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第53章 大丫跳河了(二更) 此時, 阮家。 “什么!” 姜美麗猛地提高聲音,“弟妹你想讓大丫去工廠上班?可她已經(jīng)到了說親的年齡,我都開始給大丫聯(lián)系合適的相親對象了呀!阿菊你糊涂,這不是耽誤她嘛!” 這話說的, 李梅菊很不爽, 如果是先前, 自己還會猶豫考慮一下,今早四丫在曬谷場說的那番話, 她不僅羨慕, 還很嫉妒。 大嫂一家都吃公糧, 憑什么好處都讓他們占了? “老二家的, 胡說些啥?腦子糊了屎?”賴英子冷笑, 嘲諷連連地說:“明年大丫嫁了, 她吃著公家糧, 可都便宜了婆家人, 你樂意嗎?” “大丫……”李梅菊猶豫著,低聲說:“她……她不會的……” 阮芳芳見母親態(tài)度動搖, 焦急地保證:“阿奶,阿奶,我要是當(dāng)了工人,以后工資的一半都給弟弟留著!” 這時, 阮二壯也說話了,懇求道:“媽,以后大丫做不到, 我親自抽死她, 兒子沒求過你們啥,這一次求您了!” 阮來福用煙斗敲了敲桌子, 深深吸了一口旱煙,緩緩?fù)鲁龊?,瞇著眼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給一半?那另一半豈不是留在婆家了?!?/br> 夫妻倆對視一眼,不知道說啥好,一時間滿臉愁苦。 就在阮芳芳打算跪下求阿爺阿奶成全時,只聽到那當(dāng)家做主的老爺子淡淡道:“今天,家里人都在,我給你們兩口子把話擱這兒,大丫的事就算了?!?/br> 滿臉皺紋的老頭看了看阮國棟,笑著招手:“國棟,來阿爺這里?!?/br> 無視孫女面如死灰癱倒在地,也不看二兒子失望的神色和二兒媳憤懣的目光,他笑瞇瞇地說:“將來,招工名額必定少不了二房,只是……” 阮來福停頓了一會兒,眼神忽而犀利起來:“招工名額只能留給我阮家的男娃,也只能是國棟的。” 李梅菊和阮二壯聞言,欣喜地互看一眼,恢復(fù)了滿面紅光,激動地搓著手,不知說什么好。 這就是一個保證啊,老爺子親口保證的! 名額留給兒子當(dāng)然比女兒好,兒子好,他們才會好,閨女好,他們能沾多少光呢?將來結(jié)婚生子了,心可就不會向著娘家了。 阮秀秀看著父母高興的樣子,jiejie失魂落魄地走出堂屋都沒發(fā)現(xiàn),她心里有些難受害怕,忍不住問堂妹:“甜甜,明年我真的能參軍嗎?我不想像jiejie那樣。” 對此,阮甜甜也不甚唏噓,這個時代對女孩子確實不公平,可大環(huán)境造就了這種文化觀念,她也無法改變啊,只是很慶幸父母兄長們疼愛自己。 她拍拍驚慌的阮秀秀,安慰:“有我在,不會把你留在農(nóng)村里,放心?!?/br> 翌日清晨。 阮清秋睡得正香,忽然被廣播聲吵醒,她掀開厚重的蚊帳,看向外頭。 天還黑著,一絲光亮都沒有,廣播還在響,她閉上眼重新躺回被窩,腦袋清醒了幾分,終于聽清廣播的內(nèi)容:“阮家大丫跳河了,開拖拉機的趙春林,快過來把人送公社衛(wèi)生所!” 她猛地睜開眼,阮家大丫?阮芳芳? 阮芳芳跳河了?! 阮清秋的心沉到了谷底,一骨碌爬起來,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套上棉鞋就推門沖了出去。 “秋秋你去哪兒?吃了再走啊?!绷_老太太從屋里探出頭,喊道。 “羅阿奶,我有急事,回來說!”說著,人已經(jīng)消失在拐角處。 顧青林也推開門,看了半晌,他怔怔道:“阿奶,你聽到廣播沒?秋秋的大堂姐跳河了……” “這,千萬保佑那孩子平安無事啊?!崩咸珖@氣,拍拍孫子肩膀,進廚房忙去了。 寧和的清晨,就這樣被打破。 阮家人都起來了,李梅菊險些哭瞎了眼,心里不由怨起公婆,明明可以做到,對他們來說很簡單的事,她的大丫要是死了,她跟他們沒完! 這會兒,除了賴英子,沒人敢說句重話。 “多大點事,就跳河,果然跟四丫那死丫頭在一起久了,都會用這種手段威脅人了!” 見到媳婦要吃人的眼神,阮二壯勸阻說:“媽,你就少說兩句吧!” 阮秀秀咬著手指也慌了神,昨晚自己要是跟出去,關(guān)心安慰jiejie幾句,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現(xiàn)這種事…… 一家人慌忙往廣播處趕,等他們到的時候,拖拉機已經(jīng)哐哐哐叫囂著走遠。 此刻,廣播處聚集了不少人,都用譴責(zé)的目光看著阮家人。 “你們怎么回事?自己家的孩子跳河了都不你知道!” 阮甜甜早已手腳冰涼,六神無主,事情怎么會這樣呢? 前世,在母親的牽線下,堂姐安安穩(wěn)穩(wěn)嫁人生子,根本沒有這檔子事,她突然有些后悔。 同為女孩,如果自己稍微出手幫一下,或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這邊。 拖拉機上,阮清秋不顧旁人阻止和目瞪口呆,給阮芳芳做了胸外按壓,并進行人工呼吸。 大冬天的,她喘著粗氣,顫抖著把手指探到阮芳芳鼻下。 有呼吸了,終于恢復(fù)呼吸了! 阮清秋捂著嘴,眼淚無聲流下,張獻民見了也伸手去試探呼吸,之后一臉驚訝地看著哭泣的小姑娘,還真給她救回來了! 看來,以前傳聞阮家二丫親嘴救人的事,恐怕是真事,不是胡來的。 哭了片刻,她趕緊脫下棉外套,裹住身體冰涼的阮芳芳,包在懷里,眼淚流個不停。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傻姑娘,怎么就跳河了? 天大的事,只要活著就有解決的可能,死了真的再也沒有可能。 拖拉機全速開動,只用了十幾分鐘就到公社衛(wèi)生所。 “誰給她做了心肺復(fù)蘇術(shù)?幸虧及時,不然晚了!”醫(yī)生邊檢查邊說道。 原來親嘴救人是真的啊,來的幾人面面相覷,沒說話。 阮清秋說:“是我,醫(yī)生我堂姐怎么樣了?” “救援及時,人是救回來了,什么時候醒不知道,大概要狠狠病上一場,好好補補身體,才能好的快?!贬t(yī)生笑著朝她點點頭,溫聲叮囑。 “有沒有帶干的衣服來,進來給她換一下?!?/br> “謝謝醫(yī)生,我去換吧?!?/br> 幾個男人留在病房外,阮清秋關(guān)上房門,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脫下給阮芳芳換上,她則換上那身濕衣服。 然后又和小護士借了干毛巾,擦干阮芳芳的頭發(fā),朝病房外的張獻民說:“叔,回家拿被子是來不及了,您看去醫(yī)院處和他們溝通下,拿張批條領(lǐng)一套被子來行不行?” 見張支書答應(yīng),她默默蹲在過道口,直到阮家人到來。 第54章 阮家女德書(一更) 見到阮清秋, 老太太少不得一頓冷嘲熱諷,被前來輸液的小護士呵斥:“吵吵鬧鬧像什么樣,病人需要安靜!” 賴英子訕訕的,臉上掛不住, 如果不是兒子拉著, 她非要沖過去質(zhì)問吵鬧, 嘴里還在嘟囔:“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不會尊重老人家,哼!” 這邊, 張獻民把醫(yī)生叮囑的話與阮家人簡單說了說, 李梅菊沖進病房趴在床前大聲慟哭。 老太太撇撇嘴, 把剛才在小護士那受的氣一股腦撒到兒媳身上:“哭啥哭, 這不是沒死成嗎!不死都給你個喪氣玩意兒哭死!” “賴嬸, 醫(yī)生可說了, 要不是四丫在路上給大丫做了急救, 你家大丫送到醫(yī)院就不行了!”張獻民沒好氣道, 心想這老太太忒刻薄了些。 “她?” 老太太看向蹲在角落一言不發(fā)的阮清秋,明顯不信。這話也吸引阮大壯夫妻倆和老爺子, 都看看阮清秋,又看向張獻民。 “就是你家三丫之前救那個男人的方法,醫(yī)生說那叫‘心肺復(fù)蘇術(shù)’?!?/br> 姜美麗眉頭一皺,卻問:“四丫, 你怎么會那啥復(fù)蘇術(shù)?誰教的?” 阮清秋諷刺地勾唇,冷淡道:“因為,甜甜姐和那個男人嘴對嘴救他時, 我也在看呀, 然后就學(xué)會了呢?!?/br> “四丫,你怎么這么說話?大伯母只是問問你而已?!苯利悆蓷l眉都擰成麻花, 語氣也很不好,別以為她沒聽出陰陽怪氣的味兒。 “我讀書少,不懂添油也不會加醋,大伯母問,我就實話實說?!比钋迩镎Z氣淡淡,偏生上挑的嘴角充滿了嘲弄。 阮大壯臉有點黑,先內(nèi)涵自家閨女,又嗆聲自家媳婦,這個侄女實在不像話,便說:“四丫,美麗是長輩,你怎么說話呢!” 先來的趙春林幾人看著阮家人,互相交流了眼神,不去關(guān)心病人,反而吵鬧起來,真是…… “哦,請問大伯,侄女哪句話說錯了,或者添了油加了醋,還請指正,我必定道歉?!比钋迩镆袎Χ?,定定看著阮大壯,臉上一點也沒有被斥責(zé)的慌張。 老太太見兒子被孫女的話噎住,正待發(fā)飆之際,阮來福說話了:“長輩的話,無論對錯,你聽著就是;家里的事,無論好壞,少在外面說?!?/br> 他口吻嚴(yán)厲,盯了阮清秋許久,沉沉道:“無論如何,頂撞就是錯,雖然你已經(jīng)是潑出去的水,但好歹是我阮家出去的,以后規(guī)范好自己的行為,不要給我阮家丟臉,懂了嗎?” “爸說的有道理。”阮大壯點頭,臉上露出認同之色。 阮清秋簡直要被這番歪理給整笑了,什么封建直男癌晚期患者! 她咧了咧嘴,又正色道:“我讀書少,聽不懂大道理,字也不認幾個,您跟我說這些沒用。” 阮清秋神情真誠,表情正經(jīng)地建議:“不如您和大伯回去合計合計,編一本書,就叫《阮家女德》,以后阮家的女孩都送去讀書,這樣才好讀懂您的訓(xùn)誡,成為一個合格的、不丟阮家臉的阮家女孩?!?/br> 在阮來福陰沉可怕的眼神中,她做出苦惱內(nèi)疚的樣子:“我笨,我文盲,我不行,我學(xué)不會,我不識字,白費了您一番苦心,我很難過?!?/br> 末了,阮清秋眼睛一亮,說:“要不您先送我去學(xué)校讀幾年書,這樣我就可以學(xué)會阮家女德。成為一個值得您驕傲的孫女,是我畢生的追求!” 說到最后,小姑娘握著拳,眼眶都紅了,周圍人無不感動她的一片孝心。 張獻民臉色古怪,細品總覺得哪里不對。 “阿爺,請您今天就寫書,我要學(xué)!” 小姑娘雙手捧心,哭著喊著要學(xué)習(xí),簡直震撼一堆吃瓜人,這是什么神仙小孫女,又乖又孝順! 阮家的太上皇第一次被小輩這樣頂撞,挑不出毛病,就是氣! 他氣得臉皮子抖出了一片韻律感極強的褶子波浪,原來氣到極致,竟說不出話! “你這態(tài)度還不錯,總算有點懂事了。”賴英子可聽不出話中有話,模樣甚至有些矜持,她說:“回去了,我就讓你爺弄本。” 老妻的話成了壓倒稻草最后一根草,老頭子兩眼一翻,氣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