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去省城

    “這是？”秦拾光疑惑, 心中卻有了些猜測。

    “是外婆的筆記?！比钋迩锍谅暤?。

    屋里安靜下來，只有紙張摩擦的聲音在響，中間有一會兒，秦拾光停下了翻頁的動作, 他臉上閃過吃驚、憤恨、悲涼種種情緒。

    良久, 他合上筆記本, 怔怔地看著一個地方。

    “如果小姑不鉆牛角尖，如果姑父如實告知爺爺奶奶, 如果……沒有如果了……”說到最后, 秦拾光的聲音漸漸低迷, 分明無法釋懷。

    一時間, 找到小姑后人的喜悅都被遲來的真相沖淡了許多, 實在太過沉重, 以至于他不知道回去該如何向奶奶和父親開口。

    此時, 什么言語都是蒼白的, 阮清秋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面前的男人。

    幸好這個時候，外頭響起羅老太太喊開飯的聲音, 打破這種屋里凝重的氣氛，也打斷了秦拾光沉重的心情。

    飯桌上，羅老太太十分熱情地與秦拾光說起阮清秋這些年在村子里的生活，“秋秋從小沒了媽, 吃過不少苦，不過她是個聰明又善良的孩子……”

    羅細(xì)妹先是嘆著氣細(xì)數(shù)了小姑娘以前過的苦日子，又自豪地講了她用自己的勤勞智慧做的好事, 一一列舉, 如數(shù)家珍。

    阮清秋被羅老太太夸得不好意思起來，在秦拾光屢屢震驚的目光中越發(fā)害羞, 只好低頭扒飯。

    “而且我們秋秋特別上進(jìn)，雖然從小輟學(xué)務(wù)農(nóng)，但她擁有一顆積極好學(xué)的心，重拾書本，跟著村里有學(xué)問的李老哥學(xué)習(xí)，準(zhǔn)備今年報考高中！”

    聽到這兒，秦拾光一直欣賞溫和的面孔露出了幾分遲疑，猶豫了片刻才對阮清秋說：“上進(jìn)是好事，但學(xué)習(xí)這種事，一口吃不成胖子。”

    頓了頓，他又說：“你跟我回省城，舅舅讓你姨父給你補(bǔ)課，他是大學(xué)教師，肯定能幫你趕上學(xué)習(xí)進(jìn)度?！?/br>
    聽他這么說，羅細(xì)妹沒什么反應(yīng)，似乎并不驚訝的樣子，倒是一旁的顧青林抿緊唇，捏筷子的手指泛白，連平日里最愛的飯菜都沒了食欲。

    阮清秋微笑傾聽著，時不時點點頭，她知道對方是好意，自然不存在不舒服的心情，也沒解釋。

    畢竟，說再多都不如事實有說服力。

    午飯一結(jié)束，秦拾光迫不及待告辭，“秋秋，舅舅不能多待了，必須趕回去，把事情告訴家里人。”

    說著，遞給阮清秋一張紙條，認(rèn)真地叮囑：“這是我們家在省城的地址，不過你放心，舅舅很快就回來接你。”

    這話讓顧青林臉色黑幾分，悶悶地垂下頭。

    “舅舅，這個你帶上，是外婆留下的。”阮清秋笑吟吟地把小木箱交給秦拾光。

    “這什么，好重！”秦拾光沒想到小小的箱子竟如此沉，驚訝道。

    阮清秋卻不說，神秘一笑，直道：“切記，回去再打開，路上不可以，更不要在有人的地方打開。”

    秦拾光立刻嚴(yán)肅地點點頭，“行，就聽秋秋的?！?/br>
    最后，他又要了一張阮清秋的照片，說帶回去給家里人看。

    送走人，阮清秋回房繼續(xù)看書。

    “小林子，你有什么話要和我說？”被盯得看看不下說，她無奈抬眸看去。

    只見少年眼底泛紅，仿佛天要塌下來的表情，阮清秋連忙放下書，認(rèn)真問他：“怎么了？”

    顧青林不說話，就那么定定地看著她，眼圈慢慢彌漫一層水光，他仰頭望天，沒說話。

    阮清秋的心微微揪起，很有耐心地等他平復(fù)情緒，心里閃過種種可能。

    “你……”

    “是不是會走？”

    這句話，問得很輕聲，他緊繃著身體微微前傾，很想聽她的答案，又很怕聽到害怕的回答。

    不等少女出聲，他神情僵硬地說：“如果秋秋想要走，也、也沒關(guān)系，以后、以后……”

    刺耳的 “吱嘎”聲突然響起，顧青林說不下去了，極快地起身，要出去。

    “哎，你！”

    阮清秋眼疾手快抓住人，并來到少年身前，可他卻把臉扭朝一邊，死活不看她。

    阮清秋皺眉，騰出一只手，輕輕捏住少年下頜，微微使了力將他的臉掰正后，她愣住了。

    少年好看的丹鳳眼中盛滿了晶瑩的淚水，竟哭了……

    顧青林似乎覺得很羞恥，后退一步，用手擋住臉，胡亂揩一通，不敢面對少女，就想逃走。

    “我沒要走呀。”阮清秋再次擋住人，輕輕抱住他說。

    似乎是被她的舉動驚到了，少年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只是肩膀無聲顫抖，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依依不舍地離開少女的懷抱。

    “我、我先回去了?！庇脦е鴿夂癖且舻穆曇粽f完，顧青林落荒而逃。

    阮清秋輕輕笑了，忽而生出一個念頭：這種被人在意的感覺，其實也蠻好，一直和他留在這里，好像也不錯。

    次日一大早，張支書又來了。

    “趕緊，有你電話！”

    村委辦公室里，電話那頭的人還在等著，阮清秋一接起來，秦拾光聲音沉重：“秋秋，我已經(jīng)買好火車票，今天出發(fā)去接你，明早跟舅舅回家過年好不好？你祖婆婆可能快不行了，舅舅求你來看看她好不？”

    聞言，原本想陪羅老太太和顧青林過了年再去的話，瞬間說不出口了。

    阮清秋默了默，對電話那頭說：“行，我今天收拾收拾，等舅舅來。”

    “哎，好！”那邊似乎趕著出門，匆匆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她愣了半天。

    回去的路上，阮清秋一直在想個問題——該怎么和崽說不和他一起過年的事？崽會不會當(dāng)場給她表演淚崩？

    啊，就很頭疼。

    果不其然，她和羅老太太說了秦拾光來接自己的事后，少年立刻泫然欲泣，很傷心很難過又強(qiáng)行忍住的小可憐模樣。

    我去，這誰遭得住??？

    某人立刻拉著少年小手手，去了自己屋，溫聲細(xì)語安慰一番，保證一堆，才把人哄好。

    哎，她好難。

    阮清秋無語半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被她眼中的純情少男套路了。

    君不見……

    有只狼崽子勾唇一笑，在她看來時，立刻換上無辜可憐的小眼神，就讓人心軟、心疼！

    天黑的時候，秦拾光背著大包風(fēng)塵仆仆趕到了，他身邊還有個年輕人，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好奇地盯著阮清秋看。

    見她看過來，露出兩排大白牙，笑容陽光得很，“表妹好，我叫秦奮！”

    “表哥好?！比钋迩锘亓藗€禮貌的笑容，把父子請進(jìn)屋。

    羅老太太給他們端來吃的，少年邊吃邊大呼小叫：“好吃，太好吃了！”

    那邊，秦拾光把包里大袋小袋的東西取出來，對老太太說：“羅嬸，這是我父母讓我?guī)淼哪曦?，您可一定要收下?！?/br>
    “是呀，羅阿奶，我和我爸大老遠(yuǎn)背來的呢，可咋辦呀？”少年嘰嘰喳喳地補(bǔ)充說道。

    秦家想的真周到，阮清秋心里暖暖的，感覺到被重視了。

    父子倆吃完，不顧羅老太太挽留，就要離開，秦拾光解釋：“羅嬸，我們訂好公社招待所房間了，明早過來接秋秋，就不留了?！?/br>
    羅細(xì)妹便不好再勸說，把人送出門，阮清秋折回。

    “秋秋，你把這包糕點送去支書家，人家忙前忙后，幫了咱兒很多?！绷_老太太說著，又提醒道：“不要忘了開介紹信。”

    阮清秋點頭，提著糕點出門，顧青林保鏢似的默默綴在她身后。

    二人踩著雪，深一腳淺一腳來到張支書家。

    “是你們？真巧了，你舅舅前腳剛走，后腳你們就來啦，哈哈?！睆埆I(xiàn)民先是一愣，而后笑著說道。

    阮清秋同樣愣了愣，把糕點放在桌上，對給他們倒水的管春花說：“嬸子，快過年了，給你們拿點糕點過來?！?/br>
    “你說巧不巧，你舅舅剛也送了東西，放下就走！”管春花笑容可掬，說：“送了兩罐麥乳精和三斤紅糖！”

    “待會兒你們走的時候，把東西帶走吧，我也沒做啥，太貴重了！”張獻(xiàn)民抽著旱煙，附和自家媳婦。

    “不不不，您和春花嬸留著，這是舅舅的心意?！比钋迩镞B忙擺手，拉著顧青林跑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這叫啥事？

    “呼~”

    顧青林緊緊握住軟乎乎的手，走得很慢。

    “快點走呀，怪冷的。”少女扯扯他的手，催促。

    “秋秋，我手冷，天黑，怕滑到?！?/br>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聽到他有些委屈的聲音，聽起來老可憐了，阮清秋只好放慢腳步，并握緊比她手大很多的微涼手掌。

    顧青林無聲地笑了，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可以和她一起走到白頭。

    回家十幾分鐘的路程，因為某人刻意地墨跡，硬是走了半個多小時。

    在阮清秋看不到的地方，他無聲地嘆息，不舍地松開手，回屋搗鼓些什么去了。

    臨近快睡的時候，少年磨磨蹭蹭地進(jìn)了屋，掏出一張印有主席語錄的存折給她，羞澀卻堅定道：“去省城花費肯定大，你拿著?！?/br>
    說完，也不管阮清秋同不同意，一把塞進(jìn)她兜里，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當(dāng)當(dāng)?shù)墓懋嫹薄靶◆~兒”灌溉營養(yǎng)液，筆芯，么么噠~

    留評，紅包~

    第73章 全文完結(jié)

    看著手上極具年代特色的存折, 阮清秋不由低低笑出聲，然后隨意翻開看了看數(shù)額。

    好家伙！

    居然一千出頭，這跟□□十年代的萬元戶也差不多了，要知道這可是七七年！

    她愣在原地良久, 眼里盈滿笑意, 最后鄭重地把存折放在枕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