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已經(jīng)被劇烈地改變了。蕭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母后，孩兒實在無志于軍功，只求作一文士，縱然是贊劃策略，也非所長，便不耽誤國事了，吐谷渾之事，孩兒不想?yún)⑴c。

    永濟渠雖然是大功，然朝廷修河多年，一切都已是成法，換做將作監(jiān)工部其余官員去統(tǒng)管，一樣可以做好，而且永濟渠不比黃河以南的三段運河mdash;mdash;通濟渠、邗溝、江南河都是有古人已經(jīng)開河基礎(chǔ)，本朝不過疏浚拓寬，且河床地質(zhì)疏松，靡費不大；而永濟渠千里之地，實為亙古未有，全靠本朝開山劈石從頭修建，孩兒縱有巧思，卻諸多都用不上，完全就是拿民夫人命去填，太傷天和名聲，孩兒不愿參與。

    三事相權(quán)，還是去吳地為朝廷督造海船，為海路討伐高麗做些籌備比較符合孩兒的才能。若是可以的話，還請母后幫襯成全。好，你能有自己的想法，那便很好。母后這些年也多次聽陛下提及你時，每每說但凡有你主動請纓的事情，必然可以有所成就，且巧思妙法不斷，為朝廷儉省錢糧無數(shù)，為民夫百姓避免無數(shù)災禍。母后支持你，便等著消息吧。rdquo;

    蕭皇后于蕭銑聊完正事兒，留在蕭銑府上用了膳，又陪女兒楊潔穎聊了半天母女私房話兒。蕭銑和楊潔穎甚至都親自下廚，為蕭皇后烹調(diào)了幾道吳地的新菜，賺得蕭皇后一陣懷鄉(xiāng)之情發(fā)作，灑了幾滴淚水。一直呆到晚間，才重新回宮mdash;mdash;若是放在往年，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發(fā)生，因為楊廣一天不見蕭皇后人影，早就找上了。而如今可以出宮一整天都無所謂，可見楊廣實在是埋在少女堆中，無暇再顧及家中熟妻了。

    三四天之后，也就是除夕前兩天，宮中傳出一道旨意：現(xiàn)工部水部司郎中，將作少監(jiān)，駙馬都尉蕭銑，從四品下；改任吳郡太守，正四品下；將作少監(jiān)依然保留，年后赴姑蘇任職，治理地方同時，為朝廷監(jiān)管揚州總管下轄各州漕運水務，并督造海船。

    之所以不是蘇州刺史rdquo;而是吳郡太守rdquo;，是因為頗能折騰的楊廣宣布在大業(yè)四年將重新在全天下實施廢州改郡rdquo;的改革，所有某某州的地名，重新改回為郡。

    按照原本的行政區(qū)劃改革方案，吳郡rdquo;將重新包含蘇州／湖州兩個州。而大隋滅陳初年從吳郡分割出來的杭州將改稱余杭郡；南朝時便獨立成郡的常州將改稱蘭陵郡。

    不過，或許是因為蕭銑擔任了吳郡太守的緣故，在新公布的廢州改郡方案中，余杭郡rdquo;這個提法似乎消失了，余杭郡六縣重新劃歸到了吳郡中。這也算是蕭皇后為外放的女婿兼侄兒謀取的一點小福利吧，好讓蕭銑到了地方更加放開手腳做事，少有掣肘。也正是如此，新的吳郡才可以作為一等上郡，郡守擁有正四品下的品級。

    第三章 危機夜宴

    大業(yè)四年，元宵佳節(jié)，東都洛陽的紫微宮。

    洛陽紫微宮，是大業(yè)二年時修成的宮殿，與東都新城是同年竣工的，東西寬四里零二百步，南北深兩里零八十步。南北方向的進深rdquo;和二十多年前先帝修建的大興宮相仿，但是東西寬度卻要比大興宮還寬出三分之一多，實為如今天下最為宏大的宮殿了。之所以如此宏大，乃是紫微宮除了效法大興宮的諸多正殿之外，在其一側(cè)還另有一塊側(cè)面延伸出去、連通皇家園林西苑rdquo;的建筑。

    沒錯，便是在歷代演義野史中頗為文人詬病的那座長七十里、寬三十里，南達伊闕、北抵邙山，內(nèi)有山川假海、海中再堆砌仙山島嶼的西苑rdquo;了mdash;mdash;據(jù)說西苑rdquo;之內(nèi)到了秋冬草木凋零時，便要讓內(nèi)用的巧手匠人宮女以綠綾裁剪出樹葉、用彩綃結(jié)扎出瓊花，以現(xiàn)四時皆春的勝景，數(shù)十萬棵樹木無不如此，實在是為足獨夫耳目之娛，而靡費無度、奢侈已極！

    西苑的奢靡肯定是有的，今夜的元宵賜宴，蕭銑便身處其側(cè)，雖未深入，也可略見大觀。不過綠綾樹葉、彩綃瓊花蕭銑倒是沒看見，目力所極，最為奢侈的裝飾乃是各種珍惜禽鳥羽毛制成的一樁樁羽葆。當然了，羽葆也是夠奢侈夠奇葩的了，只是沒有野史那樣黑得那么不動腦子。而且這些事情，多少也是各方相互作用的結(jié)果，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時間久了，也就成了慣性mdash;mdash;這兩年，各處圣天子制羽葆，禽獸感恩自獻羽毛rdquo;的祥瑞也不知道有多少南方地方官獻過了，獻了祥瑞的官員得了好處，自然有人源源不斷地獻上。

    當初大業(yè)元年時，此宮、此苑，修筑所耗費的人工財力，不在一千多里長的通濟渠之下。開皇年間量入為出積攢下來的朝廷錢糧，倒有一小半填了進去。如今天下雖然太平，可惜余財卻是不多了，內(nèi)囊底子都傾盡了出來。

    紫微宮雖然是大業(yè)二年修成的，不過因為大業(yè)三年年初時楊廣還在北疆巡幸視察與突厥之間的邊防，接受啟民可汗就殲滅降順鐵勒十余部一事的朝賀，所以當時并沒有在東都過年，如今，還是第一年在紫微宮大宴權(quán)貴宗室。

    唉，好大喜功倒沒什么，可是這如此奢靡浪費之風，著實hellip;hellip;rdquo;蕭銑自飲了一杯，心中暗嘆，卻也無可奈何。再過幾日他便要再次離京赴任了，這幾天，能拍馬屁糊弄過去，那就拍吧。

    蕭銑示意了一下，讓公主府上的幾個宮女跟著他，端著幾捆包裹著紅色蠟紙的竹筒，走上前去向楊廣敬獻佳節(jié)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