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忙走上前，躬身打開筆記本，再按亮自己的手機，投屏播放。

    《風(fēng)起-片花》

    四個大字浮現(xiàn)在了視頻的開頭。

    “什么東西？”

    “好像是江小姐新劇的片花吧。”

    “……就那個，她要演反派的電視劇？”

    “是的?！泵貢穆曇?，被視頻的聲音吞沒了。

    和無數(shù)仙俠劇一樣，一上來，先是展示一番特效加持的“仙界”畫面，然后是無數(shù)個身穿白衣的仙人，依次走出來。

    男主角立在中央，頭戴玉冠，衣袍隨風(fēng)而動，有幾分高高在上、冷漠無情的味道。

    旁邊的tag寫著易風(fēng)言。

    這是男主角的名字。

    花甲老者站在高階之上，口中說了些“今日將大任交付到你的手中”之類的話。

    一看就知道，男主角很厲害的樣子。

    不過在程粵的眼里，倒沒有什么主角配角之分……他對這種仙俠劇并不感興趣，一眼掃過去，覺得都很無聊。

    直到旁邊打出一個tag――琴心。

    一道纖細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中。

    “這是誰？”

    “女主角，她叫馮晶。”

    天真爛漫的琴心，被父母送入宗門，和大師兄、小師叔、另外兩個外門弟子組成主角團，下山歷練。

    琴心修為不濟，一會兒被獅蝎攆著滿山跑，一會兒弄得湖水倒灌，一會兒觸發(fā)前輩洞府禁制……剪輯得分外驚險。

    程粵看得有點不耐煩了：“這就是女主角？”

    “啊。”秘書暗暗撓頭，也不大搞得懂，為什么現(xiàn)在的電視劇，都喜歡先把女主角變成倒霉蛋和闖禍精，然后再是男主角從天而降。

    “江簌呢？”

    秘書也不知道啊，他就是看見個片花，還熱乎著呢，心想老板沒準兒要看，就趕緊給捧到面前了。

    這女配角的戲份是真配??！

    配得老半天沒見著。

    這邊程粵剛表達完不耐，視角一轉(zhuǎn)。

    就見一個扎著雙環(huán)髻，穿著白衫粉裙的少女，騎著白胖圓滾的的仙獸從天而降。

    是江簌。

    程粵差點噗嗤笑出了聲。

    “誰給做的造型？”

    要是臉再圓點，妝再喜慶點，就能趕上程家老宅子里掛的年畫了。

    秘書聽見這話，一時間也拿不準程粵的心思，不知道這是覺得好呢，還是覺得不好呢。反正他覺得是挺可愛的，……這位江小姐真是怪有魅力的。

    他一塊兒翻著視頻，翻著翻著，都覺得自己要成粉了。

    “這就是反派？”程粵不自覺地掐了下指尖。

    這好像是人看見可愛漂亮的東西時，本能的反應(yīng)。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強悍起來的時候，勢不可擋，無所畏懼，誰的面子也不給；一轉(zhuǎn)頭，……又他媽有點可愛。

    “是、是吧?！泵貢穆曇粢灿悬c不太確定了。

    江簌扮演的角色，先是救了女主，又為男女主打掩護。

    程粵看得眉頭皺起：“……這角色喜歡這個易風(fēng)言？”

    秘書想了想：“根據(jù)我多年看電視劇的經(jīng)驗，應(yīng)該是這樣的沒錯?！?/br>
    程粵有點說不出的如鯁在喉。

    鏡頭又是一轉(zhuǎn)。

    boss露面。

    主角團的兩個外門弟子先被boss拿下，然后是女主琴心。男主易風(fēng)言得知后，違背師門也要奔赴千里救人。

    易風(fēng)言口吐鮮血，為琴心破了堅守的道。

    眼看場面混亂，大家都要祭天，雙髻少女擋在了易風(fēng)言的身前。

    程粵眉尾一壓：“……”“葫蘆娃救爺爺？”

    秘書：“……”

    他這下是聽出來老板不太高興了。

    不似男女主那樣感情戲纏綿，會先問：“你可知他手中仙器，一擊下來，你的rou身會碎，你的形魂會滅……”

    琴心說：“我知。但要死，一起死?！?/br>
    雙髻少女就這樣沖了上前。

    多余的話也沒有，就這樣替男主擋下了那一擊，她形魂俱散，面色轉(zhuǎn)瞬蒼白如紙，只低低說了一句：“大師兄，我曾經(jīng)說過的，我做到了?！?/br>
    然后就沒了聲息。

    不愧是配角，死都死得潦草，沒有多余一絲加戲。

    秘書看了都不由覺得眼眶發(fā)酸。

    今年選秀出道的愛豆，水平都很高啊，演得半點也不出戲。

    他突然有點好奇老板會是個什么神色，老板從來不看這種“沒營養(yǎng)”的東西。更何況外頭都傳說老板冷心薄情……估計是不會有什么表情的。

    秘書心想著，一轉(zhuǎn)頭，就見老板面色陰沉沉的，喉間擠出聲：“嗯？這就是反派？”

    顯然已經(jīng)是極度的不快了。

    才第一版片花，后面還有好多劇情沒放出來。

    秘書張張嘴，只是沒等他開口。

    程粵：“去買一輛咖啡車?！?/br>
    秘書：“……啊？好，好的。”

    等秘書買了咖啡車，還請了個專業(yè)拉花三十年的咖啡師傅，這時候時針已經(jīng)指向下午六點了。

    程粵讓其他人先下班，然后自己開了個視頻會議，等會議開完，他拿上西裝外套，推門大步走出去。

    秘書連忙迎上去：“程總，咖啡車送哪兒？是送到江小姐的劇組嗎？”

    “嗯。”

    “您要回哪里？我打電話給司機?！?/br>
    “劇組?！?/br>
    秘書恍然大悟，連忙打電話給了司機。

    他望著老板臉上仍未消退的陰沉之色，心說，這和我當(dāng)年看完一個死得只剩下劇名的電視劇，恨不得給編劇導(dǎo)演寄刀片時，何其相像?。?/br>
    劇組，危。

    江簌剛配合著拍完一段，徐大志過來找她，一口氣遞給了她好幾份合同。

    “兩個是單品代言合同，一個是直播合同，還有兩檔新綜藝，三個電視劇……”

    “直播合同？”江簌打斷了他。

    徐大志一點頭：“對，現(xiàn)在不是流行直播帶貨嗎？但凡是有點名氣的，都接了這個活兒。它一，輕松；二，錢不少，一場直播下來，坑位費得有幾百萬……”

    江簌抽出合同看了兩眼：“賣不掉的話，怎么辦？”

    徐大志：“呃。反正錢收了。”“你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逼格低，一線明星都接這個呢?，F(xiàn)在誰還聊逼格啊？錢到兜里才是實在的。團里其他人都各自接了，還有個大品牌，想請你們團一塊兒上呢，價位都開到這個數(shù)了……”他比了個八。

    “八十萬？”

    “八百萬！”

    馮晶坐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背臺詞，這會兒聽了幾句他們的對話，忍不住轉(zhuǎn)過頭，低聲和經(jīng)紀人說：“她剛參加完選秀，正是風(fēng)頭正勁的時候，那么多粉絲，哪個不是韭菜？她會愁賣？這話不會是故意說給我聽吧？”

    正如徐大志所說，現(xiàn)在但凡有點名氣的，都會接個直播帶貨的單。

    馮晶去年年底就接了一個。

    帶兩件商品，單個坑位費五十萬。結(jié)果攏共才賣出去十多萬。為了這個事，當(dāng)時和商家鬧得還不太愉快。

    經(jīng)紀人忙勸她：“你想多了。”

    馮晶抿唇：“流量就是不一樣哈，價格是好幾倍呢。坐著什么也都不用干。正經(jīng)表演課也沒上過……”

    經(jīng)紀人只好又勸：“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們倆根本就不屬于競爭對手。這幾年下來，你還沒看清楚嗎？每年選秀要出多少少男少女？也就那兩年，讓公司按著壓榨一通。連進修自己的機會都沒有。一扭臉，粉絲爬墻了，公司扶新人了，……她還在原地打轉(zhuǎn)呢？你看到時候，還有戲演嗎？她zuoai豆能做到五六十歲嗎？也就兩年，身上價值就該壓榨干凈了。劇方又不是傻子。你手里這一碗，才是長久飯呢?！?/br>
    馮晶閉嘴了。

    就在這時候，一陣車輛引擎聲近了。

    多半又是來探班的。

    馮晶頭也不回。

    還是她身邊的經(jīng)紀人，低低驚呼了一聲：“我靠，我還是頭一次在現(xiàn)實里看見開布加迪la的……”

    馮晶不懂車，比起這些，她更懂名牌包。

    “開這個車怎么了？”馮晶問。

    “就這輛車，去年在阿聯(lián)酋車展上一鳴驚人，是真真正正的奢侈品。售價一千多萬歐元。還不含稅呢?！苯?jīng)紀人喃喃說著，開始自問自答：“是三金那位小嚴總來了？不對。他在嚴家還沒受寵到這個份兒上呢。這京市里能開這車的人，可不多?！?/br>
    那輛車就這樣停在了片場外，沒有開走，也沒有人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