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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jīng)順利完成任務(wù),也可以和亞蘋姐有個像樣的交代,可她忽然覺得有點脫力,甚至脫力到有一些微微的眩暈,隨即她下意識地繞到了一旁的小道上,望著眼前那所空落落的幼兒園門匾,緩緩地蹲坐了下去。 梅婧有些難過地抹了抹眼睛。 她想大概是因為自己已經(jīng)不記得小時候在幼兒園里的那些事了,真是可憐。 對,她是可憐,從前可憐,直到現(xiàn)在也沒什么改善。 自己家會為了每個月幾百塊錢把她當(dāng)猴子一樣團(tuán)團(tuán)耍,男朋友在單位里與漂亮的女老板也始終有著解釋不清的曖昧關(guān)系……梅婧不甘心地捧住臉,心想著究竟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有勇氣,去徹底地擺脫掉眼下這個可憐又可笑的局面呢? “……婧婧?!?/br> 熟悉的聲音令她猝不及防地抬起頭。 在確認(rèn)是胡文愷的瞬間,她連忙將頭又埋了下去,并且比剛才還埋得更深了些。 盡管喉嚨口還微哽咽著,可梅婧的態(tài)度卻十分不近人情,“你不要過來!” 胡文愷無奈一笑,倒也真聽話不動了,于是就保持著眼下這相鄰兩步的距離,直接蹲坐在了她的對面。 “你別……”梅婧很快便被坐在馬路牙子上的他吸引了注意,“你別坐,這里的地很臟,你別把你的好衣服坐壞了……” “衣服臟了可以洗也可以丟,但你傷心,我并不是每次都有機(jī)會陪?!?/br> 梅婧信誓旦旦道,“我不傷心!” “眼睛哭紅了說這些,真的沒有一點說服力?!焙膼饛暮谏墓陌锓黾埥?,像哄小孩兒似的朝她遞去,“既然不喜歡,為什么還要喊我來吃這頓飯?其實你知道,我并不太會來打擾你,你也實在沒有必要安排這樣的一頓飯讓自己為難?!?/br> “沒有,”梅婧不服氣地分辯著,“我沒有為難……” 胡文愷嘆氣,“婧婧,你分明滿眼睛都寫著為難。” 梅婧執(zhí)拗地抬起臉,像是只自己跳到獵人槍口下的小白兔,正為了自己的不幸露餡散發(fā)著毫無作用的小脾氣。 “不是的,你說了不算!” “好,我說了不算,那誰說的算?”胡文愷定定地望著她,眼神溫若春風(fēng)道,“給你布置這場任務(wù)的人算嗎?” “沒有人給我布置任務(wù)!” “是他,還是我姑姑?” “不是不是,都不是,”梅婧心虛地轉(zhuǎn)開了目光,“和你們這種愛猜人心思的聰明人打交道真的很煩……” 胡文愷嘆了口氣。 只見她的眼圈就像是快要漫過堤岸的長江水,很快就有著潰不成軍的趨勢,可她卻依舊執(zhí)著地忍著,仿佛想用最后一絲意志力去抵抗這股心間的排浪。 “人生路上很好的向?qū)?,其實就是存在于每個人心底的欲望?!焙膼鹜_下的落葉,不緊不慢道,“婧婧,其實我并不后悔我沒有去讀書,我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我現(xiàn)在從事的工作。我沒有后悔過當(dāng)時的選擇,所以我也不需要你的抱歉和自責(zé),你更不用為此而感到歉疚難過。” “真是少爺脾氣,想胡來就胡來?!泵锋貉b作有些生氣的模樣看著他,可聲音里蘊著的軟糯尾音,卻顯得她的話沒什么氣勢,“讀書的事多好,你怎么能不去?家里人指不準(zhǔn)有多期待呢!” 胡文愷眸光燦然道,“因為我想留在這里排隊?!?/br> 梅婧呼吸一窒,瞬間語塞。 “我很喜歡這里的一輪明月,就算它并不屬于我,但只要我偶爾能抬起頭來望向它,我也會很知足。我愿意一直這么悄悄地望著,也愿意等待月亮孤寂時,遞給人間的一個垂眸?!?/br> 梅婧一點點揪著枯黃落葉的根莖。 她想這一番話若是出現(xiàn)在夜生嘴里,大概就成了「寶寶我喜歡你,想和你永遠(yuǎn)在一起,你除了愛我不要愛別人好不好」這樣的露骨表白,而不似在胡文愷口中,連表達(dá)心意都用著這樣風(fēng)花雪月的修辭??杉词故沁@樣,即使自己聽不習(xí)慣,也不能質(zhì)疑別人說出時的勇氣與真心。 “挺好的,”梅婧說,“可惜我沒有文化,聽不懂?!?/br> 胡文愷啞然失笑,像是看著個不小心跌了跤,繼而蹲在地上賭氣的小朋友一般望著她。 “謝謝你,讓我知道你都明白了……” “我不明白。” “那需要我再直白一點嗎?” “不需要!” 梅婧沒客氣地抬手拒絕,繼而氣堵堵地望著他。 可望著眼前難得情緒豐富化的她,胡文愷眸光一閃,頓時竟鬼迷心竅地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她那表示拒絕的柔軟小手。 陌生的手指,就這樣交握在深色的晚風(fēng)中。 此刻沒有人注意到,街道盡頭那一雙被掐熄光影的眼眸。城市的光亮夜色,街道的富麗光彩,在這一瞬都再無法投入他的雙眼。 遲來的關(guān)切比野草還輕賤,也不會再有人稀罕。 腦子里有聲音在徘徊,聲音逐漸變大,開始占據(jù)了夜生全部的思緒。 快走吧,趁著自己失態(tài)之前。 快離開這里,苦命鴛鴦成雙對,并不需要第三個人加入。 誕生于黑暗中秘密仿佛只能重歸于黑暗。 夜生緊咬著唇,不愿再做一個變態(tài)的尾隨者,隨即他回過身去,踏著夜色,邁入心底更深一寸的寂寥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