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總非常忙，會參加各種峰會、各種政府會議、各種談判，乃至于各種社交性質(zhì)的高爾夫球局，有時候一整天只能在公司出現(xiàn)半天，這半天可能還要開公司內(nèi)部會議，這就意味著找到他不太容易，藍萍萍聽說霍總現(xiàn)在人在辦公室，連忙抱著最近需要簽字的文件守株待兔。

    她跟同樣等在外邊候命的董助閑聊了一會兒，差不多十幾分鐘后，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終于打開，一個同樣抱著文件的市場部男同事，匆匆離開，藍萍萍眼疾手快，趕緊鉆了進去。

    她想要跟霍總談有關(guān)“畫手毛毛”入職的事。

    “畫手毛毛？”霍慕東不悅道，“你不是說已經(jīng)談妥入職，怎么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真名？”

    藍萍萍連忙說：“是這樣，霍總，這位畫師并不想入職，想以合作的形式參與項目，而且不會出現(xiàn)在公司，想要遠程辦公?！?/br>
    “不過不會影響工作進度的！細節(jié)都已經(jīng)談得差不多了……”藍萍萍條分縷析地羅列，盡量不說廢話，充分展示了她的專業(yè)性。

    霍慕東最后滿意地簽下名字：“那就交給你辦。對了，簽正式合同時，再嚴查一下身份信息，這位畫手態(tài)度遮遮掩掩的，而且他的畫，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有點眼熟。千萬別是某位業(yè)界大神的小號，如果身上背著敬業(yè)協(xié)議，會產(chǎn)生法律糾紛?！?/br>
    “明白，霍總，您放心，我一定仔細審核?！?/br>
    藍萍萍走后，董助便進了辦公室，一邊替老板添茶，一邊說：“剛才聽到一件挺有意思的八卦，想著霍總您可能感興趣，所以專門記下了?！?/br>
    霍慕東從文件里微微偏過頭：“說?！?/br>
    董助他是了解的，人精似的，不但辦事妥帖，而且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所謂“八卦”，也絕對不是廢話。

    董聞：“剛才跟人資的藍萍萍閑聊，她跟我打聽一個人，江禮?！?/br>
    霍慕東放下文件，“仔細說。”

    董助便把方才打聽到的、藍萍萍的meimei跟江禮的弟弟交往，又如何拜托jiejie打聽江家人情況的事，挑重點綱舉目張地復(fù)述一遍。

    確實是很有意思的八卦，霍慕東很淺地勾下唇，卻故意說：“本職工作都做完了？還有閑情逸致打聽這些。”

    董聞規(guī)矩地說：“老板的事再小，也不是小事。而且藍萍萍已經(jīng)問到我這里，這不是跟您請示，我該怎么回答嗎？”

    “做得好，這個月獎金翻倍?！被裟綎|贊賞道。

    “之前不是調(diào)查過江家嗎？好好跟她科普，別讓女孩子糊里糊涂踏進火坑里?！?/br>
    “好的老板，我明白了?！?/br>
    在董助退出去之前，霍慕東叫住他：“等等?！?/br>
    “你說，假如……”老板難得吞吞吐吐，董聞已經(jīng)意識到接下來的話，恐怕不是他一個小助該聽的，連忙建議：“如果是感情問題，我也不懂，我還沒女朋友呢。”

    霍慕東：“……”

    被老板用“你真沒用”的眼神凝視幾秒鐘后，董助福至心靈：“要不然可以請教大少爺，他在情場無往不利，應(yīng)該很有經(jīng)驗?！?/br>
    “他？算了?！被裟綎|嗤之以鼻，霍大哥根本就是個沒有真心的花花公子，能追到人算什么本事，還不是把自己鬧上熱搜，跟過街老鼠一樣，走到哪兒有狗仔跟到哪兒，丟人。跟他能請教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出去吧，當(dāng)我沒問過?！?/br>
    。

    辦公室恢復(fù)安靜，霍慕東把沒看完的文件放在一旁，打開微信，翻“向天再借500根毛”的聊天記錄。

    他們之間的對話并不算多，最長一次還是初次加上好友那天，最后一句則停留在霍慕東讓他去地下車庫，江禮沒回復(fù)。

    霍總的唇逐漸抿緊，然后給大哥撥通了電話。

    霍寧風(fēng)溜去國外度假，時差關(guān)系，那邊正值夜晚，可能在舉辦party，人聲鼎沸，霍寧風(fēng)喝得有點上頭，忘記了應(yīng)該勸解弟弟“潔身自好”的念頭，先嘲笑一番霍慕東這種人怎么還能為情所困，然后篤定地表示：你家小漂亮的小伎倆太老套了！

    “真的？”

    “多明顯！不就是逼你給他名分嗎？你大哥我隔三差五就被逼婚，經(jīng)驗豐富。相信我，他就試試你，等發(fā)現(xiàn)逼婚不成，只要給個臺階下，就會乖乖回來找你和好?；蛘叩人庥隼щy，走投無路時，更會對你投懷送抱。……教你這么多，等你玩膩了，送我嘗嘗唄？”

    “啪?！?/br>
    電話無情掛斷，電話那頭的霍大哥酒醒了三分，拍了自己一巴掌：“好像一時忘形，把實話說出來了。”

    .

    臺階？昨晚他已經(jīng)給過了，江禮沒要。

    遭遇困難，走投無路？或許……江家父母已經(jīng)把他趕出去了？但為什么一直都沒聯(lián)系自己呢？

    霍總今晚仍舊有應(yīng)酬，他難得喝得有些醉，回到家時，就見阿姨迎過來，“怎么喝這么多呀？還滿臉不高興的，遇到什么事了嗎？先喝醒酒湯吧，江禮幫忙煮的呢。”

    “什么？”霍總低迷的氣壓瞬間回升，“江禮回來了？”還幫他煮醒酒湯？看來真被他大哥說中了！

    “哎是啊。不過已經(jīng)走了。這孩子真好，回來收拾行李的工夫，還幫我干活。”阿姨埋怨道，“挺好的孩子，你怎么趕他走呢?！?/br>
    第30章

    第三十章

    霍慕東：“我沒有趕他?！?/br>
    說罷, 他自己就陷入沉默，雖然他不想讓江禮走，可江禮確實因為從他這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才離開。

    “少爺, 你從來不帶人回家, 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忙得跟個機器人似的, 都快沒有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了……難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江禮來的這些日子, 你明顯輕松很多, 也愛笑了，我瞧著氣色都好了，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么矛盾，但有矛盾，說開就好啦, 別都憋著生悶氣, 假如就這么錯過, 以后肯定會遺憾的?！?/br>
    聽說江禮收拾行李離開之后, 霍慕東的眉頭就沒松開，終于問：“他在生悶氣？”

    “那倒沒有, 我看著挺平靜的，小江禮脾氣好，性格也隨和，被你趕出去也沒一點怨氣, 看我忙不過來，還幫忙去廚房添湯呢。”提起江禮, 阿姨總是贊不絕口。

    可霍慕東聽到她如此說，臉色更沉了兩分。

    原來生悶氣的只有自己, 江禮竟然一切如常？那他昨晚怎么還紅著眼圈，難不成一天就放下了？

    “呵?！?/br>
    “少爺，你去哪兒？醒酒湯還沒喝呢！”

    “倒掉?！被裟綎|一向少年老成，鮮少有失態(tài)的時候，今天借酒任性地說，“我不喝他煮的湯?！?/br>
    走就走，有本事再也別回來，大哥說得對，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漂亮男孩有的是。

    習(xí)慣了喜怒都藏在心里的人，連任性也適可而止，霍慕東沒再借著醉酒的緣由，說出其他出格的話，他平靜地洗了澡，平靜地吹干短發(fā)，甚至還記得打開筆記本電腦，把白天剩下的兩封郵件看完。

    狀態(tài)比今晚離開的江禮還要鎮(zhèn)定無情。

    但他在空蕩的大床上躺下時，卻失眠了。

    過去一個月，江禮有一半時間都被他弄得精疲力盡，直接在他懷里睡過去，溫暖而柔軟的身體抱起來很舒服，江禮有時候背對著他，有時候把臉埋在他頸窩里，不管什么姿勢，總有幾根不聽話的發(fā)絲戳在他下巴上，連心里也癢癢的。

    而現(xiàn)在整個房子仿佛都沒了人氣，霍慕東從沒發(fā)覺他的臥室這么大，這么空，連香氛的味道都不對，無端讓人煩躁。

    霍慕東實在睡不著，凌晨三點多的時候，起身潛入隔壁空置了的客房，霍總困得難受，顧不得逞強，此刻只想睡個好覺，沒想到，床上竟真殘留著某人的味道，溫暖的，干凈的，似乎還留著一點被沐浴露烘焙出的rou香。

    霍慕東心頭竟有點酸，他抱著被子深吸一口，才閉上眼睛。

    。

    江禮在公司附近找了家青年旅舍，青旅最大的優(yōu)點是便宜，而且出門就是地鐵站，通勤非常方便。

    不過，青旅都是跟人合住，一個房間足足五個床位。自從確認成功懷孕，江禮現(xiàn)在對自己的性別認知有一點模糊。

    雖說他上輩子就做過檢查，無論染色體還是第二性征，都是絕對的男生，可他懷著寶寶，就下意識對陌生男人懷著警惕。

    然而，環(huán)境比想象中安全得多。裝修是溫馨的宜家風(fēng)格，原木色的上下鋪錯落擺放，竟然還挺有設(shè)計感，每個床位配備一個帶磁感應(yīng)鎖的柜子，屋里還開著暖風(fēng)。

    邁入十月之后，氣溫急轉(zhuǎn)直下，上一周還能穿短袖，現(xiàn)在大街上已經(jīng)有人套羽絨服，江禮的厚外套還在行李箱里，現(xiàn)在只穿著加絨格子衫，外邊套一件巨轆發(fā)的馬甲，差點被夜風(fēng)吹透了。

    室內(nèi)的暖風(fēng)撲面而來，寒氣盡散，江禮舒服得直嘆氣，連舍友也都是省事的，兩個窮游的學(xué)生把書包鎖好，便出去大廳的沙發(fā)里聯(lián)機打游戲，并不打擾別人休息，其他兩個床位空著，剩下一個年輕人還跟江禮客氣地聊了兩句，江禮徹底放下心，也去大廳接了杯免費的熱飲，打開筆記本電腦。

    他沒有加班或是畫畫，而是拍板定下了一個很久之前就看過的房子。

    這房子是在租單身公寓時看過實體的，當(dāng)時他就很心動：可以做小兩居的面積，只做了一室，所以臥室非常寬敞，附帶一廳一衛(wèi)，還有個小廚房，地位置便捷，有電梯，三年的新小區(qū)，物業(yè)、安保都值得信賴，唯一的缺點是超出預(yù)算，不過，現(xiàn)在江禮剛從養(yǎng)父母那里“騙”回兩萬塊，剛好夠押一付三。

    因為沒怎么跟中介砍價，他明天下班過去，簽了合同，說不定就能直接入住。

    假如有充裕的時間，江禮肯定想貨比三家，然而，現(xiàn)在他無家可歸，青旅雖然比一般的酒店便宜，但長住也不劃算，還不如趕快敲定新住處。

    江禮把筆記本電腦放在大腿上，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喃喃自語：“朵朵啊爸爸的大寶貝，咱爺倆奢侈一回，住個豪華大一居，裝修挺新的，還沒甲醛，最適合你健康成長了。”

    “貴是貴了點，但爸爸最近手頭寬裕，能負擔(dān)。”

    說起來，“放下個人素質(zhì)，拒絕精神內(nèi)耗”之后，生活都跟著變美好了，既然養(yǎng)父母只把他當(dāng)賺錢工具，他就停止反哺，不讓他們再吸他的血。

    既然孩子的另一個爹三番五次明確強調(diào)，不想跟他有任何關(guān)系，那他就放下兒女情長，干凈利索地滾出人家的生活。

    不再考慮什么親情、愛情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人生目標(biāo)就變得非常清晰：賺錢，養(yǎng)崽。

    江禮自己都感覺最近財運亨通，除去那兩萬塊不談，他接商稿也賺了小一萬，再加上即將到手的轉(zhuǎn)正工資，以及最豐厚的壓軸項目——青銅科技游戲部合作原畫師。

    只是，這個項目他跟不完，就得去外省找那位老專家，為剖腹產(chǎn)手術(shù)做準備，最好能遠程辦公，而且江禮也不想再跟霍慕東扯上關(guān)系，所以想要以外聘合作的形式參與項目，而非入職。

    好在hr竟然同意了他的提議，江禮可以用虛假身份跟他們簽約，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到哪兒去找個虛假身份？

    找黃牛辦個□□肯定是行不通的，不但違法，而且也通不過人資部的審核。像青銅這樣的大公司，簽人之前一定要背調(diào)的，“畫手毛毛”最好是一個科班出身，卻沒有從事相關(guān)行業(yè)的“隱形大佬”。

    江禮想來想去，仍沒想到哪能挖到這么一位大神，夜已經(jīng)深了，連那兩個窮游的學(xué)生仔都不再打游戲，江禮揉了揉困倦的眼睛，關(guān)掉青銅科技hr藍萍萍發(fā)的郵件，也回了房間。

    將電腦鎖好，爬上床，正要入睡時，他靈光一現(xiàn)：怎么沒想到林澗？！

    林澗是他大學(xué)室友，兩人關(guān)系一直不錯，是畢業(yè)后鮮少沒斷聯(lián)的幾個同學(xué)之一。

    上輩子江禮開工作室時，還朝他借過錢，林澗二話沒說，不但打錢過去，人也過去親自幫忙，并說好在江禮家借住一段時間，以便親自指揮工人裝修。只是得知江禮已經(jīng)有了女兒之后，就沒再打擾，不再提借住的事，忙前忙后幫著裝修好工作室，就匆匆地回了魔都。

    這人太值得信賴，人品好，又熱心腸。即使把工資全打到他卡上，江禮也不怕被卷走，而且，林澗也跟他一起選修過動畫專業(yè)，畢業(yè)后卻沒從事相關(guān)行業(yè)，而是直接回家繼承家業(yè)。——他家公司是搞實業(yè)的，跟動畫八竿子打不著，完全不會牽扯競業(yè)協(xié)議！

    簡直太完美了！

    江禮興沖沖地給林澗發(fā)去消息之后，才后知后覺地想到，太晚了，人家說不定早就睡了。

    沒想到林澗竟然秒回：沒問題。

    -向天再借500根毛：你沒睡吶？

    -向天再借500根毛：回復(fù)這么快，都沒仔細看合同吧，就說沒問題？快去看看。

    -林澗：你拜托的事，我都是直接答應(yīng)，什么時候還需要思考？

    -向天再借500根毛：嘿嘿，好兄弟！

    -向天再借500根毛：不過你還是仔細看看，他們給的薪水還蠻高的，記到你名下，我怕影響你的個稅，算一算差多少，我給你補齊。

    -林澗：好。

    -向天再借500根毛：那改天請你吃飯哈。

    -林澗：一言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