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藍藍,今天山下的城鎮(zhèn)有花燈節(jié),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姜嘯從外面進來,用手掃去肩上的雪,手里提著從鎮(zhèn)上買來的鴨rou,眉飛色舞地對岑藍比劃,“我看到好多攤位上的花燈,好漂亮?!?/br> 這山洞看似簡陋,卻實際上重重疊疊的陣法匯聚,溫暖如春靈力充裕。 姜嘯眉梢落了雪,進來之后很快消融,水光融入他眼中一般,明亮且透著生命力,他又和從前一樣了。 岑藍坐在一塊大石上喝茶,面前攤開了好多的書冊,她在想方設(shè)法的改進功法,時隔多年她又恢復(fù)到當年死命修煉的那種狀態(tài),只不過現(xiàn)在她不是為自己,而是想要為姜嘯尋出一個完全適合他體質(zhì)的功法。 他們只要是對彼此情難自己,雙修這條路終究是走不成了。 姜嘯進來,她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好像沒有聽見一樣。 姜嘯撇了撇嘴,走到她身邊,“你有沒有聽我說話?!?/br> 直到他坐在岑藍的旁邊,硬是把岑藍抱到了他的腿上,岑藍才從那些晦澀難懂的書籍中抬頭。 “是嗎,有鳳凰燈和蓮花燈嗎?”岑藍問。 “有!”姜嘯笑出酒窩,雙眼都彎彎的,他這幅模樣,本該是偏邪氣的,可是如今性子明媚起來,倒是越發(fā)的有從前在雙極門傻兮兮那時的影子了。 岑藍喜歡他這樣不掩飾自己的喜惡,跨著他的腿,額頭抵著他的額頭,“好啊,今夜下山去看?!?/br> 兩個人晚餐是肥美的烤鴨,吃飽了之后,各自以法袍幻化出了看上去符合這季節(jié)的大氅,這才一同下山去。 入夜大雪又落,但卻一絲風(fēng)都沒有,燈節(jié)上的人很多,賣熱騰騰的小吃的也很多,岑藍聽到有人說了,才知這是人間上元節(jié),原來他們在山中不知,這人間已經(jīng)又過了一年。 許多人撐著傘在街上行走,姜嘯也買了傘,岑藍卻按住他的手,沒有讓他打。 “雪不沾身,我也不怕涼,就這樣吧,”岑藍在燈下笑得溫和柔美,姜嘯看得陣陣發(fā)癡。 姜嘯時長都會看著岑藍發(fā)癡,癡于她越發(fā)的溫柔,也癡于她全心的為他好,更癡于她仙資神貌,令他魂牽夢縈。 雪越發(fā)的大起來,可街上的行人卻不見少,賣藝的吵鬧不止,小孩子捏著糖人兒在人群中穿行奔跑。 這人間盛景,岑藍當真從前從未仔細沉浸其中過。她甚至想,如果她沒有經(jīng)歷過那些,就只是一個尋常的女子,若是遇見的是姜嘯這樣的良人,是否也會在這樣的年節(jié)帶著孩子出來,和姜嘯一同任由雪落肩頭。 可這想法不成立,她太善于算計,才推想第一步,就知道不成。她若不是她,這世上不會有這樣的姜嘯,更不可能與她和美地結(jié)合…… “藍藍,你發(fā)上都是雪,我悄悄為你撐個屏障吧,”姜嘯伸手扶岑藍的頭頂,“發(fā)都濕了。” 岑藍卻抬手攔住了他,“無礙,你看那里,是個鳳凰燈,去買來?!?/br> 姜嘯“嗯”了一聲,去將那做工十分粗糙的鳳凰燈買了,提著找岑藍,發(fā)現(xiàn)她正站在正街不遠處的河邊。 這條河四季流動,并不會結(jié)很厚的冰,今日燈節(jié),又被百姓打碎冰面,放滿了流動的花燈,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姜嘯提著燈過來,岑藍便轉(zhuǎn)頭看他,指著一處掛在未碎盡的冰凌之上,不僅沒有順水而下,反倒因為冰凌相互撞擊的力度逆流而上的蓮花燈說,“那是我放的,你可看出了什么?有什么明悟?” 姜嘯:……他只看到岑藍在這幽暗卻流光溢彩的河邊笑得雙眸明亮,真真的神仙下凡。 他慢慢搖頭,低頭將做得像雞的鳳凰燈遞給了岑藍,“我買來了?!?/br> 岑藍嘆息一聲,伸手要去扶他發(fā)間的白雪,卻突然停住。 片刻后她將手指落在姜嘯的頭頂,“你去年在河邊對神許愿,要與我相守白頭?!?/br> “今夜便如你所愿,”岑藍說,“風(fēng)雪吹滿頭,也算是白首。” 姜嘯本還羞惱于岑藍偷看了他的愿望,可是聽到她這樣說,便看向了岑藍,她確實頭上落滿了白雪,而她眼中的自己,亦是。 他微微笑起來,偏過頭,眼中閃過細碎的微光和水痕。 他其實知道,他修不成了,岑藍沒有隱瞞他,她在人間停留的時間,只能是幾十年,一個人一生的年歲。 雙修修不成,更沒有其他的功法能夠在幾十年得道飛升,就算她是神,也沒有辦法。 下一次她再回到這人間,他早已不知道還在不在世。 但風(fēng)雪吹滿頭……這樣的白首,姜嘯也已經(jīng)心滿意足。 他卻不知,岑藍心中有一個十分瘋狂的想法,這樣瘋狂的想法上一次,該是在她復(fù)仇心切,被逼到絕路,自創(chuàng)七情道的時候。 因此她眼中的亮光不是如姜嘯一般的淚光,而是尋求突破的瘋狂之光。 她從來都不是個甘于等待的人,不是會屈服于命運的人,她絕無可能坐以待斃,誠如她當年邪魔入道,再強行修回正道,無論走了多少的彎路,她最終總能抵達她想要抵達的地方。 有人曾掐著她的命門要她低頭,告訴她要走向長生。 而最后走向長生的是她,位列仙班的也是她。 她想要的東西,千方百計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飛升是,姜嘯也是。 她不會再等下一個四百年,再去祈求活著見到姜嘯。 因此兩個人回到山中,岑藍便日夜不停地編寫功法,姜嘯若是在她面前跳得太歡,她甚至?xí)每`仙索將他捆起來。 就在姜嘯連一絲不}掛地勾引她都未果的時候,還悲涼地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對她失去了吸引力,傷心地睡了,半夜卻被岑藍給搖醒了。 “你愛我嗎?”岑藍兩只眼睛簡直冒光地看著姜嘯。 “愛?!苯獓[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伸手抱住了岑藍,委屈地蹭她,“可你都不理我了,還綁住我?!?/br> “有多愛?”岑藍捧著姜嘯的臉問他,“愛到什么程度,你形容一下?!?/br> 岑藍從來不把愛隨便掛嘴邊,只有那幾次為了安撫姜嘯才會說,平時也不問姜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問得姜嘯有些猝不及防。 但是他愛她,有多深,這根本無法形容。 姜嘯別了別岑藍的鬢發(fā),動情道,“你想象不到的深?!?/br> 這曾經(jīng)便已經(jīng)見證過。 深到超越他自己的生命,因此他甘愿為她搭就脫凡階,身為鳳冥妖族的傳承人,他亦為她親手滅了自己的族人,甚至是他的母親。 岑藍輕拍著姜嘯的臉,對他道,“你有多愛我,我很快就能看見,我重新創(chuàng)了一套功法,需要逆轉(zhuǎn)你的全身經(jīng)脈。” 岑藍說,“你可能會疼得死過去幾次,不過你別怕,我在你身邊,不會讓你真的死,我們這就回焦山,我要利用沖虛池為你逆轉(zhuǎn)經(jīng)脈!” 于是姜嘯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岑藍拎著連夜趕回焦山,幾乎是連解釋也沒有解釋,岑藍就把姜嘯丟進了沖虛池為他逆轉(zhuǎn)經(jīng)脈。 在沖虛池沖去污濁血脈的二百多年,已經(jīng)是十分的痛不欲生,可逆轉(zhuǎn)經(jīng)脈,比當初岑藍淬骨洗魂有過之無不及。 姜嘯再是能忍,在天雷之下都不吭一聲,卻也因為這漫長的折磨,撕心裂肺地嚎叫。 嚇得五鴛都不敢靠近這兩個瘋子,沖虛池簡直在長達十天的時間里,儼然如血池。 十天十夜,岑藍親手逆轉(zhuǎn)了姜嘯所有的經(jīng)脈,抱著奄奄一息的他靠在池邊短暫地休息,親吻著他濕漉的眉心,問他,“現(xiàn)在你還愛我嗎?” 要知道這樣非人的折磨中,確實有幾次姜嘯受不了想要逃,而岑藍用縛仙索捆住了他,讓他無處可逃。 劇痛之下不愿為人,心智不堅之人會生出死意,岑藍是真的很緊張,很怕姜嘯回答不愛了。 姜嘯卻只是笑了笑,張口都發(fā)不出音了,口型卻被岑藍一眼就看出。 愛。 他還說愛。 這樣就好。 岑藍當年獨創(chuàng)七情道,是剝離人的五感愛欲,棄六欲舍七情,才得以飛升。 她當年便是如此踩著姜嘯飛升,是她步步算計好的。 而她為姜嘯創(chuàng)立的這套功法,乃是完完全全的反著七情道而來,姜嘯有多愛她,功法進境便有多快。 岑藍給它取了個十分美麗的名字――叫極情道。 只是飛速的進境,總是伴隨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修煉此道,要逆轉(zhuǎn)全身經(jīng)脈,且越修煉越是情根深種,而確實情根深種,便越會痛苦不堪。 這是停不下來的極情道,一旦姜嘯因為痛苦減退對她的情誼,就會修為驟跌,甚至完全成為廢人。 岑藍逆轉(zhuǎn)了姜嘯的經(jīng)脈之后,詢問他是否愿意修行此道。 只需要忍過飛升就好,飛升之后到了天界,無論你所修何道,都會返璞歸真功法盡去,不然無法進入低靈力世界,就算再進入高靈力世界,也只是將你的功法還你,痛苦不會,畢竟是神。 可要走這條路,飛升之前姜嘯的每一天都會猶如在刀山火海中度過。 岑藍問他,“你愿意嗎?” 姜嘯看著她笑,伸手摸她的眉目,虛弱地點頭,他沒有退路。 岑藍也沒有給他留退路,他更不愿退。 因此岑藍將功法手把手的教給姜嘯,之后在他初入門痛苦得滿地打滾的時候,坐在旁邊繼續(xù)完善功法,她要將這極情道整理之后,送到雙極門。 姜嘯修煉最初,幾乎站不起來,他每天在生死邊緣,若無岑藍給他護法,他早就死了。 一月過去,他勉強能夠坐起,可岑藍一靠近他,他依舊生不如死。 三月過去,姜嘯敢看向岑藍,可是她是他愛欲的源頭,愛欲越是濃烈,他便越是痛苦,這痛苦是作用在身體和神魂雙重疊加的,岑藍有時是真怕,姜嘯會哪天一覺醒來,突然不愛她了。 畢竟這功法就不是人能練的,如果是她……她怕是也堅持不住。 可半年過去,春暖花開,姜嘯已經(jīng)敢牽著岑藍的手在山坡上漫步,岑藍有些焦躁,他們之間好久沒有親近了,她這不光是苦姜嘯,簡直苦自己! 她嘗試勾引姜嘯,姜嘯自然不會拒絕她,可動情對他現(xiàn)在來說就是凌遲,岑藍在某天與他一吻結(jié)束,感受他對自己熱情如火,可一抬頭看到他七竅流血之后,就再不去嘗試了。 姜嘯修行兩年,修為已經(jīng)邁過極情道的大中階,岑藍擔(dān)心的事情沒有發(fā)生,他已經(jīng)可以和岑藍抱著睡了。 為了不讓彼此痛苦,岑藍開始和紅宮一起輔佐被他刺激得要當女皇帝的這世界氣運之女。 岑藍化身成了個女將軍,戰(zhàn)場上英勇殺敵,一去三五年,根本戰(zhàn)無不勝。 而她和姜嘯三年一見,見面當晚就差一點擦槍走火,結(jié)果又以姜嘯昏死過去為結(jié)局。 岑藍坐在焦山水榭之中,抱著昏死過去的姜嘯,壓抑著自己的情潮,深深地后悔她的決定。 她忍不住學(xué)紅宮罵人,“這他媽的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紅宮和五鴛這些年成為了朋友,兩個人,一個華麗得浮夸,一個妖艷得過分,倒是十分投緣,岑藍最怕的就是看到倆人哪天滾一起去,畢竟紅宮葷素不忌,五鴛就是個傻鳥。 為此岑藍明里暗里的提過好幾次,幸好五鴛對他的鴦鳥至死不渝,紅宮似乎也很喜歡這人族未來的女皇。 岑藍在姜嘯沒有醒過來之前再度離開了,不過她有留下留影石,里面記錄的都是很不健康的東西,例如她的軍裝鎧甲不完全展示,還有她偷穿紅宮的紅紗衣什么的,作用就是刺激姜嘯對她保持熱情,這樣才進境得更快。 而她征戰(zhàn)沙場不勝不還,紅宮禍國殃民扮演絕世男妖姬,整個世界都在一步步的走向預(yù)定的軌道,雙極門也收到了極情道功法,還有岑藍的告誡。 ――卡著壽命終結(jié)的時候再飛升,別太早,好好享受人間。 去了太早了也是遭罪,岑藍不好透露太多,便只留了這么一句。 好在雙極門視她的留言為神降,本來登入極境的大徒弟就沒有飛升,壓著境界繼續(xù)留在人間享福。 轉(zhuǎn)眼二十年,修士和神仙手中彈指一瞬的功夫,在人族卻能夠建立一個王朝。 女皇登位,岑藍為天下兵馬大將軍,紅宮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男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