶葉形如瓜子，翠綠的色澤仿佛剛從枝頭采摘下來。沸水沏入杯中，氤氳的水霧蒸騰而起，清香四溢。

    蘇妲己將壺放在手邊的紅泥火爐上，持杯淺飲一口，在舌尖慢慢品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凝羽沒有告訴蘇妲己自己買下阿姬曼，并且試圖逃跑的事，這讓程宗揚的擔(dān)心少了幾分。他奔走了一上午，這會兒聞到茶香，不由得感覺口干舌燥。但他現(xiàn)在身分是商館的奴仆，只能擺出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垂著手站在旁邊。

    一盞茶飲完，蘇妲己似乎對程宗揚老實的樣子很滿意，嫣然笑道：“這是妾身新得的齊山云霧茶，香蔻兒，賞他一杯?！?/br>
    小婢答應(yīng)一聲，給程宗揚沏了一杯清茶。程宗揚雖然口渴，捧著這杯guntang的茶水也喝不下去。蘇妲己見狀笑道：“妾女身卻忘了，讓香蔻兒給你取一盞酸梅湯吧。”

    小婢斟了一盞酸梅湯，雙手奉給程宗揚。酸梅湯在井中湃過，涼涼的又酸又甜，口感近似于果汁類飲料，一口喝下去，頓時滿口生津。

    程宗揚本來提心吊膽，怕這妖婦吃過虧后來報復(fù)自己，沒想到她言笑晏晏，滿臉的溫和柔順，不禁憂心盡去。

    蘇妲己笑吟吟看著他，吩咐香蔻兒再給他倒上一盞，然后親手拿起細長的銀羹，從一只陶甕中取了些冰塊，調(diào)入湯中。這次滋味更佳，一盞冰涼的酸梅湯下肚，渾身的汗意都消失無蹤。程宗揚放下瓷盞，贊嘆道：“沒想到這么熱的天氣夫人還藏有冰，真是難得。”

    蘇妲己笑咪咪道：“也是沒法子的事。冰蠱只有在冰里才能活，一旦冰融了也就化成了水。瞧，為了養(yǎng)這些冰蠱，妾身可是費了好大力氣呢?！?/br>
    說著蘇妲己用銀羹取了一勺碎冰，遞到程宗揚眼前。

    陽光下，每一塊晶瑩剔透的冰晶中，都盤著一條細小的蟲子，透明的蟲體仿佛與冰塊融在一起，如果不細心觀看，怎么也看不出這些普普通通的冰塊中竟然暗藏玄機。程宗揚臉頰抽動了一下，他就知道這妖婦沒安好心，可怎么也沒想到她會在冰里下蠱。雖然不知道冰蠱是什么東西，但只要帶個蠱字就沒有好事。這下可狠狠栽了個跟頭，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運氣再爬起來。

    蘇妲己微笑道：“冰蠱最不耐熱，失去寄身的冰塊便會四處游動。冰蠱游動時冰寒刺骨，一不小心就會讓它凍了心臟、腦漿……”

    說著她屈指一彈。一股寒意立刻從程宗揚手臂涌到指尖，手指像冰凍般變得僵硬，皮膚上顯出冰塊的光澤。

    蘇妲己伸手一撫，程宗揚冰凍的手指恢復(fù)原狀，她風(fēng)情萬種地抿嘴一笑，柔聲道：“還有些被它凍住了陽物，輕輕一敲就變得粉碎了呢。”

    想到那種慘狀，程宗揚立刻打了個寒噤，感覺腹內(nèi)沉甸甸仿佛塞了一個會游動的大冰砣子。

    程宗揚凜然道：“我生是商館的人！死亡是商館的鬼！夫人有什么要求，奴才就是拼上命也一定給夫人完成！”

    蘇妲己笑道：“真乖。”

    也不理會他說的大話，一面吩咐道：“凝羽，帶他去采石場挑選些奴隸。你去知會祁遠，讓他在商館挑些護衛(wèi)的人手，備上車馬錢帛，兩日內(nèi)準(zhǔn)備齊全，一同往南荒去?！?/br>
    “等等！”

    程宗揚連忙道：“夫人是不是先給我解了冰蠱？如果半路上被凍成冰塊，我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怕誤了夫人的大事?！?/br>
    “誰讓你不小心，連冰蠱都敢吃？”

    蘇妲己笑著寬慰道：“不過你放心，這些冰蠱上都加過禁咒，一時三刻之內(nèi)不會發(fā)作，只要你安心辦事，從南荒回來再理會不遲。好了，磕過頭謝賞，就去做事吧。”

    這次乘的是商館的馬車，車簾上白湖兩個字讓程宗揚想起自己脖頸中的奴隸標(biāo)志。自己的逃走大計這下算是徹底泡湯了，不必有人看守，只要肚子里冰蠱一日不除，自己就跑不出那妖婦的手掌心。

    想起蘇妲己那副妖媚的艷態(tài)，程宗揚就恨得牙根發(fā)癢。被按摩棒干的時候那妖婦又乖又聽話，一轉(zhuǎn)臉就給自己下了蠱，擺出一張晚娘的臉，把他當(dāng)成奴才使喚。早知道就不拔出那根按摩棒，免得她有閑心算計自己。

    程宗揚看了看周圍，并沒有見到凝羽的影子。這個冰美人似乎總有辦法隱藏自己的蹤跡。昨晚的經(jīng)歷讓程宗揚見到另一個凝羽，一個沉浸在rou欲歡欣中的女人。他自己揣測，即使有搖頭丸的催情效果，凝羽也不應(yīng)該發(fā)情到那種地步。在自己射精前，她至少高潮了三次。

    想起凝羽濕濘的蜜xue，程宗揚不禁一陣心動。她身體反應(yīng)的熱烈程度遠遠超乎自己的想像，看她的動作，肯定有不少性交的經(jīng)驗。虧她還裝出一副冷漠的神態(tài)，其實要上手比月霜可簡單多了。

    程宗揚暗自猜測，不知道她對昨晚山洞里的經(jīng)歷是否會有印象，知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占過了她的便宜。如果能把她收過來，此去南荒也不會太寂寞?！氲竭@里，程宗揚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從什么時候起，自己也開始滿腦子想著要收女人了呢？以自己目前的處境，這些雜念非常危險啊。

    白湖商館的采石場占了一整個山坳，穿著葛衣的奴隸散在山間，錘鑿的敲擊聲不絕于耳。

    凝羽沒有露面，她先到了采石場交代了夫人的指令，程宗揚一到，采石場的執(zhí)事──一個管家打扮的壯漢就迎上來，領(lǐng)著他挑選場里的奴隸。這里的奴隸分為兩類，掄錘的奴隸大多體型高大，身材強壯，為了防止他們逃跑反抗，不少人手腳都帶著沉重的鎖鏈。

    相比之下，持釬的奴隸身材就瘦弱了許多，他們蹲在要開采的石頭上，一手扶著鐵釬，掄錘的壯漢一錘砸下，鐵釬“鐺”的一聲巨響，濺出火花。隨著鐵錘的敲擊，石屑四處紛飛，巖石的裂縫越來越大，一名持釬的奴隸躲閃不及，被紛飛的碎石劃破臉頰，臉上頓時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開采巖石最累的是掄錘，將近三十斤的鐵錘每天要掄上數(shù)千次，身體稍弱一些，就難以支撐。而最危險的，則是持釬。鐵錘數(shù)千次的掄擊中，有一次落點不準(zhǔn)，就會砸在持釬人的手上，輕則斷指，重則整個手掌都會被鐵錘砸扁。

    程宗揚看了看，檢著幾個受過傷、身體虛弱的奴隸要了。那執(zhí)事心里奇怪，但這些殘疾的奴隸留在采石場也是累贅，有人愿意要自然最好不過，當(dāng)下無有不允。程宗揚挑一個，他便叫一個，不過片刻就挑了十幾名奴隸?！边?？”

    程宗揚游目四顧，看到一名高大的漢子正蹲在巖石上，兩手扶釬，他手腳帶著沉重的鐵鐐，身上覆了一層厚厚的石粉，兩眼都是瞎的，不是戈龍還能是誰。

    執(zhí)事道：“這廝原本是商館的護衛(wèi)，誰知他吃里扒外，被夫人廢了眼睛，送到這里來采石?！?/br>
    說著“呸“了一聲，“挨刀的孬貨！”

    只一夜工夫，那個生龍活虎的漢子就仿佛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精氣，隨著鐵錘的敲擊，扶著鐵釬的手掌不住顫抖。

    這樣的下場比一刀殺了他還痛快幾分，程宗揚心里總算出了一口氣，說道：“不用再挑了，有這些就差不多了?！?/br>
    執(zhí)事拎起皮鞭，在空中虛抽一記，喝道：“你們幾個！都過來！”

    那幾名奴隸惴惴不安地走過來，在程宗揚面前站成一排。程宗揚倒是一片好心，想借這個機會讓他們脫離苦海。可一說要去南荒，幾個上了年紀(jì)的奴隸就露出懼意，似乎南荒比這隨時都會被人砸斷手臂的采石場還可怕。

    程宗揚低聲道：“怎么？他們都不想去南荒？”

    執(zhí)事二話不說，掄起皮鞭一個個抽了過去，打得那些奴隸滿地亂滾，然后笑呵呵道：“你問吧?！?/br>
    程宗揚苦笑道：“不用問了吧?！?/br>
    執(zhí)事也不客氣，粗聲道：“商館要派人去一趟南荒，挑了你們這些挨刀的死奴才，往后你們就聽他吩咐，明白了嗎？”

    和預(yù)料中一樣，那些奴隸一個個都把頭點得飛快。

    執(zhí)事滿意地收起皮鞭，對程宗揚說道：“一共十三個，到外面按了手印，就讓他們跟你走。”

    執(zhí)事住的院子在山腳下，外面是光禿禿的石山，烈日幾乎把鐵釬都融化掉，這里卻是濃蔭蔽日，山風(fēng)吹來一片清涼。

    一進院子程宗揚就本能地退了一步。一名彪形大漢盤踞在小院內(nèi)，他身型魁梧，四肢又長又壯，兩道濃眉如同刷漆，頭顱碩大，脖頸粗豪，猶如一頭威風(fēng)凜凜的猛虎，額角和臉頰上隱隱顯出虎皮的斑紋，身上葛衣袒開，露出胸口一片黑黃相間的濃密胸毛。那模樣讓程宗揚想起草原上遇到的獸蠻人，這漢子比鬃頭獠牙的獸蠻人略微顯眼些，但那種威猛無儔的氣勢比獸蠻武士更兇悍。

    別的奴隸都在山間砸石扶釬，這名奴隸卻大模大樣躺在竹椅上，手搖蒲扇，旁邊還放著涼茶。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葛衣和手腳粗大的鐵鏈，倒像是這里執(zhí)事的大爺。

    那位兇悍的執(zhí)事一進門就仿佛見了貓的老鼠，先把皮鞭扔得遠遠的，然后陪笑道：“武二爺，在這兒納涼呢？”

    那位姓武的二爺哼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伸出一只大手在懷里撓著，腕上鐵鏈拉的“錚錚“作響。

    程宗揚從未見過這么囂張的奴隸，壓低聲音道：“他是誰？”

    執(zhí)事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那大漢就吼道：“二爺姓武！族中排行第二！人稱武二郎！有話當(dāng)面問二爺！背后嘰嘰歪歪，算什么好漢！”

    那大漢聲如霹靂，震得人兩耳發(fā)麻。

    執(zhí)事連忙道：“當(dāng)日徒手打死兩頭老虎的，就是這位武二爺?！?/br>
    打虎的武松？程宗揚頓時來了興趣?？雌饋磉@漢子更像是一頭猛虎，頭頸的虎斑、身上的虎紋，粗壯的四肢肌rou隆起，剽悍無比。

    程宗揚把執(zhí)事拉到院外，小聲道：“他怎么在這里？”

    那執(zhí)事像剛嚼了一枚苦膽，口鼻都擠到一處，一張兇臉滿是苦相。

    聽了他的敘說，程宗揚才了解到，館里不知從哪里買到這名奴隸，也沒有名字，只說叫武二郎。館里看他有些力氣，就送到石場砸石頭。這執(zhí)事在采石場說一不二，遇到這位武二爺可算是受了罪了。剛開始執(zhí)事還想擺擺威風(fēng)讓他干活，反而被武二郎奪過鞭子抽了個半死，幾次交手都被這個戴著鐐銬的死奴隸打得落花流水。說來也奇怪，這武二郎一身好功夫，偏生還不跑，倒像是把采石場當(dāng)了家，前些時候還打死兩頭誤闖進來的老虎。執(zhí)事打不過，趕不走，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打怕了，只好把他當(dāng)大爺敬奉，由著這位兇神作威作福。

    程宗揚低聲道：“他有沒說他有個哥哥？還有個嫂子？”

    執(zhí)事倒抽一口涼氣，臉色隱隱發(fā)綠，“他

    還有個哥哥？老天爺！那大郎該兇成什么樣？”

    武大郎兇成什么樣還真不好說。身高頂多能到武二郎的大腿吧，這趟也不知道算不算走運，居然碰到傳說中的水滸英雄！如果水滸傳里頭有半獸人的話。

    看到那些奴隸寧愿被砸也不愿往南荒去，程宗揚已經(jīng)隱約感到這趟南荒不是那么好走的。眼見這里還蹲著一位大神，程宗揚不由大為心動。如果能把武二郎帶上，路上就算遇到什么危險，有他在也安全得多。

    “別愁眉苦臉的了！”

    程宗揚大度地拍了拍執(zhí)事的肩膀，“這個奴隸我也要了！”

    那執(zhí)事正求之不得，又是作揖又是打躬，求程宗揚早點把他帶走。

    程宗揚回到院內(nèi)，客氣地朝武二郎拱了拱手，“武二爺，明人不說暗話。館里找人走一趟南荒，二爺可有興趣？”

    “南荒？”

    武二郎虎目一翻，“不去！”

    程宗揚鼓動道：“武二爺空手打死兩只老虎，這么好的功夫，待在采石場當(dāng)個奴隸太沒前途了。不如跟我走一趟南荒，兩三個月時間就能回來，有好處肯定少不了二爺一份?！?/br>
    武二郎身軀一動，壓得竹椅吱啞作響，似乎隨時都會四分五裂。他從鼻中嗤笑一聲，“南荒那鬼地方，十個進去有六個回不來，就是回來也得少活三年！你以為二爺是傻的，被你一誑就跟你去送死？”

    程宗揚還不知道南荒有多可怕，聽武二郎也這么說，心里不免又打了個突。

    不過去南荒還有百分之四十的活命機會，如果不去，自己連百分之一活命的機會都沒有，遲早會被冰蠱凍成冰棍。他們還有選擇的余地，自己一點選擇的余地都沒有。

    既然南荒這么危險，無論如何也要把武二郎拉上了。程宗揚先捧一道：“久聞二爺是條好漢，武功蓋世，義薄云天！”

    然后發(fā)出一聲大大的冷笑，“沒想到這好漢竟然對南荒畏之如虎，可笑啊可笑！”

    武二郎看似魯莽，卻對他的激將法無動于衷，搖著扇子道：“二爺在這里舒服得很，沒點好處去南荒那鬼地方干嘛？任你說破大天，二爺就兩個字：不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