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纖月抿唇笑道:“你嫁與誰姑姑都不驚訝,因?yàn)槲覀冎着涞蒙希缃窦藿o殿下再好不過,姑姑更甚是高興?!?/br> 常之茸羞紅了臉,小鈴一邊幫她量身子,她一邊還很是焦慮道:“可我還是適應(yīng)不下,姑姑,我心里慌?!?/br> “為什么慌?” 常之茸嘆道:“我怕自己當(dāng)不好王妃,做不好這個位置,日后自己犯了錯,卻落的是殿下的顏面,如今大婚在即,我還一切都未準(zhǔn)備好,心亂如麻,這往后都并非是心悅與否的事情了啊?!?/br> 現(xiàn)下是王妃,日后就是太子妃,再往后,常之茸簡直不敢想象,她心里怎能不慌。 曾經(jīng)的常之茸,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在京城能夠順順?biāo)焖?,遇到良人便嫁給他,安穩(wěn)平凡一輩子就是她心中所愿。 而現(xiàn)在一道圣旨,全盤打亂了她心中愿景,她沒做過王妃,前世今生都沒有過,連京中貴女的經(jīng)歷也只有年幼那幾年,更多的時間,她反而是在做下人、做奴仆,常之茸早已習(xí)慣了自己的身份,她心中很有自知之明,她如今只是一介民女,頂了個姬府義女的高帽,要嫁做王妃。 “之茸不管是何身份,是何角色,姑姑都能相信你可以做好,因?yàn)橹仔乃济艚?、善良,為人通透善解人意,姑姑瞧著就是不輸京城任何名門貴女,說句大不敬的話,日后便是天子身旁的位置,之茸也當(dāng)?shù)?。?/br> 纖月姑姑笑的開懷,她面上心里都高興不已,常之茸能夠嫁給李溯,總比嫁給別人讓纖月放心的多。 而常之茸面色又紅潤了不少,她強(qiáng)迫自己稍稍穩(wěn)了穩(wěn)心神。 此時院外傳來了馬車聲,常之茸眺眼望去,為首的好似是李清婉,她率先踏入院內(nèi),身后跟了不少小廝,一人懷中抱著一個大木箱,李清婉讓小廝將箱子都放置在院內(nèi)。 常之茸走了出來,看著這滿滿一地的沉木箱子,疑惑道:“這些都是什么?” 李清婉見她出來,便給了小廝們一個眼色道:“打開?!?/br> 一排排箱子上的銅鎖落地,應(yīng)聲而開,映入眼簾的全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慕鹗罪椇蜕虾糜衽?,在霞光下甚是耀眼,還有數(shù)不清的云錦蜀錦,一眼掃去,滿地是金。 常之茸心中有個不好的預(yù)感,問道:“這是要做何?” 李清婉驚訝:“你不知?” 常之茸搖頭:“自然不知。” 李清婉難得平日清冷的面容笑了一聲,說道:“四殿下一早便讓備著了,給你的嫁妝,囑咐不能委屈到常姑娘?!?/br> 常之茸心中有些猜到,但還是震驚的合不攏嘴,第一回 見著聘禮和嫁妝都是新郎出的。 李清婉又道:“安心收下,這些也只花了那一箱銀票的一半罷了。” 這些東西竟花費(fèi)了月氏店鋪幾年來攢下的收入一半! 常之茸心臟都狠狠一跳,她不禁想起之前自己傻了吧唧對李溯說過的那些話……如今居然全應(yīng)驗(yàn)到自己身上來了。 她忙讓小廝們把箱子合上,這一地金的銀的,看的她眼花繚亂,剛剛才穩(wěn)住的心思,現(xiàn)下又凌亂了。 兩人還未進(jìn)屋,門外便又來了貴客。 小鈴開門引貴客步入院內(nèi),來人正是一席白衣風(fēng)度翩翩的朱彥策,他身后的小廝手里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上不知又是什么物件。 常之茸立即迎上前去,有些意外道:“朱公子,今日怎么有空前來?” 朱彥策面容和煦的笑了笑:“先行恭喜之茸姑娘,馬上要嫁與四皇子殿下為妃了,今日前來,是應(yīng)嫡妹臨行前所托,提早來送新婚賀禮?!?/br> 朱彥策身后的小廝走上前來,將托盤上的蓋頭掀開,里面是幾樣精致的隨身小物,皆是昂貴不菲的錦綢緞面,有手帕,有香囊,還有一面團(tuán)扇,上面金色絲線繡花別致,繡工精湛,一看便是朱菁親自做的。 常之茸看了當(dāng)真很是喜愛,讓小鈴拿進(jìn)屋內(nèi),李清婉打了個照面便進(jìn)了側(cè)房,正房中只余常之茸與朱彥策二人。 “勞煩朱公子親自跑這一趟了,不知菁姑娘最近可來了消息?她那邊還好嗎?” 常之茸斟了一杯茶給他,朱彥策接過后面上竟有些哭笑不得,他搖頭笑道:“嫡妹一人在外,銀錢都不會算,鬧了不少笑話,家父于府中每每看完來信都極為擔(dān)憂,幸好她身側(cè)跟了家奴,還找了一些江湖打手一路護(hù)送,如今已經(jīng)到了揚(yáng)州,安頓了下來,也時常寫信回京,如今看來她過的要比在京城高興的多,反而是家父思女過切,瘦了許多?!?/br> 聽得此言,常之茸放下心來,亦笑道:“她過的開心便好,朱公子呢?丞相大人可有為公子的婚娶尋覓到良人?” 朱彥策頓了下身形,眼神下意識的看向常之茸梨渦淺笑的容顏,轉(zhuǎn)瞬回神,又勾唇不在意的說道:“我不急于娶妻成家,待明年考得功名,再做打算亦不遲。” 聞言常之茸覺得有理,她點(diǎn)點(diǎn)頭,舉茶說道:“公子所言甚是,那便先預(yù)祝公子明年能摘得狀元郎,到時就不知京中哪家貴女能有此福分,得到公子的青睞了?!?/br> 朱彥策亦舉起茶盞,笑道:“能喝得王妃敬的茶,怕也只有今日了?!?/br> 常之茸紅了面頰,訕笑道:“莫要拿這頭銜打趣了,我亦是被迫成婚,非我所愿?!?/br> 朱彥策眸中閃過驚訝之色:“之茸姑娘不愿嫁與四殿下?” 常之茸想了想,嘆道:“一句兩句也解釋不清,我與殿下雖關(guān)系要好,卻不是男女之情,大婚后如何,便走一步,看一步罷,如今皇上圣旨已下,此事已成定局?!?/br> 聽到“不是男女之情”這幾個字眼時,朱彥策的唇角不自覺揚(yáng)起了一些。 酉時,天色已近黃昏,朱彥策才起身離去,常之茸將他送到門口,看著他上了丞相府的馬車后,才回了院落。 與朱彥策聊了許久家常,常之茸心緒都平靜了下來,她覺得很是奇妙,朱彥策總能給人一種溫潤如風(fēng)的舒適感,與他說話便能受其影響,放松心情。 這幾日太過心慌了,常之茸靜下心來,才有些明白自己為何心慌,她總覺得這不該是她應(yīng)得的。 王妃的位置,怕是京中多少女子所求都求不得,而常之茸重活一世,一早便知道自己青梅竹馬的玩伴乃是皇子,所以她一直接近他靠近他,想尋得一份庇護(hù),不想再同上一世那般,連活路都沒有了。 在當(dāng)她終于與李溯的關(guān)系如親人時,常之茸已然安下心來,她知道自己改變了命運(yùn),她能安穩(wěn)的活下去就好,她心中感激李溯,憑著這份恩情她可以作為宮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幫襯著他,甚至她這一生都可以為了還恩替李溯做任何事情,只要是她能夠做到的,但絕不是搶占了李溯正妻之位。 即便李溯與朱菁這一世沒有在一起,四皇子的正妃也應(yīng)該是個與之匹配的名門貴女,能夠幫他鞏固未來的勢力,能夠讓他在朝中多一份威懾,能夠使他早日升上太子之位的人。 但常之茸,她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不是。 她深知,自己嫁給李溯,不僅毫無幫助,還會拖累于他。 若是因?yàn)樽约?,可能會讓李溯在未來失了太子之位,常之茸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她所思慮的事情,當(dāng)真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心悅,就能讓她放下一切,與李溯成婚。 更何況,她對李溯,亦沒有喜愛之情啊…… 第52章 . 成婚 一聲王妃,常之茸頭頂冒煙,臉色…… 備婚十日, 常之茸寢食難安。 她極其焦慮,既然成婚已成定局,王妃之位如此之重, 如何讓自己不成為李溯的拖累, 才是常之茸應(yīng)該解決之事。 婚事倉促, 十天的時間,李清婉甚至這十天都沒有去管自己的店鋪, 全都圍著這件事轉(zhuǎn), 好不容易在十天之內(nèi)買齊了所有需要的東西,也幫著纖月姑姑趕至完了那件極盡奢華的婚衣。 原本那身半成品的紅綢嫁衣, 纖月姑姑想親手用金線繡個祥云鶴起,奈何十日緊促,李清婉便高價從京城聘請了三個繡娘, 同時刺繡這一件嫁衣。 而原本的金線, 也改成了串著玉珠的金銀兩股線,那飛騰而起的仙鶴之姿,頭頂紅玉,煞是漂亮。 除去嫁衣, 還有一件及地闊袖霞帔, 真紅之色,暗金流動,這件霞帔更是浮華, 綢錦面料之中的金色, 乃是溶了真金進(jìn)去, 甚為惹眼。 這一番準(zhǔn)備,加之聘禮與嫁妝,都能在京中買下幾座府邸了, 常之茸瞧著李清婉像是掏空了這幾年賺的積蓄,她阻攔都阻攔不下。 李清婉卻面不改色:“婚嫁一輩子只一次,花再多的銀子都值得,銀錢罷了,不夠再賺?!?/br> 她說的清淡,仿佛這點(diǎn)銀錢便沒放在眼中,讓常之茸目瞪口呆。 七月底,終于迎來了大婚之日。 常之茸一早便被喊起,梳妝打扮,皆是纖月姑姑親自接手,她雖目不能視坐于輪椅,但這些伺候人的本領(lǐng),一早便融在血液中了,一手凌云髻嫻熟的挽起,珠釵寶玉裝飾在發(fā)頂,最后執(zhí)起那柄常夫人留下的黃金步搖釵,很是鄭重的插在發(fā)髻當(dāng)中,耀耀生輝。 常之茸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焦灼十日的心,此時竟異常的安靜。 姣好的面容濃妝淡抹,腮間一抹紅潤,唇上一抹朱砂,額頭一抹白銀點(diǎn)綴,盡態(tài)極妍,逞嬌呈美。 紅色嫁衣披身,常之茸都好似不認(rèn)識鏡中之人了,如此隆重的裝扮,乃是前世今生第一次。 纖月姑姑親自拿過紅蓋頭,為常之茸蓋在頭上,遮住嬌顏。 李清婉在側(cè)為她整理衣裙,披上霞帔。 他們二人皆不能送常之茸上轎,便是在屋中還要遮著面容,外面院落里來人更多,鐘家和丞相府的人都來了,宮里迎親的花轎亦來了,連圍觀的百姓都來了不少。 “姑姑,清婉,你們便勿要出去露面了,人多眼雜,讓小鈴隨我出去便可?!?/br> 常之茸握著纖月姑姑的手,讓她安心在屋內(nèi)歇著。 纖月姑姑此時喉嚨卻有了絲沙啞與哽咽,她語氣是高興的:“可惜姑姑眼睛看不見,不能親眼看到之茸出嫁時的傾城之姿,這些時日,亦沒有能力給你準(zhǔn)備更多的東西?!?/br> 常之茸回首,蓋頭下的余光看到纖月姑姑頭頂?shù)陌l(fā)絲間,都有了抹白色。 她俯下身,輕輕抱住了纖月姑姑,嫣然一笑:“姑姑,有你伴著我,便是最好的成婚之禮,你在之茸心中,已是第二個娘親一般,姑姑莫要自責(zé),今日當(dāng)開心才是?!?/br> 纖月姑姑抹去眼角的濕潤,笑著撫了撫常之茸的脊背。 李清婉則轉(zhuǎn)頭囑咐小鈴道:“稍后扶著常姑娘出去時,注意腳下,她衣著不便需走慢著些,待上了花轎,也別急著回來,給那些抬轎的宮人們些銀錢,讓他們穩(wěn)著點(diǎn)。” 聽著李清婉的吩咐,常之茸笑了一聲,這么多年了,她還是那么熟悉宮里的那一套,事事都能考慮到位。 小鈴便扶著常之茸的手臂,引著她踏出院落,在院中眾人的歡呼聲,與前來圍觀的百姓的笑聲中,上了宮中前來迎接的花轎。 常之茸安穩(wěn)的坐于轎中,簾子放下的那一刻,仿佛與外界都隔離開來,她握著手中已經(jīng)有些汗?jié)竦呐磷樱闹杏行┨?,有些緊張,亦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這便是婚嫁該有的感覺,與上一世綁在花轎上絕望的自己截然不同。 轎子行的很穩(wěn),但常之茸依然緊張的頭腦暈眩了,她甚至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又何時入了宮中,直到眼前出現(xiàn)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分外熟悉,常之茸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李溯執(zhí)著她的手,出了花轎。 太和殿外,早已裝扮妥當(dāng),一片喜氣。 殿內(nèi),除了景帝和姬貴妃,單美人也前來了,聽聞懷胎之人參與喜事,也能沾沾喜氣,去除污穢。 景帝一聽,自然便攬著美人前來,甚至直接讓單美人越過了姬貴妃,十分不合禮儀的坐在了姬貴妃的上首,僅離后位一席之隔,瞧得眾人分外眼紅咂舌,自打單美人入宮,姬貴妃寵妃的名頭便不復(fù)存在。 姬貴妃心中明鏡一般,只要后宮的大權(quán)在握,她便不怕景帝寵愛于誰,興許都是一時興起罷了。 且如今她哪里還有空在意什么單美人,她時刻緊盯著李溯的一舉一動,那雙隱藏著戾氣的鳳眼,像是隨時要將李溯生吃活剝,可現(xiàn)下她不得不隱藏好自己的心緒,佯裝笑意的看著李溯大婚。 姬貴妃如今唯一能夠釋懷的,便是李溯娶的不是什么名門貴女,而是個毫無家勢的小宮女常之茸了,只要對今后李濤的太子之位沒有威脅,她便還能忍一忍,等到李溯成婚后,把柄不在他手中,姬貴妃倒要看看,在這宮里誰才是掌權(quán)的那個,又是誰給了他膽量敢與自己叫囂。 思及此,姬貴妃才能在臉上擠出一絲扭曲的笑容。 而常之茸,身著厚重的嫁衣,下了轎后便如同失了魂般,事事都隨著身側(cè)李溯的一舉一動,紅蓋頭遮住了一切,亦遮住了她發(fā)懵的神情。 她甚至不知何時行了禮,何時敬了茶,何時拜了堂,景帝與貴妃都說了些什么,通通沒有進(jìn)到腦中。 待回過神之時,她已經(jīng)被送到了元延王府的后院當(dāng)中,坐在床榻之上,等候李溯。 守在她身側(cè)的,也不是他人,是喜笑顏開的福田。 安靜的屋中,常之茸偷偷掀開紅蓋頭的一角,看向福田輕聲喊道:“福田,我有點(diǎn)渴了?!?/br> 福田哎呦一聲,趕緊替常之茸放下蓋頭,一邊去桌邊倒水,一邊cao心道:“我的好王妃,您可別自己掀蓋頭,要是讓殿下知道我看了您的尊顏,奴才小命不保啊。” 福田把茶盞恭敬的遞了過去,笑的眉飛色舞:“且這是在您自己府邸呢,怎么說話還悄么聲的,快喝點(diǎn)茶水潤潤喉,再等一兩個時辰,殿下應(yīng)就回來了。” 常之茸與李溯大婚,福田是打心眼里高興,他心里不乏想著憑自己與常之茸的關(guān)系,在元延王府內(nèi)混個管事定不難,到時手下一批奴才,在府里呼風(fēng)喚雨,越是這般想越是合不攏嘴。 常之茸無奈接過茶杯,在紅蓋頭下抿了幾口,瞧福田嘴咧的的好像今日是他成婚一般……而常之茸當(dāng)真是還未適應(yīng)這身份,連福田喊她王妃,都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