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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六朝清羽記(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32

分卷閱讀332

    成一團(tuán)火球,翻滾著撞下山坡。后面幾名騎兵眉毛頭發(fā)都被燒得蜷曲,戰(zhàn)馬人立而起,嘶鳴著朝一邊逸去。更多的馬匹嘶鳴起來,奔逸跳踉,試圖避開烈火。

    無論牲畜都天生懼火,面前的火墻足有兩丈多寬,飛騰的烈焰升起丈許,熱浪滾滾,受驚的馬匹四處亂踢,驍騎營的追兵頓時大亂。

    臧修咧開嘴道:“我就說吧!程少校心里有主意!”

    月霜冷著臉道:“卑鄙小人!無恥狡計!搶別人的功勞,帶著一群馬屁精的不要臉的骯臟懦夫!”

    臧修和魯子印對視一眼,然后正容道:“我覺得班長總結(jié)得很好?!?/br>
    那道火墻只持續(xù)了半盞茶時間,便化作一股煙霧。但這點時間已經(jīng)足夠眾人撤退。等宋軍拉住受驚的戰(zhàn)馬,只看到火墻前方十幾名驍騎尸橫就地,那伙敵寇早逃之夭夭。

    第八章

    風(fēng)雪漸止,從空中望去,三川口白皚皚的雪原仿佛綻放出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梅花,令人觸目驚心。三道溪水中,兩道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宛如滴血的梅枝從雪原蜿蜒淌過。

    星月湖四營與鐵甲營的碰撞慘烈無比,經(jīng)歷兩刻鐘的殊死搏殺,雙方的傷亡都超過一半,但無論是面對宋軍的鐵甲,還是星月湖的長槍重斧,都沒有一方退卻。事后連崔茂也不得不承認(rèn),捧日軍的鐵甲營確實是強(qiáng)軍,能以一營之力抵抗四營全力攻擊,不分勝負(fù)。

    王信身上受創(chuàng)七處,幾乎是浴血而戰(zhàn),趁敵寇攻勢稍減,他返回中軍,向劉平道:“將軍!兒郎們撐不住了?!?/br>
    劉平眉毛微微挑起,連王信都這么說,看來真是難以支撐了。

    王信道:“天時不對,打了這一上午,兒郎們一大半都凍傷了腳?!?/br>
    劉平撫著腕上的皮甲,遲遲沒有作聲。

    一名親兵忽然道:“敵軍!”

    側(cè)方的山丘后馳出一隊人馬,數(shù)量有百余人之多,其中一多半都是騎兵。這點數(shù)量在這些將領(lǐng)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但和數(shù)百名敵寇交戰(zhàn)至今,任誰也不敢輕視這支突然出現(xiàn)的生力軍。

    戰(zhàn)局的轉(zhuǎn)折點卻是出現(xiàn)在遠(yuǎn)離戰(zhàn)場的第三道溪水。

    劉宜孫先是被編入中軍大陣,由于前陣被王韜的第五營迅速切割,他和張亢被調(diào)去支持。

    這伙敵寇與前方的列陣對戰(zhàn)完全不同,相同的是他們驚人的殺傷力。他們?nèi)糠殖尚」桑畲笠膊怀^二十人。這種敵寇本來是最容易消滅的,宋軍每陣都有一個營,近五百名軍士,完全是壓倒性的多數(shù)??赡切晨芫拖窭幸粯樱瑥牟煌奈恢们羞M(jìn)宋軍陣列,將宋軍完整的陣型切割開來。

    劉宜孫手下的一個都僅剩下半數(shù)軍士,他們追著一小股敵寇淌過溪水,卻被對手甩開。眼看手下的兄弟在雪地上跋涉,疲憊不堪,劉宜孫只好讓眾人歇息片刻。

    張亢道:“逃不逃?”

    劉宜孫喘著氣道:“不逃!他們這種流寇戰(zhàn)術(shù),是自取滅亡!”

    “這么高明的流寇戰(zhàn)術(shù),普天下也沒幾支軍隊能做到?!?/br>
    張亢毫不客氣地說道:“那些敵寇總共二十股,攻擊前陣的時候是從三個方面進(jìn)擊,看似雜亂,實則先分后合,嚴(yán)密之極。前陣空有五百人,被他們切開時,一多半都守在原地,真正交鋒的不到三分之一?!?/br>
    劉宜孫打了個寒噤,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張亢冷冷道:“看出來了?”

    劉宜孫回想起前陣崩潰的一幕,一個整營對只有自己半數(shù)的敵寇,卻在交鋒中被切得七零八落,空有兩倍的數(shù)量,被切割的部分卻是以少對多??此粕y的敵寇就像一只冰冷的狼,每一口只咬下一小塊,連續(xù)幾口,就將一個前陣完全撕碎??墒沁@樣的縱橫分合,多達(dá)二十支的敵寇怎么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軍旗?!?/br>
    張亢道:“那面軍旗的位置,就是他們攻擊的方向。嘿嘿,武穆王的親衛(wèi)營,果然不同凡響。”

    張亢搓了搓手,“劉都頭,此時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br>
    劉宜孫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多謝張兄。但我劉宜孫絕不會逃!”

    張亢冷笑一聲,“你不逃,自然有人要逃?!?/br>
    戰(zhàn)場后方,孤立在第三道溪水之后的殿后陣忽然放下旗幟,全軍開拔。劉宜孫渾身一震,叫道:“不好!”

    種世衡的眉尖刀被巨斧劈斷,剛搶過一桿長槍,重新上陣,便看到這一幕,頓時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廝殺的雙方都已經(jīng)接近極限,殿后陣的變動,使雙方不約而同地分別向后退卻。

    戰(zhàn)場上的鐵甲營已經(jīng)不足兩個都,他們的瘊子甲沾滿泥土、雪水、血跡,依然明亮如鏡。四營也好不了多少,他們撤出二十步的距離,重新整合隊伍。

    另一股賊寇也脫離戰(zhàn)場,王韜一手提著戰(zhàn)斧,一手挽著軍旗,在距離宋軍中軍大陣不足三十步的位置昂然走過。他手中的軍旗已經(jīng)成為宋軍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軍旗所向,宋軍士卒都為之變色。在他身后,五營的軍士血染戰(zhàn)衣,如同一柄柄浴血的戰(zhàn)刀,散發(fā)出逼人的殺氣。

    王韜和崔茂都沒有理會遠(yuǎn)處殿后陣的變故,而是抓住時機(jī)合兵一處。他們兩個營減員達(dá)四成,余下的三百余人幾乎人人帶傷,但高昂的士氣和嚴(yán)密的陣型,無不顯露出百戰(zhàn)之師的強(qiáng)悍和武勇?!?/br>
    “都監(jiān)大人!”

    劉宜孫一把拽住馬韁。

    黃德和厲聲道:“你是何人!來人啊!”

    張亢從后面一腳踏住劉宜孫膝彎,劉宜孫腿一彎,被他踩得跪下,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在陣中阻攔主將的戰(zhàn)馬,當(dāng)場格殺也算不得冤枉。

    他順勢行半跪禮,一手仍拉住韁繩,“卑職第三軍

    第二營步兵都頭劉……”

    “一個微末的都頭就敢攔本監(jiān)的坐騎!滾開!”

    劉宜孫大聲道:“都監(jiān)大人!我軍與敵交戰(zhàn)正殷,勝負(fù)只在毫厘之間,都監(jiān)大人怎能棄軍逃生!”

    黃德和怒道:“廂都指揮使劉平剛愎自用,指揮無方,本監(jiān)多次規(guī)勸,仍置若罔聞。留在這里,難道等死么?”

    “大人!敵寇不過數(shù)百,雖然破我數(shù)營,但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大人若在,敵寇必敗!大人若走,我軍危在旦夕!”

    “荒唐!”

    黃德和喝道:“難道三軍六千余眾生死,都在黃某一人肩上?你這等胡言亂語,是何居心!來人!把這廝叉出去!”

    黃德和踢開劉宜孫,打馬便行,一邊道:“再敢啰嗦,便將他斬了!”

    幾名親兵把劉宜孫推到一旁。望著黃德和的背影,劉宜孫急怒攻心,“哇”

    的吐出一口鮮血。

    張亢拉起他,一邊拍了拍他身上的雪泥。

    劉宜孫抬起頭,“你說的出路,在哪里?”

    ……

    盧政馳回中軍,向劉平道:“看到了吧?我就說那幫孫子靠不住!”

    劉平露出一絲苦笑。殿后陣的主將由都監(jiān)黃德和擔(dān)任,這一營軍士都來自盧政的第七軍,如果是他以前所在的邊軍,第七軍的軍都指揮使沒有下令,任何人都不敢私自撤退。但這是禁軍。都指揮使以上的高級將領(lǐng)不過是臨時委派,負(fù)責(zé)指揮五個營的軍事。黃德和身為都監(jiān),他要走,盧政也攔不住他。

    劉平摘下頭盔,露出花白的頭發(fā),笑著搖了搖頭,“這一回咱們的臉可是丟大了。三個軍,竟然敗在幾百名敵寇手下?!?/br>
    盧政道:“不算冤。八駿來了兩個,老盧的面子是夠了。老劉,退吧,大不了給夏夜眼磕個頭,最多挨幾記軍棍。嘿,你有個進(jìn)士身份在,我琢磨著夏夜眼不大好意思讓你扒掉褲子挨打?!?/br>
    “以六千對五百,大敗虧輸,砍頭都有份?!?/br>
    “你是按著陣圖打的,我們都能作證。沒打勝,那是陣圖……”

    劉平攔住他,“陣圖是御賜的?!?/br>
    “呃,陣圖不會錯,咱們也盡力了。得,愛說什么說什么吧。這會兒咱們還有三個半營。我來殿后,你先走。等退出烈山,整好軍馬,再來找他們拼命。”

    劉平笑道:“我要活著回去,臉皮也未免太厚了吧?”

    “你們讀書人就是想的多。我跟你說,你就是想那個啥,也得把我們這些兄弟送回去。我還沒活夠呢!”

    劉平呼了口氣,“哪里便敗了呢?”

    他話語雖然平淡,口氣中不甘卻溢于言表。……

    王信兩個都的策先鋒陣已經(jīng)損失殆盡,剩余的鐵甲營撤過第二道溪水,與中軍大營匯合,接著盧政的策殿后陣也全軍趕來,宋軍全面收攏。

    那隊騎兵渡過溪水并沒有投入進(jìn)攻,而是臨溪列隊,背對著宋軍主力。劉平皺了皺眉頭,忽然眉峰挑起,眼中透出一縷光芒。

    一名親兵叫道:“郭指揮使!”

    一彪人馬出現(xiàn)在遠(yuǎn)處山丘上,黃色的軍旗在風(fēng)雪中招展,看旗號,正是郭遵的第六軍。

    劉平以下,盧政、王信、種世衡、萬俟政都如釋重負(fù),郭遵的騎兵在最要緊關(guān)頭終于趕回,有這兩千精騎對敵軍數(shù)百疲軍,己方已經(jīng)立于不敗之地。

    眾人心頭的重石還沒落地,山丘上突然一陣混亂,持旗的旗頭跌下馬來。接著看不出多少敵寇四處沖出,那隊騎兵勉強(qiáng)支持片刻,就徹底潰散,敗兵從丘上馳下,朝大營逃來,但還未接近第一道溪水,就被守在溪旁的敵寇射殺,沒有一人能活著回來。

    眾人心都沉了下去。這伙敵寇的狡詐,遠(yuǎn)出于己方的意料。這時劉平才隱約明白,為何對付一伙流寇,賈太師卻不惜調(diào)動上四軍的兩支禁軍。

    劉平目視良久,然后道:“撤吧?!?/br>
    眾人都松了口氣,雖然沒能打勝,但自己的兵力仍超過敵寇五倍,攻敵固然不足,自保仍然有余?!?/br>
    程宗揚和馮源越過溪水,迎來一片歡呼。臧修口沫橫飛地說道:“老敖!你剛才是沒看到!兄弟們被驍騎營的野狗咬住,甩不脫,走不掉,一個個都急紅眼了。全靠老程,一把火將他們都留在山下,姓郭的急的直跳腳,也只能吃我們的馬屁?!?/br>
    敖潤道:“真的假的?老程哪兒學(xué)的這手藝?副隊長,你說……”

    “假的!閉嘴!”

    敖潤閉上嘴,忽然又想起來,“哎,副隊長,你還沒吃東西吧?正好我?guī)У挠小D銍L嘗!嘗嘗……”

    程宗揚笑道:“老敖,你還敢給人拿東西吃?。俊?/br>
    敖潤訕訕收回手,月霜卻一把將他手里的紙包奪過來,撕下一塊牛rou,大口大口吞了下去。

    程宗揚小聲對敖潤道:“我就喜歡看月丫頭生氣的樣子?!?/br>
    “老程,你這可不對……”

    “怎么,你覺得她生氣的樣子不漂亮?”

    敖潤偷偷看了一眼,“漂亮是漂亮,不過這事不能這么說……”

    程宗揚曖昧地擠了擠眼,還沒開口,半包牛rou就連紙帶rou朝自己臉上飛來。

    月霜拔出真武劍,要斬這個混蛋,臧修和敖潤連忙攔住,一個說:“班長息怒!”

    一個說:“別跟老程一般見識?!?/br>
    程宗揚做了個鬼臉,把月霜氣得半死,這才一溜煙跑掉。月丫頭動不動就拿鞭子抽人,害得自己嘗了馮大法的老鼠油,不氣氣她,自己心里實在平衡不了。

    ……

    崔茂和王韜并肩立在一處,兩人的披風(fēng)吸滿鮮血,沉甸甸拖在地上,肩頭的校官銀星卻分外明亮,在兩人背后,那面繡著“岳“字的血紅戰(zhàn)旗在風(fēng)雪中獵獵飛舞。

    程宗揚向兩人敬了個禮,“崔中校!王中校!”

    然后笑道:“頭次見面,多多關(guān)照?!?/br>
    崔茂道:“上次在建康,聽說你嫖妓去了?”

    程宗揚一陣尷尬,玄武湖一戰(zhàn)之后,自己在宮中胡混,與八駿失之交臂,沒想到一見面就被他拿出來說。

    崔茂淡淡道:“下次記得叫上我?!?/br>
    程宗揚松了口氣,笑道:“一言為定!”

    星月湖大營解散后,八駿隱身草莽,崔茂的身份是畫師,王韜則僻居荒村,作了名教書先生。他攏手向程宗揚長揖一禮,“程兄千里迢迢送回三哥的遺骸。

    王某深銘五內(nèi)?!?/br>
    程宗揚連忙還禮,“七哥太客氣了?!?/br>
    崔茂道:“你送回三哥的遺骸,我們兄弟本來該給你磕個頭。但老崔的頭你未必稀罕,這樣吧,往后嫖妓,我請你?!?/br>
    程宗揚笑道:“多謝多謝?!?/br>
    郭遵軍隨時都會投入戰(zhàn)場,崔茂直入主題,“你的人馬有多少?”

    “五個班,二百名傭兵?!?/br>
    程宗揚補(bǔ)充道:“可惜沒有法師?!?/br>
    “這個當(dāng)然。”

    程宗揚有些好奇地問道:“聽說各營都有兩三名法師,為何沒見到呢?”

    崔茂舉手一劃,然后道:“你以為這場雪是哪里來的?”

    “什么!”

    王韜道:“為了這場雪,侯二哥把整個大營的法師都調(diào)去了。要不哪兒有這么巧?”

    程宗揚有些頭痛地抓起一團(tuán)雪,握成雪球,在太陽xue上揉著。這里的死氣太濃了,太陽xue的傷疤一跳一跳,像要漲開一樣。天駟侯玄在八駿中排名僅次于孟老大,因為名頭太響,想藏也藏不住,索性跑到秦國,作了一名客卿邊將,一直在邊疆作戰(zhàn),沒想到回來之后,一出手就是一場天馬行空的雪攻。這場雪對于己方的價值,無論怎么說都不為過??峙滤诬姷浆F(xiàn)在還以為運氣不好,哪里知道遠(yuǎn)在交戰(zhàn)之前就受到了對手無孔不入的攻擊。反觀星月湖大營,上陣之前就拋棄甲胄,早有準(zhǔn)備地?fù)Q成過膝的長軍服,交戰(zhàn)前就勝了一半。

    程宗揚道:“看來宋軍準(zhǔn)備撤退了,要不要放郭遵與中軍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