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jié)
銀色的閃電劈開了天空,也炸裂了金雕的頭顱。沈云霆乘著金雕急轉(zhuǎn)直下,他強行掰過它的殘頸,讓它僵硬的雙翼呈滑翔的姿態(tài)朝濕婆神沖去。 箭矢落下,猶如利刃般扎穿了佛像的身體。到底是司諾城的長箭,它們的防御力幾乎沒起到作用,但也不至于被射殺。畢竟,妖魔的本事再渣,好歹也攀上了“陰陽相融”的境界。 果然,濕婆神的第三眼被射穿之后,修復得非常迅速。 它找不到司諾城的藏身地點,暫時只能將“目光”集中在廟宇里最能打的拉基身上。 不到萬不得已,它絕不會殺死祁辛黎。末日發(fā)展至今,它也只見到了祁辛黎一個“活佛”。就像有些人會把最好吃的東西留在最后吃一樣,濕婆神像也不愿與同類分食祁辛黎,它更想一人獨享活佛。 為著這么一點私心,它愣是出手慢了一分。梵天像甩動佛珠揮開箭矢,拉基一斧頭劈上了它的膝蓋。 也是在這秒,濕婆神像的“目光”凝成光束,一擊射向拉基! 電光石火間,拉基反蹬梵天像的膝蓋越開,而濕婆神的光束直接射斷了梵天像的腿。金色的血rou炸裂,襯著梵天像的哀鳴,那道目光頃刻掃向拉基,似乎憤怒于他傷了它的同伴,一副要把他燒裂的模樣。 “該死的!”拉基啐了一口。 他的身后已經(jīng)沒有借力點了,只能橫過戰(zhàn)斧硬杠了這一擊。恰在此刻,祁辛黎暴喝一聲,當即甩過一條百米巨蛇,橫亙在光束與拉基之間。 光束灼燒著王蛇的肌骨,生生將它燒成了兩段。王蛇的上半截朝濕婆神像摔去,下半截在拉基眼中化作了燃燒的灰飛。 焦糊的味道隨風散開,祁辛黎的藍色大手接住拉基,另一手張開大掌,擋住了濕婆神的另一道光束。 “把我扔過去!”拉基吼道。 “不行,空中路線太長,你會被燒死的。”祁辛黎當即駁回拉基的要求,并把他甩向梵天像,“你對付那只,我對付濕婆!” 不等拉基同意,祁辛黎就把他丟了出去。接著他縱身一躍,劃過無數(shù)塌方的建筑物頂層,兩只佛手作格擋狀,一波阻開襲來的那道強光束。 濕婆神像強則強矣,明明已經(jīng)攀上了境界,偏偏攻擊力僅有司諾城的一半。說到底,獲取食物太多太方便,就算是妖魔也會被養(yǎng)廢。在祁辛黎眼里,濕婆神像是很棘手,但不是不能對付。 只要別被打到…… 藍色的佛手一張,裹住了濕婆神像的大掌,也罩住了掌心的眼睛。經(jīng)文卷軸凝成錐刺,祁辛黎急速扎向濕婆神的咽喉。 通過預(yù)判,這個高度和神像的受力面,濕婆神絕對避不開錐刺的突襲,它的頸部遲早會被捅出一個窟窿??善钚晾铔]想到的是,濕婆神像是無骨的蛇,突兀地將脖頸拉長、飛快旋轉(zhuǎn)十幾圈,將所有的皮rou都絞了起來。 錐刺入rou,即刻被皮rou絞緊。他本能地往后一拉,登時覺得不妙。 神像的第三眼打開了—— “轟隆?。 ?/br> 煙塵四起,祁辛黎倒飛出去。佛手的虛影險險地護住他,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沖勢。很快,他強忍著五臟的疼痛起身,佛手一拍地面騰空,往最高的圓頂處跑去。 身體旋轉(zhuǎn),穿過三四道射來的光束,穩(wěn)穩(wěn)地落在破碎將塌的圓頂,取出了錫杖和缽。 下一秒,錫杖與缽相撞,蕩開一聲清越的嗡鳴。好似末世前的佛寺鐘聲,滌蕩凡世微塵。很輕的聲響,卻直達人心。 “阿彌陀佛……” 祁辛黎坐在圓頂上,雙手合十。同一時刻,藍色佛手合十,如山狀護持在祁辛黎身邊。在戰(zhàn)場最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他竟像坐禪似的安定下來,一副不挪位的樣子。 “老祁?” “他在干什么?” 濕婆神轉(zhuǎn)了方向,被獵物壞了事兒還扎了一刺,說不生氣那是假的。它看似披著佛陀的皮子,可芯子到底是妖魔。眼見祁辛黎不是站著挨打的主,自然想著殺之后快,它根本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一個人類。 它可是神??!是被萬人朝拜的濕婆神啊! 濕婆神合攏了雙手,左右手的掌心眼同時張開,焦灼成一條冰藍色的長鏈。它緩緩拉開手,扯出了一條泛著藍火的長鞭。 祁辛黎闔目,無動于衷。有狂風襲來,亂舞了他的僧衣,卻吹不皺他的眉峰。 能量在不斷攀升! 本想入局的司諾城駐足,順便卸掉了長弓:“這招我沒見過,祁辛黎藏得可真深?!?/br> 說完這句,他又立刻否定:“不,不對。他不像是會拿命開玩笑的人……之前在大澳不用,是因為不會。所以,他是在大澳之行后開發(fā)的招式?” 養(yǎng)傷才多久,他就悟了新招。看來搞情報、做輔助耽誤了祁辛黎太多,要是不做瑣事,他興許會比拉基先一步跨入大境界吧? 紀斯頷首:“他是個聰明人,性子本是極冷。若非心有掛礙,早就成佛了?!?/br> “掛礙?”司諾城瞇眼,“明白了?!?/br> 祁辛黎是一個背負很多的人。父母、家國和戰(zhàn)友,都因為他的生活背景而向他聚攏,成為了他的責任。 他最初加入他們,就是為了確認覺醒者的安全性和可控性。及至跟他們成為了好友,也從不忘記自己的本職。游走在國家、覺醒者和普通人三方,再成為三方溝通的橋梁,祁辛黎的負擔極重,可他從不說出口。 “待他父母百年之后,他便再無掛礙了?!奔o斯道,“屆時,他遲早會走到圣佛的高度?!?/br> 話落的那秒,濕婆神的長鞭抖出,直擊祁辛黎的面門。拉基脫不開身,卓無涯又離得太遠,沈云霆正忙著給象神最后一擊,江梓楹徒手搏殺另一條巨蛇,而憨批們還在跑向戰(zhàn)場的路上…… 沒有人幫忙,只能靠他自己。 萬鈞之力襲向面門,闔目的祁辛黎仿佛打開了第八感阿賴耶識,輕輕地朝長鞭揮來的方向伸出手——藍色佛手做出同樣的動作,掌心正對長鞭,內(nèi)中有一個卍字在緩慢旋轉(zhuǎn)。 “哐!”一聲巨響,好似彈藥炸裂的聲音。 經(jīng)文構(gòu)筑的屏障擋下了長鞭,而護持著祁辛黎的佛手猶如蓮花盛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無數(shù)只藍色佛手張開,或是做拈花狀,或是掐指訣狀,內(nèi)層裹住祁辛黎,外層如金剛怒目,以雷霆萬鈞之勢殺向濕婆神。 祁辛黎的意念仿佛融入了佛手,它們撕碎了長鞭,層層隔開了光束,一掌接一掌地落在濕婆神身上。 對方拗過身體靈活閃避,雖然高大卻敏捷度點滿。下腰、翻身、騰空、挪移,它險之又險地避開大掌侵襲,而在它身周已經(jīng)落滿了無數(shù)的掌印。 此時,祁辛黎不慌不忙地張口,開始吟誦金剛經(jīng)。 金剛經(jīng),佛門暴力超度的必備經(jīng)文,能消業(yè)召神護身。祁辛黎很少背誦,畢竟它太長了……可不知為何,今天這經(jīng)文的字符莫名其妙蹦入他的腦海,還順理成章地被念誦出聲。 更不知為何,他感覺身心靈在往另一個方向靠攏,好似很久以前也有過同樣的感受。 恍惚間,他的神魂像是穿越了時空,回溯到一方天地之內(nèi)。那時山崩地裂,天魔齊出,萬魔侵襲,而他化作了一位身披紫裟的大佛,正端坐在萬佛大陣的中心。 在他身畔,一只九尾仙狐晃動著蓬松的尾巴,雌雄莫辨的美人臉卸掉了所有輕浮,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轉(zhuǎn)向他,說道:“圣佛子,你可想清楚了,大陣一動你就身死道消?!?/br> “消便消,本佛爺怕這個?”他回道,“等本佛爺圓寂了,就是天地間的第一道屏障。狐九爺,你可能在屏障破碎前殺十萬天魔?” 九尾嗤笑,眉眼風流:“十萬?忒看不起我九爺了。” 之后,萬魔天落。他“圣佛子”以身祭陣,困百萬天魔于死境。猶記得那一聲佛號,猶記得大修隕落的血霧,也記得仙狐破開大山的最后一聲悲鳴。 時光流轉(zhuǎn)千萬載,功德護體之人終得輪回。 “阿彌陀佛?!逼钚晾璋l(fā)出一聲嘆息,他隱約感覺自己不是自己,但還是決定將身體的歸屬權(quán)交給高我。 講真,他不覺得自己會像司諾城一樣暴走,大概是……佛系的緣故? 結(jié)果,打臉來得猝不及防! 他“看見”自己抄起了錫杖和缽,迎風而立,沖著濕婆神大喝道:“大膽妖孽!你禍害眾生造孽無數(shù),可想好怎么死了嗎?” 祁辛黎:…… 聲如洪鐘,響徹八方。祁辛黎發(fā)現(xiàn)自己怒氣值沖破臨界點,像超級賽亞人似的騰空而起,千八百萬的佛手重聚成一尊高大的活佛,直接一巴掌劈飛了濕婆神! “媽耶!”隊友們仰頭,看見濕婆神像倒飛出去,砸中毗濕奴。 卻見那尊藍色大佛拔地而起,大開大合之下拳打濕婆,腳踢梵天。他一手拎起毗濕奴,一手掐住梵天,將它們的頭顱狠狠對撞。再一把棄之于地,踩爆它們的狗頭。 梵天也是三頭六臂,原本死得不會那么快,可架不住佛爺?shù)谋┝Τ葘嵲谔荨?/br> 佛身一分為二,二分為三,在金剛經(jīng)的吟誦中化作十八羅漢,六打一開始之際,場面堪稱兇殘至極。什么光束、凈瓶、嘴炮,通通失去了作用。在羅漢像的群毆中,三神像幾乎快原地去世。 濕婆神廟被拆得只剩斷壁殘垣,其余覺醒者的腿跟裝了風火輪似的往外跑。 一邊跑,還一邊吶喊:“紀斯!紀斯不好了!” “祁辛黎性情大變!性情大變!” 遙遠處,紀斯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仙風道骨的背影有那么一絲絲的僵硬。 司諾城瞇起眼,細細打量著他。 片刻后,他出聲試探道:“你似乎對‘性情大變’很介意的樣子,為什么?” 紀斯側(cè)首:“因為這四個字是開戰(zhàn)宣言?!?/br> 司諾城:誒? 另一端,祁辛黎舉起了缽,每一尊大佛也舉起了缽。只見缽中有藍色的光凝聚,瞬間照在了神像們的身體上。剎那,無數(shù)殘魂的尖嘯沖天,灼燒的灰燼順著疾風蔓延。 神像伸出手抓住大佛的腳踝,像是在求放過,又像是在求解脫,再被光轟得灰飛煙滅。 愚民祈求來世的執(zhí)念,僧侶愈發(fā)膨脹的貪婪,人心的怠惰與惡念都在佛光普照下無所遁形,也同時送入了祁辛黎的感知之中。 他們以為被佛像吃掉,就能獲得富足的來世。它們以為與佛像相融,就能成為真正的佛。 自欺欺人,愚人自愚,終是踏上了不歸路。 “超度?”大佛破口大罵,“你們自找的還要本佛爺超度?本佛爺那么閑干嘛不去吃肘子!” 祁辛黎:……不,不是的,我不是這樣的! 眾隊友:…… 突然想到在飛機上打斷了佛爺說情報的事兒,艾瑪,真是謝佛爺不殺之恩。 ※※※※※※※※※※※※※※※※※※※※ ps:祁辛黎:我除了頭跟他一樣光滑,到底哪一點像他?。?/br> 司諾城:我除了掛跟他一樣強大,到底哪一點像他啊! 拉基:你們都還行,好歹是“他”,我的話就成了“它”,跨物種呢。對了,老祁,肘子分我一半。 眾人:…… 第218章 第二百十八縷光 “祁辛黎”打碎了妖魔的尸體。 蹚著金色的血泊, 他彎腰從它們的丹田處挖出幾枚泛著血光的舍利。 置身妖魔腹中,飽經(jīng)人血淋漓。怨念加身,人欲不絕, 再純凈的舍利子都有了墮落的跡象。如今, 舍利已不是佛門至寶, 反倒是妖魔的嬰丹?;罘鹂嘈迬资d的“慧”, 愣是被糟蹋成魔物的“愚”。 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