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以前在法國過年時只是走走形式，但是mama教過他怎么拜年。于是他團起小手，笑得像年畫里的金童子，說了一連串的吉祥話。

    陸建國和張慧芳被他哄得眉開眼笑。

    陸建國和陸延都是剛硬的性格，平時父子倆說話都是硬邦邦的像做業(yè)務(wù)匯報，難得今天陸建國笑得慈眉善目地跟陸延說話，“你為老陸家做的最大貢獻，就是給老陸家添了這么個寶貝孫子！”

    他飄飄然地想：祖孫三代都這么優(yōu)秀，一定我們老陸家血脈好！

    陸延埋頭吃飯，看似不經(jīng)意地糾正：“卿卿添的。”

    陸建國別扭地撇撇嘴，沒再接這個話茬，不知道是無法反駁，還是不好意思承認(rèn)認(rèn)同。

    吃完飯之后，小童陪爺爺奶奶看電視。

    陸延看差不多到時間了，帶孩子回蘇卿家。

    等他們倆走后，張慧芳說：“想不到蘇卿想事情還挺周全的?！?/br>
    陸建國認(rèn)真看電視，幾若未聞，但很輕很輕地“嗯”了聲。

    *

    傍晚，陸延把小童送到蘇卿家。

    站在門口等蘇卿開門時，他抱著小童，指著對聯(lián)上的金字，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兒子讀。

    蘇卿開門時，看起來心情特別好。

    她似乎精心打扮過，精致妝容配上一襲紅色連衣裙，仿佛是一朵盛開的紅玫瑰。

    陸延直愣愣地站在門口，看呆了。

    第23章 “我兒子他媽?！薄?/br>
    五年前的除夕夜, 陸延是跟蘇卿在一起過的。

    那年陸延因為父母反對他跟蘇卿在一起，跟家里鬧得很不愉快。

    陸建國更是稱：“你要是堅持和那個小姑娘在一起，就別回這個家了！”

    陸延當(dāng)時年輕氣盛, 還真就沒回家。

    那時候的蘇卿才十九歲,   從小被嬌養(yǎng)長大, 什么家務(wù)都不會做。

    過個年從大掃除到做年夜飯，全是陸延下班回來后才開始準(zhǔn)備的。

    陸延心甘情愿地伺候小祖宗, 小祖宗也不負(fù)所望地一直在搞破壞。

    陸延掃地, 她要他背著自己掃；陸延切水果，她非要叼著果rou喂他。

    那時的陸延正是男人最龍精虎猛、血氣方剛的年紀(jì), 這還吃什么年夜飯啊，直接吃人，連骨頭都不剩的那種。

    現(xiàn)在的陸延回憶起當(dāng)年的旖旎, 仍舊像被點著了一把火, 渾身燥熱。

    小童坐他胳膊上，天真無邪地問：“爸爸，你耳朵怎么紅了？”

    蘇卿哪知道男人腦袋里都是些什么顏色廢料，也一臉天真地問：“是外面太冷了凍得嗎？”

    陸延假咳兩聲, 掩飾尷尬。

    難得卿卿關(guān)心他, 他剛想回應(yīng)，就見蘇卿一臉關(guān)切地看向兒子，伸手抱走。

    蘇卿緊張地問：“小童有沒有著涼?。俊?/br>
    她先摸摸兒子的額頭、小手, 溫度正常, 再看向兒子的眼睛, 用目光詢問。

    小童可愛地?fù)u搖頭：“沒有啊，爸爸車?yán)锊焕洳粺岬模瑴囟葎倓偤?！?/br>
    于是, 母子倆一起看向陸延，心想平時最強壯的人反倒生病了嗎？

    陸延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思想齷齪。

    他移開女人和兒子的視線，指著屋里面，“門口風(fēng)大，你們先進去?！?/br>
    他最后進屋關(guān)門，轉(zhuǎn)身一看，客廳被當(dāng)初的小祖宗布置得像模像樣。

    墻上貼著紅字，掛著中國結(jié)，陽臺還掛上了紅燈籠，過年氣氛十足。

    他欣慰地看著如今一大一小兩個祖宗，心中有股溫暖的感覺在膨脹。

    蘇卿抱著兒子回頭朝他一笑，燈光照在她金色的耳環(huán)上熠熠發(fā)光，將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襯托地更加明亮。

    陸延看得出神，情不自禁地說：“你今天真美。”

    蘇卿羞澀一笑，放下小童后，指著沙發(fā)已經(jīng)架好的相機說：“頭一次跟小童在家里過年，想拍張照片留念，所以稍稍打扮了一下?！?/br>
    小童一聽說要拍照，兩眼放光：“mama，那我要不要換一身燕尾服？”

    “mama給你準(zhǔn)備了漢服，穿上你就是小太子了！”蘇卿看向兒子時，笑容里加了好幾勺糖，明顯跟看狗男人時不一樣。

    “歐耶！”小童開心地跳到沙發(fā)上直蹦跶。

    蹦著蹦著，他看到墻上的時鐘指向六點，好心提醒道：“爸爸，你七點要上班！”

    陸延心想，小孩子的記憶力可真好，但其實有時不需要這么好。

    他淡淡道：“嗯，是啊?！苯又聪蛱K卿，期待她邀請自己拍張全家福。

    他從來沒那么渴望過拍照。

    蘇卿卻揮揮手，一臉敬意地說：“辛苦啦，警察叔叔?！?/br>
    看來她完全沒有想跟自己一起過年的意思，甚至連合個照的想法都沒有。

    陸延覺得自己像被巨大的陰影籠罩，卿卿就在前方，但怎么都夠不著。

    他強撐起笑容，“為人民服務(wù)。”

    他戀戀不舍地走出她的家門，沒  聽到后面的關(guān)門聲，心想要不自己主動問問吧。

    剛一轉(zhuǎn)身，恰好看到門關(guān)上的瞬間。

    他忽然體會到一種，被判了死刑的感覺。

    一聲嘆息，警察叔叔收回心神，奔赴崗位。

    *

    蘇卿跟兒子拍完照后，開始教兒子包餃子。

    看著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比餃子大不了多少，當(dāng)mama的一顆心都要被兒子萌化了。

    她一邊捏餃子皮，一邊告訴兒子，“過年呀，家家戶戶都要包餃子……”

    小童在幫mama和餃子餡兒，聽到這里問道：“那為什么爺爺奶奶家不包餃子？”

    “你爸爸家是南方人，南方很多地區(qū)過年不吃餃子。但姥姥是北方人，所以我們過年要包餃子?！?/br>
    小童又問：“mama包餃子也是姥姥教的嗎？”

    蘇卿手上的動作慢下來，想起自己的mama，不禁眼眶鼻頭一酸。

    她眨眨眼睛，吸吸鼻子，迅速趕走傷感的情緒，大過年的要開心才對！

    于是她笑中含淚地跟兒子說：“對呀，mama小時候跟姥姥學(xué)會了包餃子，所以現(xiàn)在也要教小童呀。以后小童再教小小童，我們家每個人都要會包餃子哦！”

    小童重重點頭，像是小男子漢接過了歷史傳承大任！

    “mama，那姥姥現(xiàn)在在哪兒呢？”

    小童以前對隔代長輩沒有概念，回國后有了爺爺奶奶，以為自己還能見到傳說中的姥姥。

    蘇卿深思一番，不知該怎么跟兒子說……

    “姥姥……她去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繼續(xù)完成她的夢想。”

    “什么夢想？”

    “姥姥是個很棒很棒的珠寶設(shè)計師，她的代表作是一條紅寶石項鏈，曾經(jīng)還被放到了博物館展覽呢！她的夢想是想創(chuàng)建自己的珠寶品牌，不過在濱城時暫時失敗了。但是她沒有氣餒，一個人去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繼續(xù)努力！”

    “哇哦，這就是堅持不懈的精神嗎？”

    “嗯！”蘇卿重重點頭，覺得自己真棒！孩子的世界就該是完美的！

    但事實上哪有她說得那么美好。

    藝術(shù)天分高的人，往往沒什么商業(yè)頭腦。

    蘇煥琴當(dāng)設(shè)計師風(fēng)生水起，結(jié)果一做生意就賠得底兒朝天。但她確實有堅韌不拔的精神，即使錢全賠光了也不肯放棄，找了各種途徑貸款繼續(xù)堅持。直到債務(wù)越滾越大，變成了一個她填不上的數(shù)字。

    曾經(jīng)的卓越設(shè)計師無法面對現(xiàn)實，最終選擇了悲劇結(jié)局。

    至于她剛滿十八歲的漂亮女兒，往后該怎么辦，絕望的人不敢去想，也顧不上了。

    萬幸的是，孤苦無依的小姑娘，遇到了一個可靠的年輕警察……

    小童聽完，雖然覺得姥姥很棒，但想得更多的卻是：姥姥一個人好孤單??！

    他又想到了爸爸，今晚也要一個人上班，而且聽說值夜班整夜都不能睡覺。

    他癟住小嘴，嘴角向下，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蘇卿心慌地想，事實  都被自己美化到失真了，怎么兒子還會聽哭？

    她把餃子放到一邊，拍拍手上的面粉，捧起兒子的小臉哄道：“小童怎么了？”

    小童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爸爸也是一個人過年，還不能睡覺。爸爸好慘啊！”

    他一頭扎進mama懷里。

    蘇卿揉著小腦袋，“不慘不慘，你爸爸很喜歡工作的?！?/br>
    小童不聽，抬起頭，目光炯炯地說：“mama，我們包好餃子給爸爸送過去吧？”

    “哈？”蘇卿完全沒想到兒子會提出這種要求，她不想答應(yīng)。

    但孩子鬧，滿是面粉的小手把她的紅裙子抓出了好幾個白手印，“mamamama！我們?nèi)ソo爸爸送餃子吧！反正晚上也沒什么事！”

    蘇卿敵不過孩子的強烈意愿，無奈答應(yīng)。

    等餃子煮好，蘇卿用保暖飯盒裝起來。

    小童拉著mama往前走，邊走邊說：“mama，你先不要告訴爸爸，我們等下給他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