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箴不說話，小勺子在牛奶里攪來攪去。宋清挽敏銳的察覺到她神色中的不安，額上起了汗，好像有什么情緒要沖破出來，卻被人生生按住了。

    宋清挽神色一動(dòng)，默默喝完了牛奶，問道：“我們走吧？”

    沈箴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去付錢，柜臺(tái)服務(wù)員正在打印消費(fèi)憑條，突然，身后一陣慌亂，旁邊人一聲驚呼，沈箴有不好的預(yù)感聽見尖叫立刻回頭——

    血。

    宋清挽。

    第五十二章

    她手里的零錢掉到地上。

    宋清挽抓著椅子腿，額上的冷汗蹦出來濕了鬢角，白裙上觸目驚心的紅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暈開來，周圍的喧嘩慌張一陣一陣刺激著耳鼓在腦子里變成一圈一圈遙遠(yuǎn)的回聲。宋清挽緊緊盯著她，她看見那口型——沈箴。

    “有孕婦摔倒了！”

    “血呀！流血了?。?！”

    “打120……”

    沈箴后退了一步。

    宋清挽五指泛白，死命摳著桌腿，目光還是緊緊放在沈箴身上?！吧蝮稹彼淖齑胶翢o(wú)血色。

    沈箴腦袋里一片空白——不，不是我推倒的！

    不是我?。?！

    她一步一步往后退，撞著了身后的人被罵“神經(jīng)病”，她的手抖得厲害，她想給顧南城打電話，可是她的手不聽使喚，她想叫自己停下來，那是宋清挽她現(xiàn)在有生命危險(xiǎn)她需要你，可是腳也不聽使喚。

    她腦子里一幕一幕全是血腥的畫面。大肚便便的女人，驚恐未定的眼神，聲嘶力竭的叫喊，樓梯下的血，還有從廚房跑出來看她的沈母……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推的……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不是我！不是我?。?！

    她自己掉下去的，不是我……

    ??！我的孩子……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沈箴一邊搖頭一邊往后退，宋清挽絕望的眼神漸漸變得模糊，“清挽，不是我……”有什么東西流了下來，周遭的一切變成無(wú)聲的幻象，宋清挽痛苦的樣子也在前方越來越小……

    “我知道?！彼吻逋鞓O力平復(fù)自己的呼吸，手背上的青筋因?yàn)橛昧ν回５娘@現(xiàn)，她臉上汗水與淚水交織在一起，“沈箴，你過來……我疼……”

    “沈箴，我疼啊……”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腳步頓住了，卻沒有任何其他動(dòng)作，她現(xiàn)在全身發(fā)抖，沒有力氣去扶宋清挽。

    宋清挽臉上濕乎乎一片，淚水流下來，面部攪在一起，分外痛苦，她顫著聲音：“我不想失去寶寶啊……沈箴，你快過來……”

    沈箴的心被狠狠刺中了——

    有時(shí)候甚至覺得，即使自己死了，也一定要把他生下來。

    這是顧南城的孩子，沈箴。

    我愛他就像愛顧南城一樣。

    沈箴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jī)，這時(shí)候屏幕上剛好顯示“沈先生”，她的心臟撲通撲通跳，緊張和害怕讓手抖得更厲害，滑了好幾次才滑開“接聽”，她將電話死死按在耳邊，聲音發(fā)著顫而大聲，好像拽著溺水時(shí)唯一的稻草：“顧錫華！你過來！！你快過來?。?！”

    那邊的聲音嚴(yán)肅而淡定：“到哪兒？你不要慌，說清楚。”

    “我和清挽常去的咖啡店……你快過來，顧錫華……清挽流血了……”說到后來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嗓子啞的，一點(diǎn)兒聲都發(fā)不出來。

    “我馬上到。”電話被掛斷了，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嘈雜……為什么就沒有人愿意上去扶扶她呢……這里這么多人，為什么就沒人上去扶清挽呢……她很痛苦呀，觀望的人們……

    宋清挽。

    那是宋清挽呀，沈箴。

    她朝前邁了一步。

    救護(hù)車呢，為什么救護(hù)車還沒到？

    她流了好多血……

    “這樣下去會(huì)死的”不知道哪兒冒出來一句，沈箴渾身一凜，宋清挽此刻已經(jīng)抓不住桌腿了，軟綿綿地靠著，眼睛還是看著沈箴，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安撫。明明現(xiàn)在遭受一切的人是她，她卻要反過來安慰這個(gè)懦弱膽小的自己……沈箴啊沈箴，你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是她呀，她是宋清挽呀……

    她會(huì)害你嗎？

    宋清挽會(huì)害你嗎？

    她和宋清挽的視線對(duì)上，宋清挽蒼白著臉無(wú)力的笑了：“沈箴，你過來，我相信你……”

    沈箴心中一痛，她跑過去，緊緊握著宋清挽的手，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清挽清挽清挽清挽……你挺一挺……對(duì)不起，對(duì)不起……眼淚瞬間糊了滿臉，她到底在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呢，如果宋清挽出事了可怎么辦呢……她要怎么面對(duì)顧南城，那個(gè)愛清挽如愛生命的男人……還有沈父沈母宋父宋母……她們?cè)谝黄疬@么多年，痛苦的時(shí)候在一起，快樂的時(shí)候在一起，她到底在怕什么……還幾個(gè)月不見面，孕婦可怕嗎？懷孕的是宋清挽啊！

    “清挽……”

    “扶我起來……”

    沈箴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緊緊拉著宋清挽，白裙上的血還是那般觸目驚心可是她漸漸有了直視的勇氣。

    宋清挽體態(tài)笨重，起來很費(fèi)力，加上一陣一陣的痛，她沒有絲毫力氣。沈箴驚嚇過度手腳都是軟的，怎么也拉不起來，急得她又開始掉眼淚，“清挽……清挽……”

    顧錫華分開人群疾步走來，走在他前面的是顧南城，他一把拂開沈箴彎腰抱起了宋清挽，動(dòng)作萬(wàn)分小心翼翼，面上的害怕心疼如此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