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錢一明語氣很平靜:“我之所以要跟付總一起去,有說有笑倒是其次,主要是關鍵時候我倆能相互拆借點資金。玩這個的您也清楚,要是不盡興那倒不如不來?!?/br> 吳鵬嘿嘿笑著回答說:“這個您不用擔心,錢周轉不開您可以跟我說,咱們場子提供借貸服務,三天之內(nèi)還上的話,10分利?!?/br> 小警察在車里拿對講機匯報:“二組三組四組注意,賭場里疑似有高利貸性質(zhì)的行為,伴隨的可能有涉黑團伙,請注意安全?!?/br> 錢一明看了吳鵬幾秒鐘,轉身就要走,臨走的時候撂下一句話:“原本我覺得跟您是朋友,沒想到您連朋友都算計,沒意思,不玩了?!?/br> 吳鵬伸手攔住錢一明:“錢總錢總,有話好商量,場子里10分利真的不算高啊,那您怎么不說手氣旺的一晚上能贏多少錢呢,贏了的金主們打賞服務員都不是這個數(shù)?!?/br> “打賞是心甘情愿的,你這算什么?再說了,誰都知道玩到興頭上是什么樣子,我跟付康能相互挪騰點就挪騰點,真到了興頭,我倆互相挪不動了自然會跟你開口。 凡事都講究個水到渠成,吳鵬總,您做事太著急了,我雖然賭性大,但是畢竟做投行出身,風控意識還是比您想象得多點。不玩了不玩了,付康,我們走?!?/br> 吳鵬雙手拽住了錢一明的袖子,想了一小會兒,雙手一攤:“成成成,那就為您破個例,您跟付總反正都是我要當做兄弟的人,那就——一起上車吧?!?/br> 小警察低聲贊道:“錢一明和付康反應都夠快的,這樣我們能少擔心點?!?/br> 孟串兒和涂軍坐在車里其實聽不到耳麥里的監(jiān)控,更聽不見遠處拉拉扯扯的吳鵬幾個人在說些個啥,但是從他們的舉動中能大概猜個子丑寅卯。 涂軍正在拿著微型攝像機悄悄拍攝,法制進行時是錄播,突出的是現(xiàn)場感,所以涂軍不需要出鏡記者,回去之后再配文案和聲音都來得及。 只見錢一明和付康上了一輛本田crv,吳鵬坐在了副駕駛,旁邊內(nèi)傻狍子開車。 對講機里傳出聲音:“一組四組原地待命,二組三組跟上?!?/br> 從孟串兒幾人所坐的豐田后面緩緩開出來一輛標致408,越過了豐田,不遠不近地跟在crv的后面。 孟串兒其實很想催促自己這輛車跟上,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錢一明跟付康越走越遠,再過一會,耳麥里就會聽不見聲音了。 但是作為一個老警察的女兒,尤其是做過一名戰(zhàn)地記者的戰(zhàn)士,她明白服從命令在重大行動中的意義,這不是逞個人英雄主義的時候,唯一的選擇就是相信警察。 所以她攥緊拳頭,深呼吸了幾口氣,沒吭聲干擾。 對講機在持續(xù)發(fā)出聲音,匯報和指令并存:“現(xiàn)在是順城路,目標想轉彎,轉到盛城街?!?/br> “二組沿著順城路直走,不要跟了。三組跟轉到盛城街。” “現(xiàn)在是盛城街,目標想去新城東路?!?/br> “三組繼續(xù)跟?!?/br> “現(xiàn)在是新城東路,目標想去順城路?!?/br> “三組不要跟了?!?/br> 這個點的路段c城還是有點堵的,過了20分鐘左右,吳鵬所在的本田crv又神奇般地轉悠回到了孟串兒他們的視線里。 車里的警察又能聽見錢一明的聲音了:“吳鵬總您溜傻子玩呢?” “嘿嘿嘿,謹慎謹慎,這不是不信任您跟付總啊,我們現(xiàn)在這也是在保護你們。” 孟串兒心里暗服這幫警察,要說辦案子,還得人家專業(yè)的,這得是多大的預知能力和多么豐富的經(jīng)驗,才把吳鵬這種人看得透透的。 “目標回到一組視線,繞了個圈。” “一組四組跟上,二組三組分別在安城街和盛城街待命?!?/br> 四組征用了一輛出租車,行駛到了孟串兒這輛車的前面,孟串兒這輛車緊隨其后。 中間收到指示,四組的出租車在繞城高速公路的入口沒再跟,孟串兒他們跟著上了高速。 又開了能有20分鐘,在高速公路的一個小出口,crv出去了。 周圍的車越來越少,道路也由柏油馬路變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車上兩個警察眉頭越皺越緊,隨即跟對講機匯報:“一組無法再跟了,要暴露了?!?/br> “停止跟蹤,原地待命?!?/br> 錢一明跟付康身上都帶著追蹤定位儀,所以在車里的電腦上可以看到這兩個代表兩個人的小紅點聚在一起,在朝著附屬縣級城市j市移動著。 直到crv徹底消失在視線范圍內(nèi),孟串兒的這輛車才又接到指令順著土路朝著j市開了過去。 已經(jīng)是秋天落木紛繁,北邊城市冷得早,一入了夜竟有些寒風入骨的感覺,車里都開始開暖風的空調(diào)了。 孟串兒的手心兒已經(jīng)微微攥出了汗,她并不害怕,但是的確很緊張。那兩個已經(jīng)變成了小紅點的人,是為了她才以身犯險的。 孟串兒從來不缺膽子,若不是吳鵬完全沒可能信任她,她不會允許錢一明和付康搗鼓出來這樣的鬼主意。 命運真是神奇的東西,仇化成了恩,橋變成了路。芙蓉花變作斷腸散,一局棋化作一顆心。走著走著,一切都變了。 以為永遠不會走丟的,消失在風中;而原本視為寇仇的兩個人,卻變成了兄弟。 孟串兒盯著電腦的小紅點,腦子分裂一樣地胡思亂想,忽然間她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倆怎么一直不動了??已經(jīng)很久一點都沒動了??!” 警察在對講機里匯報:“目標的定位追綜儀疑似被下了?!?/br> “一組,先找到定位儀再請示,小心不要暴露?!?/br> 孟串兒開始慌了起來:“他倆不會出事吧?” 后悔的感受又一次蔓延全身,如毒氣擴散四肢,她非常自責,千不該萬不該又一次把戰(zhàn)友獨自留在險地,這種滋味太難受了。 警察安撫道:“你不要緊張,冷靜下來,這個原本就在我們預料范圍內(nèi),這種場子,追蹤定位儀基本都帶不進去,只要他們兩個扔的足夠及時,安全上就不會出太大問題?!?/br> 一時間那場慘絕人寰的爆炸,那些剎那間就灰飛煙滅的樓房和人,還有血淋淋不忍目睹的尸塊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孟串兒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有點喘不上氣。 第128章 錢一明付康遇險 吳鵬跟傻狍子帶著錢一明跟付康繞過了曲曲折折的很多段土路,直至后面一輛車都不再有。 兩兄弟知道警察已經(jīng)無法緊緊跟在他們后面,說一點不緊張是假的。但是這兩個人雖然年紀比孟串兒還要小,資本市場的閱歷卻不淺。 多精明的狐貍都親身試探過道行,只是在這種來回顛簸,愈來愈黑的路上,真的像是能隨時竄出來不測。 付康試圖打破沉默:“吳鵬總,您哥哥這個場子,不是開在墳圈子里吧?沒事還能跟鬼玩玩捕魚達人啥的?!?/br> 吳鵬猥瑣地笑著回答:“快到了,二位別急?!?/br> 錢一明說:“我看,這是快出c城地界了?!?/br> 吳鵬回頭看看他倆:“j市也是c城的附屬縣級市啊,歸根結底還是c城?!?/br> 順著車燈的有限視線范圍,錢一明看到了前方大片廢棄的工廠,工廠東邊是一條河。吳鵬吸煙,所以車窗這會兒正開著,河里散發(fā)著臭氣熏天的味道。 有點像一群人從來沒洗過的腳丫子再捂進密不透風的棉鞋里,捂?zhèn)€幾年,醞釀發(fā)酵再集體脫鞋。 付康捂著鼻子:“這踏馬什么破地兒!” “付總再忍忍,保證咱場子里別有洞天。要啥設施有啥設施,再忍一忍!海松把窗戶關上!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錢一明沒吭聲,但是偷偷屏住了呼吸,這個味道……實在是終生難忘。 好容易捱過了這條河和那片荒蕪的工廠,出現(xiàn)了一個小村莊。村莊里的人大概休息得比較早,一片烏漆嘛黑的房子,偶有幾聲狗吠,更是襯托了這個時間的山野寂靜。 村頭設置了三道路障,車的遠光打過去還有三、四個彪形大漢在路障旁邊站著。 吳鵬的車停在了路障旁邊,幾個彪形大漢迎了上來。 吳鵬回頭,笑得讓人想揍他:“兩位大佬,下車吧,恐怕你們得按規(guī)矩接受一個安檢。所有的金屬、手機都不能帶進村子。 兩位大佬別生氣哈,這不是我們場子原本的規(guī)定,是這個村子的規(guī)定。所謂入鄉(xiāng)隨俗,客隨主便,我想這道理都不用我多說。 當然了,這是最后一道工序了,檢查完了我保證二位大佬不會再收到任何幺蛾子,可以安安心心、放放松松玩一個晚上。” 錢一明和付康心里明鏡似的,防信號屏蔽的手機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畢竟手機人人都有。 但若是腳底的探測儀和襯衫第一個紐扣的紐扣攝像機被金屬探測儀測出來,吳鵬這張臉可就不會再對著他倆笑出來了。 這個村子怕是全村都不干凈,也許村里大部分人的發(fā)家致富都指望著吳鵬這群人。 面前的這幾個壯得像鐵塔一樣的傻狍子,也許會把他們兩個扔進那條臭氣熏天的河里。到時候全村眾口一詞說他倆天黑開車開進了河里,警察就算知道怎么回事也找不到證據(jù)。 重大的利益驅使,足可以草菅人命。 但是這種情境,公安早就囑咐過他們千萬次,所以對于有金屬探測儀這件事,錢一明和付康都不意外。 兩個人迅速對視了一眼,萬分之一秒都沒用上,一個假裝頸椎不舒服松松領子;另一個咳嗽了幾聲裝模作樣摸了摸脖子——就這兩個瞬間把第一個扣子——也就是紐扣攝像機撕下來了。 錢一明把攝像機握在手里,順到了腿旁邊。付康看得十分清楚,張嘴對吳鵬說道:“稍微等一下,我這好像腳氣犯了,太癢了,哎呦呵……癢死我了……都踏馬你整這個破地方,開了能有一個半小時的車?!?/br> 邊說邊彎腰把手往鞋里探,錢一明早偷偷把右腳跟抬了起來,付康撕掉了自己的追蹤定位儀,順便也把錢一明的撕了,又拿走了錢一明已經(jīng)順到右腿旁邊的紐扣攝像機。 四個小玩意都握在了自己手里,一連串的動作在黑暗和擁擠的掩蓋下毫無破綻。付康繼續(xù)齜牙咧嘴:“錢總你先去安檢,我撓一下,馬上就過去?!?/br> 錢一明從容下車,把兩個手機都交給了那幾個傻狍子,然后伸開手臂,坦坦蕩蕩地讓對方查了個遍。 “吳鵬總,您這場子要是今兒讓我不滿意,就憑這么繁瑣,這么折磨人的前綴,我這輩子不會再來第二次的?!?/br> “錢總放心,肯定讓您覺得物有所值。” 付康趿拉著鞋走下車,邊走邊嘶嘶哈哈:“得讓我這個腳丫子見見空氣,看來我今天賭桌上要走狗屎運,腳氣居然在這時候犯了?!?/br> 低頭提鞋的功夫,付康把那四個小玩意一把扔在了路邊草叢里。隨即不耐煩地起身,張開雙臂:“趕緊的,查完好辦正事,等會把我的狗屎運搜沒了,要你們好看!” 付康沒帶那部防屏蔽的手機,因為臨走前他留了個心眼兒,發(fā)現(xiàn)兩部防屏蔽的手機一模一樣,他當時覺得這東西如果帶不進去,兩部都得被扣下,一模一樣的手機,還不是時尚新品,肯定會讓對方起疑心。 若是能夠帶進去,理論上不是特別點子背,一部就可以了。所以他只把自己平時用的手機給了那幾個搜身的。 全都檢查完畢,吳鵬笑瞇瞇地松了一口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位大佬,里面請?!?/br> 錢一明和付康二話沒說跟了上去,在走過了兩排房子之后繞進了一個非常寬敞的大院子,院子外面平平無奇,就是普通的農(nóng)村的磚瓦房的大紅門,門上還貼著兩張鐘馗的畫像,房檐上掛著幾歲干玉米,頗有點農(nóng)家樂的感覺。 進去之后豁然開朗:里面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李林當時看到的一切都原樣復制到了這個院子中來——石頭桌子石頭凳子,各色果盤小吃,彈古箏的美女……一樣不少。 “六子!趕緊過來迎接兩位大佬,這兩位大佬是我的好兄弟,今晚你親自伺候!” “來嘍!”一個點頭哈腰的小個子男人從里屋一溜小跑跑過來:“兩位大佬,vip包房請?!?/br> 付康笑道:“可以啊,吳鵬總,架勢十足,看樣子我跟老錢沒白來啊?!?/br> “那是!我什么時候騙過兄弟!” 錢一明跟付康暫時蒙混過關,孟串兒這邊心急如焚。 從那兩個小紅點不動了開始,警察們就開始瘋狂飆車,開了能有20分鐘,離村子還有個兩三公里的距離,負責監(jiān)控的警察警覺地發(fā)現(xiàn)了異常。 “跟蹤定位儀就在這附近,前面是清水村,是連續(xù)三年的模范村,一直以來我們都懷疑這個村子不對勁,但是由于村子宗族相連,歷史悠久,沒有確切證據(jù)警察也沒辦法強行進入。 村口有路障,24小時有人值崗,小鄭,咱倆提前下車吧。孟串兒,涂記者,你們兩個在車里等候,如果出現(xiàn)突發(fā)狀況,涂記者你開車帶著孟串兒先走?!?/br> 涂軍還想爭取一下下車跟拍的機會,被孟串兒攔住了:“咱倆不能給警察添亂,真有危險,警察是保護我們還是自己逃命?” 兩位警察沖孟串兒豎了豎大拇指,悄咪咪地弓著腰鉆進了一大片半人多高的草叢里,緩緩地摸索著朝村口方向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