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而景帝原本是有意要為朱彥策指婚的,但被朱彥策曲盡其巧的婉拒了,還側(cè)面透露了自己有心愛的女子。 這事也一下震驚了京城貴人圈,本來之前踏破丞相府的人便不少了,先是為著朱菁,如今都知道朱菁不在京中了,便都瞄準了丞相府唯一的嫡子朱彥策。 從前朱彥策還能以科考為由推脫,那些有意之人便都等著他科考完,結(jié)果誰想到,這人人眼饞的香餑餑竟忽然說自己有了心愛之人,頓時京中碎了不知多少少女的心。 連常之茸聽聞都覺得驚詫,她與朱彥策相識如此久,也沒見他對誰真的上心過。 念雙卻在一旁小聲嘀咕道:“奴婢瞧著朱公子,對王妃便很是不一般?!?/br> 常之茸心中疑慮,她如今知道自己在感情這方面不甚靈敏,便讓念雙詳盡的說說。 念雙見狀,便將朱彥策的種種細節(jié)小事,都講給了常之茸聽。 “咱們每次去往月重樓時,桌上的菜肴總是能不重樣的點到王妃的喜好上,言談話語間,還能時時注意到王妃的茶盞,總能讓茶水不間斷,朱公子對王妃的事情總是很用心,這種小事非常之多?!?/br> 念雙說完,心里也有些忐忑,她不知自己這么說對不對,但平日里瞧著,確實便是這般。 常之茸聽完整個人都驚了一瞬,她細細回想,好似真的如此,難道朱彥策對自己有超乎于朋友間的想法嗎? 她如今已是李溯的妻,若真是有此想法,也當是非分之想。 常之茸頓時覺得自己不能再如此,必須與朱彥策保持些距離,不能讓外人傳出口舌。 遂后來朱彥策再單獨約她,常之茸便以月心堂事情繁忙為由婉拒了,并且一連拒絕了三次。 朱彥策心中難免失落,但他心里明白,這是常之茸有意與他保持距離。 五月底,京中天氣越發(fā)的熱了起來,常之茸本以為每日能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的度過,只需要等著明年李溯回京就好,然事不遂人愿,總有一些閑不住的人和事找上她來。 楊菡近日在京中可謂是大出風頭,自從兩個月前她嫁入元祺王府后,便時時在京城舉辦宴請,請的還都是名門貴族和朝中權貴的女眷,好似想將京城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結(jié)交認識一番,也給常之茸遞過幾次請?zhí)?/br> 常之茸第一次收到時,心中困頓,她對楊菡始終是心里有道坎的,雖然這一世與她好似沒什么瓜葛,但上一世楊菡和姨娘將她綁縛在花轎上的事,她不可能忘,也不可能簡單了事。 原本是想待李溯平穩(wěn)的登上太子之位后,她再與楊菡算前世那一筆賬,而沒出嫁前的楊菡本也跟她井水不犯河水,沒什么沖突點,如今她一舉成了六皇子元祺王的正妃,瞬間就變得不一樣了,立場也發(fā)生了改變,這都是前世所沒有的事情,常之茸需打起十分的精神應對。 前兩次的請?zhí)V锥纪窬芰?,這一次的請?zhí)?,竟是勞煩了元祺王平日里的貼身奴才親自來送。 那奴才一臉諂媚,笑彎了眼,尖著嗓道:“這請?zhí)窃魍蹂H自寫下,還望元延王妃殿下能夠賞份薄面,于后日參與我們殿下精心準備的春風宴請?!?/br> 念雙代為接過請柬,那奴才便笑瞇瞇的走了。 常之茸對這奴才是很眼熟的,從前她還在宮里做李溯的貼身宮女時,便時常能看到他,那時就知道這奴才與他主子六皇子如出一轍,對下永遠鄙夷冷漠,對上永遠笑意滿面,假的厲害,福田還與她吐槽過不止一次。 今日這番亦然,常之茸看著這請柬總覺得有絲不對勁,她不禁問道:“念雙,你覺不覺得有些異樣?雖說不上哪里不對,但卻有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感覺,許是一場鴻門宴?!?/br> 念雙想了想,小臉上不是很明白的搖搖頭:“奴婢不懂,若王妃覺得有異,便去看看罷?!?/br> 說罷,念雙還補充了一句道:“殿下臨行前,讓蘇大人留下了幾個影衛(wèi),王妃皆可帶上?!?/br> 想來也是,若覺得不妥,便迎上去看看,楊菡兩次三番的邀約她到底想干什么。說道那幾個影衛(wèi),常之茸起初還覺得是李溯小題大做,現(xiàn)下若沒有那幾個影衛(wèi)護身,她還真的不太敢只身前去。 兩日后,常之茸稍作打扮了一番,便帶著念雙一同前去了元祺王府。 元祺王府與元延王府相隔并不遠,馬車僅僅行進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常之茸下了馬車后,未曾想到門口已經(jīng)有人恭候于她,竟是楊菡本人,她一席華貴的白色衣裙,銀絲打底鑲著金邊,發(fā)飾琳瑯滿目,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的精心服侍著,雍容華貴的模樣再不似之前做庶女那般樸素。 見到常之茸后,楊菡面上直接揚起了笑意,迎上來笑逐顏開道:“jiejie,終于將你盼來了呢。” 這一聲jiejie,直接汗毛倒立而起。 連攙扶著常之茸的念雙都僵了片刻,楊菡好似極其高興,也不管其他前來的賓客,就單獨上來與常之茸說話,還接替過了念雙的位置,親自挽起了常之茸的小臂,叫不知情的外人看著,好像楊菡與常之茸關系十分要好一般。 常之茸強迫自己不將她甩開,耳邊還傳來楊菡興致勃勃的聲音:“得知jiejie今日要來,我早早的便在門口候著,生怕錯過jiejie的車駕,連院子里這些栽種的花,知道jiejie來了都開的比前些日鮮艷呢,你瞧那幾束蝴蝶蘭和月季,與jiejie這身衣服極搭,待晚一些時候,我讓下人們給jiejie帶幾株回府。” 常之茸謝過她的好意,不自在道:“不必如此勞煩?!?/br> 楊菡卻笑道:“怎會勞煩,jiejie今日來,若喜歡什么,盡管與我說,明日都送到jiejie府上?!?/br> 常之茸笑了笑,沒再接話。 自打進了元祺王府的門,她便沒有歇下來片刻,楊菡始終伴在她身側(cè),連午時用膳,她都與常之茸同坐同吃,還親昵的為其布菜,不知是巧合還是什么,桌上的這些珍饈菜肴大部分還都是常之茸所喜好的,若非是在元祺王府內(nèi),常之茸應當能吃的盡興。 現(xiàn)下倒好,食如嚼蠟。 今日所來的賓客,不乏一些京中權貴,其中九卿郎中令衛(wèi)府的三小姐,便坐在下屬之位上很是艷羨道:“從前不了解兩位王妃殿下,如今一見,當真是情同姐妹,令人羨煞。” 這衛(wèi)府與丞相府私交匪淺,和鐘家更是摯交,曾經(jīng)鐘溫書還以此要挾過李清婉,常之茸現(xiàn)下都記得,現(xiàn)在看著這位衛(wèi)府三小姐,性格單純的模樣,常之茸還有幾絲好感,便笑著對她說道:“我亦是第一次前來,與元祺王妃當是初次見面?!?/br> 這話一說,當即眾人便有些面面相覷,楊菡臉上都僵硬了一下,但她恢復的極快,又立即笑著自嘲說道:“我向來自來熟了些,見到jiejie便覺得格外親近,言語間便沒想那么多,六殿下也總說我應當改一改這個壞毛病,若今日有何處得罪了jiejie,還望jiejie能海涵?!?/br> 說著楊菡便舉起酒盞,一飲而下,當場破了這尷尬,連在座的賓客都對她又多了些好感。 常之茸笑了一下,只得端起酒盞,也喝下了。 這一頓飯吃的,胃口全無,全場都看著楊菡八面玲瓏的言談笑語。 這變化當真是很大了,上一世常之茸在楊府待了那么多年,也沒見到過楊菡如此的能說會道,那時的楊菡應是知道自己處處不及楊盈,身份之差,讓她在楊府內(nèi)便總是低調(diào)行事,從不張揚,不管是對楊大人或是楊夫人,好似都在默默付出一般,事后又總能讓楊大人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她的好。 就連那時楊府內(nèi)那么多人都喜歡欺壓常之茸,楊菡都只是在一旁看著,沒有落井下石的跟風,也沒有上前插手幫忙,她那時看待常之茸,便像是看待一個無用之人一般。 而也確實如此,那時的常之茸就是過的連下人都不如,直到楊菡遭楊盈陷害,她才把目光放在了人人可欺的常之茸身上,綁了常之茸,替她出嫁。 如今早已今非昔比,楊盈成了廢人,也被楊大人踢出了楊府,連楊夫人都無法救她,常之茸怎么也沒想到,楊盈的倒臺,倒側(cè)面幫襯到了楊菡,讓她一朝崛起,嫁給了六皇子,一躍成了楊府中最有頭有臉的人物,亦成為了皇親國戚,于京中權貴都要給這個曾經(jīng)的小小庶女一分薄面。 她的過往已然成了京中眾多庶女的標榜,也算是京中的風云人物了。 膳后,楊菡讓人拿來了上好的普洱,她親自坐于桌前,打開精裝木盒的鎖眼,拿出鮮嫩的茶葉,著手開始沏茶。 她嘴角含笑,目光柔和,那一套手法也是極為漂亮,于京中貴人來說,可謂是賞心悅目了。 “這普洱于京中應是少有人聞,此乃宮內(nèi)御貢茶品,產(chǎn)于南方,聽聞所處地界要觸及南蠻邊境呢,此茶極為珍貴,保存亦需小心翼翼,昨日得了六殿下的準許,遂今日拿來給在座諸位品嘗。” 話落,楊菡有些獻寶似的笑了笑。 在座的眾人聽聞,更是來了興趣,便再是權貴,想要喝到宮里的御貢茶也是極為不易的,這可都是給皇上和皇子們品鑒的貴物,難得的很。 常之茸始終沒有搭話,看著她將茶水倒入一杯杯的茶盞中。 念雙瞧著眾人欣賞的目光,正經(jīng)又小聲的在常之茸耳邊有些稚氣道:“她手法不及纖月姑姑十分之一。” 聞言常之茸無聲抿唇笑了一下,她自然也看得出,但這天底下的人,又有幾個人是有資格服侍過皇后的,自然不能同纖月姑姑比擬。 常之茸便回道:“這等手法于京中,已是上乘。” 念雙點點頭,她年歲小見識也不多,卻在今日才發(fā)覺,原來她所見識的那些,都是比上乘還厲害的了。 這一日,用了膳,品了茶,賞了花,時至酉時,宴請才將要散。 而此番并沒有什么可疑之處,常之茸參與其中,便也覺得是個普通宴請,表面上看著則是楊菡極善好客之道,將每個人都能照顧到位,又好相處又不吝嗇,也無怪乎她成婚以來,接連辦宴,還能有這么多人會來了,誰人不喜歡沒架子又會說話的王妃呢。 與之相比,常之茸倒顯得冷漠又不善言談,隱隱有點端著王妃架子的模樣。 但此時,越是解釋越顯尷尬,只要楊菡沒有異常舉措,索性常之茸便什么也不做了。 散宴臨行前,楊菡遠遠的叫住了常之茸,一路小跑而來,甚至有些氣喘,她微微紅著面頰說道:“jiejie先莫急著走,今日答應給jiejie的幾株花束,我已讓人移栽到了盆景中,正于后院呢,不若jiejie前去挑選一番,看看喜歡哪個不喜歡哪個,好讓下人們給jiejie搬到馬車之上?!?/br> 她誠心誠意,話語間也僅是談及到了想給常之茸一些贈物。 常之茸剛想張口婉拒,門前不少京中權貴羨慕的眼神飄來,碰巧衛(wèi)府三小姐也在此,她笑著說道:“元延王妃好福氣,我等更是艷羨了,兩位王妃才相識便這般情誼深厚,當真是給我們做了一番表率。” 一旁的的人也紛紛附和,還有人催促著常之茸快去后院挑花束,莫讓元祺王妃的一片心意浪費。 眾人這般說,常之茸連回絕的話都堵在了喉嚨中,她只得作罷,笑著點下頭,跟隨著元祺王府的下人,與念雙一起去了后院。 元祺王府規(guī)模雖不及皇宮那般大,卻也能抵的上一個福陽宮的大小了,彎彎繞繞曲曲折折,常之茸從前還覺得元延王府就有些似迷宮一般,幾個月才適應下來,如今一看元祺王府,不遑多讓。 越是往后院走,人越是稀少,卻也不奇怪,因著后院本就是女眷居所,他人是不能隨意入內(nèi)的。 那侍女領著常之茸走到一處院落前,她笑著說道:“王妃殿下,您可進去挑選花束,便讓這位姑娘隨我前來,我們王妃還準備了一些御貢的普洱茶葉,說定要取了讓您帶走?!?/br> 侍女看向念雙,常之茸回頭,給了念雙一個安心的眼神,便讓念雙跟隨那侍女走了。 常之茸獨自一人進了院落,院落內(nèi)空無一物,亦沒有人,常之茸心中一凜,她輕聲喚道:“青影?!?/br> 一道黑影閃過,蒙面之人俯身在地:“屬下在。” 常之茸松口氣,她亦摸了摸袖口中備著的迷藥,才放心道:“你隨我一同進去,危機時刻再現(xiàn)身?!?/br> 青影稱是,匿去身形。 常之茸謹慎的打開了正房的門,那道門無聲的開啟后,里面也沒有什么異樣,地上確實擺了幾個盆栽,常之茸便踏步走了進去。 熟料屏風后面忽然有了動靜,然后走出來一個人,竟是一席官服還未褪下的朱彥策。 朱彥策看到常之茸后,臉上也呈現(xiàn)了驚訝之色,兩人都有些瞠目結(jié)舌。 常之茸疑惑不已:“朱公子,你怎么在元祺王府的后院當中?” 朱彥策聞言大吃一驚:“后院?我不知這里是后院,今日休沐后六皇子殿下命我前來取一物,便有家奴領我到此等候了?!?/br> 常之茸一聽,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正巧此時,房門被人從外關上了,且還伴隨著落鎖的聲音。 朱彥策疾步上前,想要推開房門,卻如何也推不開,他才發(fā)覺事情的不對勁。 常之茸心下一沉:“我們都著了道,這門定是打不開的。” 朱彥策眉頭緊皺,他怎么也想不到,入朝為官沒幾日,就有人惦記陷害他了,他面上自責不已,只得連連致歉道:“此番應是我牽連到了王妃,自從為官后,六殿下見這些年父親都不偏不倚,他便想拉攏于我,而我也想同父親一般,不愿偏袒于哪個皇子,忠于皇上便可,興許是因此,才招惹到了六殿下?!?/br> 常之茸聞言,她細細思量了一番,搖頭嘆道:“朱公子多慮了,亦或許是我連累到了公子,楊菡屢次想邀約我來元祺王府的宴請中,我便知這其中有詐,如今四殿下不在京中,她許是想借著我來抹黑四殿下,若是四殿下名聲受損,并傳到了皇上耳中,六皇子未來便少了一個競爭對手?!?/br> 兩人對視片刻,同時苦笑。 一時無話,兩人也只能靜靜的等在房間中。 但時間越漫長,常之茸心里越是慌,她當真是后悔了,若是不知道朱彥策心中的想法便罷,如今知道他好似對自己有意,就更讓常之茸心中煎熬,多于他共處一室一刻鐘,便好似做了極為對不起李溯的事。 常之茸亦懊惱自己方才不應讓青影隨她一起進來,若不然現(xiàn)下也不會都困在屋內(nèi)。 片刻后,還是朱彥策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溫聲說道:“王妃之前,可是有意避著我?” 常之茸聞言一驚,面上有些尷尬,忙搖頭否認。 朱彥策卻溫柔一笑:“王妃不必覺得為難,從前是我思慮不周,我只是當王妃為摯友,別無他想,沒成想自己做的一些事情越矩了。” 常之茸微愣,難道是她想多了? 房間內(nèi),朱彥策始終與常之茸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他繼續(xù)面不改色的說道:“我不知自己是哪些舉措讓王妃有所誤解,若是王妃介意,可以告知于我,往后我定當改之,莫因一些小事讓你我生了嫌隙,若失了王妃這樣的摯友,會讓我感到很是遺憾,恐怕往后家妹回京都要訓斥于我了?!?/br> 他說的誠懇,常之茸見他面上也始終溫和無甚變化,只是為了解除誤會,面上都有了絲無奈。 常之茸見狀,終于釋然的笑了起來,她心里忽然放松了許多。 “我亦始終將朱公子當做無話不談的朋友,此事是我不對,我要在此給朱公子致歉才是,之前確是我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望朱公子千萬不要記掛在心上,你我能如從前一樣便好。” 這番話說完,常之茸是真心給朱彥策道歉,她真是過于不開竅,以為這次聽念雙說完,心中應不會會錯意,誰想到鬧了這樣一出烏龍,人家壓根對自己就沒有那個心思,仔細想想亦是如此,堂堂丞相府嫡公子,一表人才未來更是前途無限,自己怎么就有這等自信,人家會看上呢,常之茸想想都有些替自己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