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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彩更不用說。 張少煌喘了口氣,拉著程宗揚道:“程兄,什么都不說了!今晚的花銷都是我的!去把章胖子叫來,讓他給我們兄弟安排幾個新鮮的絕色!” 云蒼峰笑道:“怎好教張侯爺破費?今日老夫作東,張侯爺若是有意,不如改日吧?!?/br> 云蒼峰這個面子,張少煌不能不賣,但他也不客氣,扯著程宗揚道:“今晚我是跟定程兄了。云執(zhí)事,你干脆連我一同請了吧,改日我再回請?!?/br> 云蒼峰大笑道:“張侯爺何等身份!平常想請也請不來,老夫今日是沾了程小哥的光?!?/br> 張少煌貼在程宗揚耳邊道:“程兄,那東西你先替我瞞著。等過幾日我贏了小侯爺那小子,好好讓他吃個癟?!?/br> 程宗揚一口應諾?!焙谜f!說起來小侯爺似乎不怎么來這些地方?” 張少煌笑嘻嘻道:“那可不。他老子是誰?少陵侯蕭侯爺,小侯爺是怕撞見熟人,回去挨他老子教訓?!?/br> 程宗揚卻知道蕭遙逸從來沒挨過打,說蕭侯爺管教得嚴多半是父子倆對外的飾辭。至于他不來這些地方還是因為掩藏身份的關系。當日蕭遙逸說起芝娘的好處,先提到的就是嘴嚴。 一進樓內,程宗揚便吃了一驚。這里明明是幾丈高的樓上,眼前卻有一池清水,旁邊柱上盤著幾條鎏金的飛龍,龍口中噴出清泉注入池中。 張少煌笑道:“章胖子挖空心思才把水引到這里。一會兒在池中表演美人兒出浴,程兄定可大飽眼福。” 這邊客人比前面少了許多,但在座的一看大有來頭。其中一席坐著三名客人,身后幾名大漢一字排開,目光兇狠,望之不似善類。 云蒼峰低聲笑道:“章胖子膽量不小,三道九流都敢接納?!?/br> “你說他們?” “中間那個是游雍,既是太湖盟的大盟主,又是翻江會的大龍頭,號稱雙龍頭。” 云蒼峰指點道:“左邊的是太湖盟副盟主譚英,右邊那位是翻江會二龍頭馬雄。他們這些年大小案子做了幾百起,是六朝聯名緝拿的要犯?!?/br> 幾個黑道漢子大模大樣坐著,馬雄用隨身帶的尖刀在炙熟的牛腿上剔下一大塊,旁若無人地伏案大嚼。 “他們跑到建康來逛窯子,難道不怕官府?” 張少煌道:“大伙井水不犯河水,左右搶不到我家,誰去管他?程兄!這一觥我先干了!云執(zhí)事,你也干!” 張少煌倒沒多少王侯架子,三人同坐一席,不多時便推杯換盞起來。席間說起近日的趣事,張少煌笑道:“那還用說?首推小侯爺和程兄當日在秦淮河的壯舉。好嘛,整條秦淮河都驚動了,爭相圍觀,就差沒給兩位扔錢。” 程宗揚道:“我是被那小子陰了,誰知他這么能喝?!?/br> “小侯爺的酒量誰不知道?三五斤花雕下肚,只有別人不敢聽的,沒有他不敢說的。我們幾個常說蕭哥兒幸好是生在蕭侯爺府里,要是生在寒門,鐵定是個亡命江湖的游俠?!?/br> “哈哈,那家伙脖子上的刺青已經說得明白?!?/br> 張少煌眉飛色舞地說道:“有種朝這兒砍!那家伙真是有種!石胖子眼紅的不得了,也想在脖子上刺一句。他涎著臉去求小侯爺,小侯爺也不廢話,拔刀對著他的脖子一刀下去,石胖子當場嚇得尿了褲子,讓大伙兒好一通笑話?!?/br> 程宗揚笑道:“那小子說他是岳帥的弟子?” “可不是嘛!小侯爺整天吹他跟岳帥的交情,不過岳帥死的時候,他還是個吃屎的孩子,只不過吹吹牛用嘴巴過過癮。偏偏那小子還自己當了真,最聽不得有人說岳帥的壞話。那天程兄也在,那小子,” 張少煌笑罵道:“我若把他的話給蕭侯學一遍,保他屁股開花?!?/br> 程宗揚舉觥與張少煌一碰,笑道:“張侯爺度量夠大?!?/br> 張少煌嘆道:“我也不是度量大,你不知道那小子難纏得很。你讓他吃點虧,他非要機會補回來不可。還說呢,今天剛出了件事--也不知昨天謝萬石言語間怎么得罪他。謝小子下午回家,一開書房就看到一對銅鈴大小的牛眼瞪得血紅,書房里一塌糊涂,架也倒了、書也破了,滿墻滿地都是牛糞,讓謝老二差點沒昏死過去?!?/br> 張少煌撫掌笑道:“不用問,能干出這種事的除了小侯爺,建康城里找不出第二個!我來的時候聽人說,謝老二剛醒過來緊接著乘了車,讓人扶著去找蕭侯討個說法?!?/br> 蕭遙逸是什么樣人,別人可能只看到他荒唐,自己卻心知肚明。那小子肯定不會無聊到去做這種閑事。但為什么他找到謝萬石頭上,只有問過他才知道。 金槌擊在玉制的磬上,發(fā)出“?!钡囊宦暣囗?,接著十余名美妓魚貫而入,花枝招展地倚著客人坐下。張少煌隨便摟了一個,心思卻全沒在那美妓身上,笑道:“且看今天出場的是哪個。” 張少煌身份尊貴,本來應該坐在中間的主位,但他一坐下就占了旁邊的客席,反而把程宗揚擠到中間。吳三桂負手立在程宗揚身后,鷹隼般的目光不停在堂內掃視,雖然有點煞風景,但讓自己安心不少。 云蒼峰剛談成生意,原想帶程宗揚來散心,偏偏遇上這位張侯爺全不把自己當外人,弄得他啼笑皆非。 幾行燈籠沿著柱子垂下,將清池映得通明。一只玉白的纖手從水中優(yōu)美地伸出,驚鴻一瞥間又沒入水中。 琴聲響起,彈的卻是古曲。水中那個曼妙身影伴著琴聲翩然游曳,忽然腰身一折,身子猶如圓弧,從手指到足尖從水面飛速掠過,不待眾人看清又消失不見。 優(yōu)雅的琴聲間,一具美妙的女體仿佛一枝玉白的蘭花從水中升起。她絲綢 般的發(fā)絲披在肩上,身上只披了一幅輕紗;被水一浸,輕紗變得透明,那具雪玉般的胴體在燈光下若隱若現,添了幾分嫵媚。 水中升起的還有一朵荷花。舞姬立在一片花瓣上,兩手在頭頂合緊,身子輕柔地扭動起來。那具光潔軀體像水一樣柔潤,胸前兩團豐乳輕顫著,灑下晶瑩的水滴。 清歌起,那女子柔媚地舒展肢體,曼聲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夕何夕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舞姬在池中輕歌曼舞,白美玉體變幻出種種柔美的姿勢。一曲唱完,余音裊裊,仿佛還在梁間回繞不絕。 座中客人都被歌聲吸引,程宗揚也心神俱醉,連旁邊的美妓都忘在腦后。正出神間,忽然一道刀光閃過釘在那舞姬腳邊,嚇得她一聲尖叫。 轟然一聲,各家的隨從上前護住主人,連吳三桂也踏前一步,鷹眼警覺地看著四周。 只見黑道雙龍頭游雍旁那叫馬雄的漢子跳起來,拍著油乎乎的手掌叫道:“唱得好!太好啦!再唱十遍!” 張少煌方才吃了一驚,這會兒一口酒頓時噴出,云蒼峰也禁不住莞爾。 那位雙龍頭游雍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地喝道:“氣質,注意你的氣質!我他媽說過多少遍,都給我斯文一點!” 程宗揚又是駭然又是好笑,這些黑道人物匪氣十足,坐在這兒聽曲也難為他們了。 章瑜章胖子剛會過客,這會兒像個rou球一樣滾過來,滿臉堆歡地說道:“游爺莫惱,來來來,喝杯酒消消氣。馬爺說的是,讓她再唱一遍,再唱一遍!” 那舞姬余悸未消,聽了老板的吩咐只得怯生生重新歌舞。章瑜打揖陪笑,安撫游雍一席,然后過來笑道:“張侯爺,沒驚著你吧?” 張少煌笑呵呵道:“章胖子,你這里上有龍飛鳳舞,下有魚游蝦戲,端的是熱鬧非凡啊。” 章老板滿臉堆歡,眼睛瞇成一條縫,“侯爺見笑了,只要能伺候得諸位爺高興,就是小的福氣?!?/br> 說著他朝程宗揚看了一眼,瞧不出這個年輕人怎么能讓張侯和云家三爺都在旁邊作陪。這樣的身份難道是哪位王爺? 章瑜加倍小心,堆笑道:“小號這些庸脂俗粉,不知程公子是否還能看得過眼呢?” 花花轎子人抬人,與人客氣也是給自己方便。程宗揚笑道:“章老板這銷金窟令人大開眼界?!?/br> 章瑜連忙道:“公子謬贊了?!?/br> 程宗揚與云蒼峰對視一眼,問道:“聽說章老板還有個金枝會館?” 章瑜眼中透出一絲掩飾極好的得意,一邊謙虛地說:“那邊往來的都是朋友,比這里清靜一些,” 他朝旁邊那席悄悄揚了揚下巴,小聲道:“像那些粗人,會館里是不接待的。” 程宗揚轉著茶杯,笑道:“改日定要拜訪一下?!?/br> 章瑜露出一絲為難。張少煌道:“這有什么難的?你那里不是三個人作保就行嗎?我一個,云執(zhí)事一個,再加小侯爺,夠了吧?” 章瑜陪笑道:“小侯爺那邊,小的請不動?!?/br> 張少煌拍了拍腦袋,“我倒忘了,小侯爺只喜歡畫舫。王駙馬行吧?” 章瑜眼睛頓時一亮:“程公子與漢安侯認識?” 張少煌酸溜溜道:“可不是嘛,五千金銖的交情呢,駙馬爺這點面子總是要給的。他要真不給就去找石胖子。程兄,石超把新買的侍姬都送你了,作保這種小事還有什么好說的?” 張少煌說的幾個都是建康城響當當的人物,和這些人都有交情,這個年輕人的身家不問可知。章瑜急忙道:“侯爺這是哪里話,有侯爺和云三爺一句話,在下還有什么信不過的?” 張少煌笑道:“就這么說定了。章胖子,開館時知會我們兄弟一聲?!?/br> 章瑜臉上肥rou都放出光來,“一定一定!” 說著他壓低聲音,“程爺,這珠姬是小號剛買的,還沒接過客人。公子若不嫌棄,讓她今晚給公子侍寢如何?” 張少煌笑著用折扇在章瑜頭上打了一記:“好你個章胖子,看人下菜碟。怎么不叫來陪我呢?” 章瑜笑嘻嘻道:“侯爺是小號的???,程爺是初次來,胖子當然要用心巴結?!?/br> 程宗揚正要答話,眼角忽然一動,看到一個身影從門口路過。 程宗揚霍地站起身,不顧張少煌和章瑜驚訝的眼神,說道:“在下酒沉了,改日再來。章老板、張侯,我有事先走一步。云老哥,你替我多勸侯爺幾杯?!?/br> 說著朝云蒼峰施個眼色,拔腿就走。 云蒼峰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什么事,但他是老江湖,當即拉住張少煌笑道:“張侯爺,今天是老夫請客,你可不能逃席啊。” 吳三桂影子般跟在身后,程宗揚道:“盯著他!” 第六章 暗尋 前面一個身影正朝長橋走去,剛才雖然只瞥了一眼,但那人的紫紅臉膛、頷下一把大胡子,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沒看到他眼上是否有疤。 程宗揚也心里嘀咕自己是不是有點疑神疑鬼。畢竟建康城百萬人口,紫臉膛、大胡子的漢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未必這么巧讓自己撞見正主。 不過程宗揚覺得昨晚的刺殺不會那么簡單,有人用假身份找來幾個小毛賊刺殺蕭遙逸,本身就夠古怪的,而麗娘和蕓娘的失蹤更是給自己敲響警鐘。 聯想到宮中怪事,紙醉金迷下的建康城其實危機四伏,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把本錢賠得干干凈凈。 紫臉漢子不急著離開,在大廳賭了兩把,輸了六、七枚銀銖才一臉 懊惱地收手出門。 程宗揚起身要追,卻被吳三桂一把拉住他。 “公子,盯人不是這樣盯的?!?/br> 吳三桂道:“那漢子剛才關撲時一直用眼角余光觀察身后。這會兒追出去肯定讓他看個正著?!?/br> “那怎么辦?” “不用急。” 吳三桂道:“他跑不掉。” 樓外是臨江的大道,此時正值酉初時分,街頭華燈初上、人流涌動。紫臉漢子一出門便混雜在來往的人群中。過了一盞茶時間,兩人邁步出門,眼前人群熙熙攘攘,哪里還能看到紫臉漢子的蹤跡。 吳三桂胸有成竹,鷹集般的目光在大道上一掃而過?!边@邊。”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你不是蒙的吧?這路上腳印有好幾萬個,你一眼就能認出來?” “方才在樓上的復道內,不知少主是否留意那漢子腳步。” 吳三桂道:“那廝腳步沉重,身上分明帶的有重物。屬下仔細打量過,他腰間鼓出一圈,多半帶著成貫的銖錢?!?/br> “這地方腰纏萬貫的有錢人多了,帶著十貫八貫也不算多吧?” 吳三桂猙獰地一笑:“那漢子腰間的銖錢不超過兩貫。但從他腳步聲推斷,屬下肯定他帶的是金銖?!?/br> 兩千枚金銖重量超過四十斤,價值更是相當于四百萬銅銖,即使在金錢豹這樣的銷金窟也足以令人瞠目。程宗揚心頭疑云叢生,紫臉漢子帶著一大筆錢,究竟是什么來頭? 微弱的燈光下,吳三桂指著路上一個淺棧的足印道:“這個就是他的!帶著四十多斤的重物,即便他多方掩飾也免不了留下痕跡?!?/br> 程宗揚道:“走,咱們看看這個大富翁往哪里去。” 足跡一路向西朝朱雀門走去,接著進了城門,走上御道。兩人沒有貿然追蹤,而是在路旁一處茶攤坐下慢慢喝茶。 一碗茶役有喝完,吳三桂用肘輕輕推了程宗揚一下。程宗揚抬起頭,只見一個戴著斗笠的行人從旁邊經過。他穿著一件灰撲撲的長衣,步履輕松,看不出什么異樣。 “這人身上沒帶錢吧?” 吳三桂低聲道:“他換了外衣,用斗笠遮住大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