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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改了主意。他拉開門,大搖大擺地朝內(nèi)室走去。 小紫慵懶地坐在椅上,泉玉姬在后面給她捏肩。從黑魔海帶出來的美婦已經(jīng)穿好衣服,屈腿并膝跪坐在蒲團上,柔聲道:“ 妾身數(shù)日前從睡夢中醒來,什么都不記得,還是聽了嬤嬤教誨才知道妾身原本是嬤嬤豢養(yǎng)的奴婢?!背套趽P好奇地看著她,雖然她把自己當成奴婢,但神態(tài)安詳、舉止從容,身居下位也沒有半點諂色,反而流露大戶人家都少見的雍容之態(tài),怎么看都像是個貴掃。小紫道:“ 后來呢?”“妾身自從得了暈厥癥,以前習過的舞蹈也忘卻了。嬤嬤讓人重新來教妾身練習……”美婦姣麗面孔微微一紅,” 妾身蘇醒后,連性子也變了許多。嬤嬤生氣才把妾身關(guān)在棺中反省?!毙∽咸а坌Φ溃骸?/br> 反省了嗎?”“妾身想過了,惹嬤嬤生氣都是妾身自己的不是?!薄澳銥槭裁磿俏讒邒呱鷼饽兀俊薄皨邒咦屾硖奈璧甘且贿吿贿吤撘路摹泵缷D面露紅暈,羞答答道:“ 嬤嬤說,妾身以前就是在廳上獻舞的姬奴,每次有客人來便脫了衣物跳給客人看。嬤嬤還說,若不是妾身生得妖艷、身子白凈,能讓客人開心,何必白養(yǎng)妾身這個什么都不會做的無用廢物?妾身什么都不記得,才惹得嬤嬤生氣……”小紫頭也不回地笑道:“ 程頭兒,你離那么遠怎么看得清呢?喂,你的主人來了,跳給他看好了。 “程宗揚道:“ 誰說我是來看跳舞的?”小紫用手指刮臉羞他。程宗揚冷笑一聲,” 小人之心!其實我有事情要做!喂,姓魚的有件東西在馬王巷,你陪我去好不好?”“人家才不去呢?!薄澳呛?,我?guī)v人去。”小紫笑咪咪道:“ 不好。你這個大yin賊?!薄肮?!”程宗揚干笑兩聲,” 你們都不去,我自己去總可以吧?” 第六章 香粉明珠 馬王巷,七??蜅?。 程宗揚費力地把手從梁柱空洞抽出來,掌中多了一塊小小的東西。他從梁上躍下來,抬起手掌在燈下仔細打量。 假如世上有黑色琥珀,那么這就是一塊琥拍。但最㈱奇的不是它的顏色,而是琥珀半透明的墨色中,赫然封著一條銀白小魚?!眹K嘖,這倒霉的魚不會是學人家爬樹,結(jié)果被樹脂裹住吧?死丫頭,你說是不是?”程宗揚回過頭才想起小紫根本沒來。 死丫頭這兩天有點不對勁,換成以前這種撿便宜的事她早哭喊著來了。今天對黑魔海時她沒有出手,事關(guān)魚家機密的東西她也興致缺缺。再加上這兩天好像都沒沾水……死丫頭不會是大姨媽來了吧? 程宗揚收起琥珀,盤算給小紫買點什么東西補補身體。死丫頭發(fā)育快點,自己也好早點吃到這顆小蜜桃…… 在琥珀放入背包的剎那,程宗揚突然停住動作,一把將那塊琥珀舉到眼前。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琥珀中的銀魚原來是頭左尾右;這會兒銀魚不知何時變換一個角度,頭部正對著自己。程宗揚晃了晃琥拍,銀魚紋絲未動。陰陽魚?難道不該是兩條嗎?莫非還有一條黑魚? 那條銀魚不再動作,想象中的黑魚更是半點渣都沒有看到。程宗揚看了半晌也沒看出端倪,只好把陰陽魚揣到背包里,離開客棧。 天色已經(jīng)大亮,整座晴州城仿佛從沉睡中醒來,不時能看到牽著馬匹的馬販路過。來自各地的商人懷著追逐財富的夢想,蜂擁來到這處晴州最大的馬市。 時間還早,巷中湯肆擠滿食客,有的行色匆匆,有的神態(tài)悠閑,大一點的館子更少不了說書藝人賣弄技藝。 程宗揚要了一籠包子、一碗豆腐湯,慢悠悠吃著。這邊一個說書人說云水解禁,陶氏錢莊許諾所有誤期船只都可以從錢莊得到一筆低息貸款,引來一片歡呼。 接著又有人說江州有戰(zhàn)事發(fā)生,鐵器、毛皮、糧食開始漲價,來自晉國的藥材更是暴漲數(shù)倍,讓大伙抓住機會交易。 靠窗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談?wù)摰篱T養(yǎng)生心得,旁邊一席&039;ニ、五砠?輕人正激辯縱橫術(shù),還有幾個小販在人群間穿梭,攜籃叫賣。 睛州是自己在這個世界見過最忙碌也最愜意的城市,充滿活力與激情,擁有包容一切的胸懷;無論是落魄的文人還是魯莽的武者,每個人在這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盡情展現(xiàn)自己的才能,自由自在!直到很久以后,程宗揚才知道自己錯得多么離譜。 程宗揚喝完最后一口湯,丟了二十枚銅銖在桌上!晴州物價比其他地方高得多。自己離開建康時分文未帶,還是在廣陽從游蟬那里拿了幾百銀銖;不過一路有鵬翼社照應(yīng),吃喝用度都沒花什么錢。 后來秦檜趕到,死jian臣帶了一千金銖,足有二十多斤,手頭頓時寬裕許多。 程宗揚猶豫著去鵬翼社上孟老大該死的軍事課?還是老老實實回住處跟死丫頭斗斗嘴,琢磨琢磨這條陰陽魚?忽然巷口一陣喧鬧,幾個童子興高采烈地跑進來?!眮砝?!來啦!”兩旁店鋪的人紛紛涌上街頭,連欄桿內(nèi)也擠滿人,眾人都踮起腳尖翹首望著巷不多時,外面?zhèn)鱽硪魂嚐狒[鑼鼓聲,接著兩頭披紅掛彩的白牛拉著大車出現(xiàn)在巷口。車上載著一面八尺大鼓,四名穿著勁裝的鼓手分據(jù)四角,同時振臂擊鼓;后面一群人舉著彩旗,伴著鼓點節(jié)奏搖旗喊道:“ 晴州飛羽,天下第一!”“蘇述!”有眼尖的指著車上一個身材壯碩的漢子叫道。 一群人都涌過去,爭相目睹這位飛羽社蹺球名家的風采。 蘇述抬臂朝眾人招手,樓上有人拋來一顆鞠球;蘇述頭一擺,用肩頭將 鞠球顛起,動作干凈利落,引來一片歡呼。 正熱鬧間,對面也來了一隊人馬。他們舉著長竿,一個個精神抖擻高聲喊道:“ 山岳正賽!齊云必勝!”“黃如意!”樓上幾名女子尖聲喊道。 隊伍前面一個英俊少年咧嘴一笑,朝她們搖了搖手,又引來一片尖叫。 兩邊狹路相逢,立刻較上勁來。飛羽社的蘇述飛身躍到鼓上,壯碩身材輕如鴻毛,沒有發(fā)出半點響聲。他抬腿先來個神龍擺尾,腳尖一挑,鞠球流星般飛上天際,然后肩頭一側(cè)用腳尖接住,接著向上一提,那球流星般飛起,就像沾在他身上一樣繞體飛轉(zhuǎn)。 齊云社也不甘示弱,黃如意猿猴般攀上竿頭,左腳金雞獨立穩(wěn)穩(wěn)站?。粧伷鹁锨蛳葋韨€燕歸巢,接著風擺荷、斜插花、佛頂珠、雙肩背月……在細不容指的竹竿上做出諸般花樣,令人目不暇接。 巷中喝彩聲連成一片,不僅剛才幾個辯論縱橫術(shù)的年輕人大力鼓掌叫好,連幾個老者也捋著胡須,瞇眼笑道:“ 看飛羽社的氣勢,下一場該有七、八分的贏面!”旁邊有人笑道:“ 劉老押了幾注?”“不多,十貫小錢?!币粋€年輕人插口道:“ 齊云社只怕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崩险叩溃骸?/br> 齊云社自從少了那位擅長盤球的副挾,實力大減,接連幾年都是涉險過關(guān),贏得僥幸。今年飛羽社風頭正勁,未必會輸給齊云。倒是臨安的七星社實力不俗。 “店里的小二提著茶壺過來,忍不住道:“ 咱們晴州鞠社還能輸給外人?”又有人道:“ 劉老說得不錯,臨安七星社接連幾年都是一球小負,今年還有樁稀奇事:上場剛打了一半,左竿網(wǎng)突然換人,新來那個真是條好漢!那腳法!不是抆吹牛,整個晴州沒有幾個人能比上。七星社來勢不善,再加上長安的蟠龍社和洛陽的白馬社,八進四,能有兩支晴州鞭社就不錯了?!睒莾?nèi)眾人議論紛紛,下面兩位蹴鞠名手當街較藝,巷中愈發(fā)熱鬧;蘇述和黃如意每做出一個花樣,人群便爆發(fā)出一片喝彩聲。臨街樓上,幾名少女尖叫著鞭手名字,看客紛紛掏出銖錢朝軸社隊伍投去。更有幾家賭場不失時機地開出盤口,為雙方比賽押注。 這種熱鬧場面讓程宗揚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恍惚間,他仿佛看到謝藝唇角那一抹笑容。 程宗揚忽然想起,八天后就是謝藝念念不忘的蹴鞠盛會、山岳正賽的日子。 可惜……”可惜藝哥再也看不到了?!币粋€聲音冷冷說道。 程宗揚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那人身材高瘦,穿著一襲舊羊皮袍子;鷹鼻豺目、臉色陰郁,雖然站在那里,卻像個影子般捉摸不定。 程宗揚松口氣?!?/br> 原來是斯四哥。你不是去江州了嗎?怎么在這兒?”斯明信望著場中球手?!?/br> 我剛從夜影關(guān)過來?!背套趽P腦中一亮?!?/br> 原來是你親自去盯劍玉姬?怪不得孟老大那么放心呢。你們見到劍玉姬了嗎? 交手沒有?”斯明信搖頭,” 她沒出現(xiàn)。”程宗揚怔了一下?!?/br> 怎么會這樣?”斯明信默不做聲地盯著竿上賣弄鞠藝的少年,過了會兒道:“ 也許她聞到味道不對,槍先躲起來?!笨吹剿麑W⒀凵瘢套趽P禁不住道:“ 齊云社是你們的吧?”“我和大哥、藝哥和老五建的?!彼姑餍诺溃骸?/br> 有十年時間,我們四兄弟所向披靡,從沒輸過一場。后來藝哥去了臨安加入七星社。那幾年我和老五都卯足勁要贏藝哥,沒讓藝哥拿過山岳金尊。”說著他” 啪”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半邊臉頓時腫起來。程宗揚知道他們兄弟心里有愧,覺得對不住謝藝,安慰道,” 等我們找到幕后指使人,提他的頭去祭祀藝哥。”說著他岔開話題,” 四哥,你剛從江州回來,那邊怎么樣?”“都好?!彼姑餍诺溃骸?/br> 前幾日謝幼度整頓北府兵,大量購置武器,裁汰下來的兵甲被我們?nèi)I了。 “程宗揚生出一絲古怪感覺。北府兵這時換裝備,還把替換下來的兵甲折價賣掉,分明是暗中支持這支叛軍。難道王茂弘真像他自己說的,割出兩州讓小狐貍搞著玩?”四哥這趟回來是為了黑魔海?”斯明信沒有回答,只盯著巷中較藝的鞠手。 看著他的目光,程宗揚叫道:“ 你不會是回來參加比賽吧?”“當然要參加!”斯明信露出狂熱眼神,” 七星社的左竿網(wǎng)簡直是狗屎!我打斷他的腿,讓他滾出晴州!給藝哥做左竿網(wǎng),他也配!”斯明信給自己的印象就像在冷藏室里凍了七年剛拿出來,周身都散發(fā)逼人寒氣,自己還沒有見過他這樣狂熱。程宗揚咽口吐沫?!?/br> 你也太狠了吧?”“這次山岳正賽的金尊,我要替藝哥奪過來?!彼姑餍诺溃骸?/br> 把它葬到藝哥墳里。し期明信拉下兜帽,掩住受傷面孔,像水滴一樣消失在人群中。程宗揚愣了一會兒,搖搖頭。 斯明信外冷內(nèi)熱,小狐貍外表狂放,內(nèi)里極端冷靜,不過發(fā)起親來如出一轍,顯示星月湖大營給他們留下的深刻印記。 程宗揚攔住一名賣水果的小販,丟枚銀銖給他:“胭脂巷怎么走?” 那小販接到銀銖,眼睛頓時一亮?!笨凸僖ル僦??盡管包在小的身上! 小的自己帶船,只要半個銀銖,順水一刻鐘就到!” 撞見這個有錢的外鄉(xiāng)公子哥,小販連生意都不做,一邊提籃子領(lǐng)程宗揚找到船只往胭脂巷去,一邊夸口胭脂巷的姑娘如何漂亮。 “碧云館的花大姐,身子又白又嫩,人又多情 ,常說只要弄得爽利,白嫖也情愿。客人要不喜歡年紀大的,相思館有幾個還未梳弄過的清倌人,鮮花般的妙人。棚客人若是想換換口味呢,內(nèi)巷的蘇幕遮有的是異族美人……” 程宗揚心里苦笑,自己吸收死氣之后真陽充裕,從昨晚就一直干挺著到現(xiàn)在。 枉自身邊放著三個漂亮女人還要嫖娼救急,真是到哪兒說理去? 上了船小販還喋喋不休,程宗揚索性不去理他。小販見他沒有接口,會意地笑著擠眼,壓低聲音道:“原來客官喜歡男風,那去胭脂巷不合適,要去上元坊,渾名龍陽宮……” 程宗揚惡作劇心起,笑咪咪道:“我看你就不錯?!?/br> 小販連忙擺手,“小的可干不了這個?!?/br> 程宗揚剛清靜兩分鐘,小販又湊過來,涎著臉道:“那個……多少錢?” 程宗揚猛地站起身,腦袋險些撞到船篷。 “小香瓜!” 岸上一個少女正拿著一串糖萌蘆,小嘴塞得滿滿的吃得開心。聽到聲音,她扭過頭露出驚喜眼神。 小販也伸出腦袋:“喲,這姑娘生得真標致,是客官認識的粉頭?” 程宗揚抓出一把金銖?!边@船我買了,我數(shù)到一l一,立刻滾!” 小販怔了一下,程宗揚“嘩”的收起一半,“一!” 小販立即從他手里搶過剩下的金銖,一個猛子扎進水里,濺著浪花一路狗刨地游走。 樂明珠拋下糖葫蘆躍上小船:“大笨瓜!唔……” 程宗揚扯下船艙布簾,一把抱住她香軟身子滾到艙內(nèi),對著她的小嘴狠狠親過去,良久才松開嘴大笑道:“甜死我了!” 樂明珠快樂得像一只小鳥,嘰嘰喳喳說道:“你怎么在這里!” “當然是等你了!我說我為什么一直挺著,原來它是在等你!” 說著程宗揚戲謔地擠她一下,“硬不硬?” 樂明珠踢了他一腳,“討厭!” “哇,你把它踢壞就沒得玩了!” “你騙人,人家很輕的,才踢不壞呢!” 見到小香瓜,程宗揚心花怒放,早把胭脂巷拋到九霄云外,貼在她耳邊壞笑⑷道:“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