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毒？”

    太醫(yī)連連點頭：“回稟王妃，確是此毒?！?/br>
    李溯不解：“三尸毒是什么？”

    常之茸皺眉說道：“乃是劇毒，且如今尚未有解藥，但三尸毒若是發(fā)現(xiàn)的早，未擴散至全身，砍斷中毒之處亦能活命。”

    太醫(yī)補充說道：“三殿下中毒之處于左手的傷勢，但現(xiàn)下毒氣已深入肺腑，斷手也是無法解救了?！?/br>
    李溯聞言眉頭也是一皺。

    此時青影現(xiàn)身，忽的跪地，叩首認罪道：“是屬下之過，當日那晚便察覺到行刺之人好似有些不對，他身形不像是荒北之人，倒像是穿著荒北騎兵衣著的中原人士，若是屬下沒有猜錯，這人應是當初在京城外的五名死士之一，是那漏網(wǎng)之魚。”

    常之茸心頭一緊，如此嚴防死守，竟然還疏漏了一個六皇子派遣而來的死士。

    “那日行刺的匕首之上，應是淬了劇毒，想要殿下的命?！鼻嘤按诡^說道。

    即便要不了李溯的命，那匕首不管是刺中他身體的哪個部位，亦都只能截肢活命，如此下來，就算活著回京，太子之位也會與李溯失之交臂，因為身負殘疾是不能夠封為太子繼承大統(tǒng)的。

    六皇子當真是好狠的心計，左右他都是受利的。

    那日若是沒有李濤隨手一擋，如今躺在這里的，便是李溯了。

    而此時常之茸的心里，其實是矛盾與糾結(jié)的，三皇子李濤，是姬貴妃之子，與韶貞皇后和李溯生來就是對立的。年幼時，欺辱李溯的是他，現(xiàn)如今，替李溯擋刀的亦是他。

    李濤這人可恨嗎？可恨，因為他母妃不是善輩，害人無數(shù)，他亦在受寵之時，欺壓無數(shù)。

    可他該死嗎？

    常之茸不知道，這便是她心中矛盾所在。

    而此時床榻之上，李濤的身子忽然動了，原本陷入昏迷的人，費力的睜開了雙眼。

    一旁的太醫(yī)忙上前，詢問他身子可還有哪里不適。

    李濤極為吃力的舉起右手，那雙灰暗的雙眸，穿過眾人看向李溯。

    李溯蹙眉，終還是走上前去，靜立于床榻旁。

    李濤顫抖的右手緊緊抓住他的一片衣擺，張了張嘴，口中喑?。骸啊?、老四，有一事……”

    他半睡半醒間，已是聽聞到太醫(yī)所言，他亦十分清楚自己身體現(xiàn)下的狀況，如今回天乏力，命不久矣，現(xiàn)下眼中滿是焦急，唇瓣輕顫，口齒不清的想要跟李溯說些什么。

    “從前……是我有眼無珠，在宮中欺壓過你……這條命，我給你。”

    “我只求你一件事……若是你登上那個位置，求求你，把清娂接回來……我只這一個請求…我meimei、五公主，李清娂……她不能命喪南蠻，將她接回大元……求你…接回清娂……”

    第70章 .  升溫   常之茸抬起頭，紅著眼睛看他?！?/br>
    李濤死了。

    金都城又連著下了三日的大雪。

    而原本對勝利歡呼慶賀之聲一時之間悉數(shù)盡滅, 百姓們難以掩飾面上的失落之情，亦有些人自發(fā)的身披麻衣頭頂白巾。

    李濤的尸體沒有被火化，即便他的身體已經(jīng)被三尸毒侵染潰爛全身, 面目全非, 亦是尸首完整的將其裝進了一尊厚重的紅木棺, 供奉在主城樓內(nèi)，待啟程回京之時, 能帶著他安然回到京城。

    這些將士和士兵, 以及從奉天城遷回金都的百姓們，都知道在抵擋荒北騎兵的戰(zhàn)役當中, 三皇子李濤沒有軍銜在身，但與李溯一樣，次次首當其沖上陣前沿, 與普通士兵們共同作戰(zhàn), 這一年多來他的所作所為大家有目共睹，雖與李溯相比，他始終默默跟隨其后，聽令行事, 但誰人也不曾小看過他, 如今他作為皇嗣，更是以身殉國，讓金都城的普通百姓們痛心難當。

    金都城的百姓不知道李濤曾經(jīng)是什么樣的人, 亦不清楚他在京城都做過什么, 他們只相信自己現(xiàn)下看到的和親身體會的, 便是李濤為了守衛(wèi)金都，命喪于此，僅此一條, 他便是金都百姓們心中尊崇的三皇子。

    并集資在城內(nèi)為李濤修建了一處祠堂，供奉著他的牌位，這些時日里，祠堂內(nèi)的香火從未斷過。

    李濤的死太過突然，讓誰都沒有想到。

    不管他從前都做過哪些惡事，亦拋開他的身世而言，這次的荒北之戰(zhàn)，他幫襯了李溯很多，這一年的戰(zhàn)事和在金都城的磨練也讓他變化頗大，但世事無常，人命便是如此脆弱，讓人猝不及防。

    戰(zhàn)后的一個月里，金都城內(nèi)便是籠罩在一片消沉黯然之中。

    這期間李溯的傷勢經(jīng)過調(diào)養(yǎng)，已恢復了五成左右，他近來非常忙碌，城中大小事情都需要他，忙的脫不開身，百姓們只有在看到李溯時，心態(tài)才能被安穩(wěn)住，神情也才有些許高興和激動。

    常之茸亦回到了軍醫(yī)營中幫忙救治傷兵，她如之前一般，粗布麻衣身負藥箱。

    可軍醫(yī)營內(nèi)的人，包括彭太常在內(nèi)，都不敢再如之前那般隨意待之了。

    見面便要行禮，無論常之茸怎么說都不肯聽，連同這些受傷的士兵亦然，常之茸不得不再三勸阻，神情都頗為無奈，眾人才應下不行禮一事，卻面上仍是過于畢恭畢敬，常之茸便只能放任之，然后投身在救治一事當中。

    每日的酉時，李溯不管多忙，都來軍醫(yī)營內(nèi)接常之茸，兩人一同回主城樓。

    日日如此，叫軍醫(yī)營的郎中和士兵們見了，都艷羨不已。

    徐郎中看著李溯與常之茸攜手離去的背影，嘖嘖搖頭：“何時我徐某人也能有這樣一段真摯的感情，也不枉白活這一回啊。”

    一旁的士兵嘲笑他道：“能有婆娘肯要你便不錯了，還敢奢想這樣多。”

    連彭大人都揶揄了他兩句：“便是有人要你，也絕做不到王妃這般，獨自一人奔赴千里，從京城趕至邊境，對四殿下可謂至死不渝，敢問這世間有幾個女子能做到？”

    徐郎中撇撇嘴：“行行行，我便是說說，這輩子怕都是個光棍?！?/br>
    軍醫(yī)營內(nèi)眾人都被他逗笑了，而此時的常之茸和李溯，自然不知道他們二人的感情，已經(jīng)被大伙羨慕到如此地步，若是他們知道至今為止，這兩人都沒有圓房過，怕是不敢相信。

    晚上用過膳后，常之茸替李溯更衣洗漱，為他換藥，每次看著那些數(shù)不清的大小傷勢，常之茸都覺得眼前一刺，新傷疊舊傷，哪怕養(yǎng)了這么久，還是能看出皮開rou綻的痕跡。

    “還疼嗎？”

    李溯回過頭，看到常之茸盯著自己后背的傷口，眼中滿是憂慮，他心中一暖，赤著上身，便將常之茸攬進懷中。

    “不疼，看到你在我身側(cè)，便都不疼了?！?/br>
    常之茸聞言輕輕拍了他臂膀一下，不滿道：“這么多傷勢，我在京城里什么都不知，你卻也從不在信中言說，害我擔心?！?/br>
    李溯笑道：“我說了，你便更會擔心?！?/br>
    說與不說，都是擔心。

    常之茸抬手為李溯披了件外衫，依偎在他懷中，悠然嘆氣道：“如今戰(zhàn)事結(jié)束，我們大獲全勝，不日便要回京，可不知為何，我總是開心不起來?！?/br>
    李溯沉默了片刻，輕撫她的發(fā)頂，靜靜聆聽。

    “李濤之死，我心中即是矛盾，又是不忍。”常之茸垂下眼瞼，繼續(xù)開口道：“他曾經(jīng)作惡多端，多次欺辱于你，他的母妃姬貴妃更是害纖月姑姑身患殘疾的罪魁禍首，如今回想起來我心頭都含著恨，對此頗為生氣，可李濤如今已是身死，他守衛(wèi)了金都城，替你擋下淬毒的刀，我竟又起了不忍之心，當真厭煩自己這般柔懦寡斷，他曾經(jīng)做下的錯事，應是無論如何也不值得同情的?！?/br>
    李溯聞言，沒有立即接話，而是將她抱的更緊了些，撩起常之茸柔軟的發(fā)絲，別在她耳后。

    “之茸心善，我懂?！?/br>
    短短幾個字，讓常之茸情緒抽離，面上羞赧了一瞬，她一展愁容，搖頭淺笑道：“殿下亦是心善?！?/br>
    李溯唇角勾起，沒有作答，低頭輕觸了常之茸的額頭一下。

    心善，亦只對你。

    常之茸趴伏在李溯的腿上，心中恢復了一片安寧，仿若只要李溯在她身側(cè)，她便會安心，從小到大都是這般，思及此，不禁喟嘆道：“阿溯，再不是從前的阿溯了。”

    李溯心頭微微一緊，手上的骨節(jié)倏然泛白，他面上鎮(zhèn)定道：“為何這樣說？”

    常之茸笑了笑，自顧自的說道：“從前未嫁于你時，我們一同長大，便一直將你當做幼弟般照看，許是從前爹娘的教導，我便怕你吃虧，怕你受人欺負，現(xiàn)下細細想來，卻是你庇護我更多，如今更是今非昔比，阿溯已是有勇有謀文武雙全，于戰(zhàn)場上殺伐果斷的一員大將了。那日在地窖見到你，變化之大，讓我險些不敢認你?！?/br>
    李溯身子都有些僵了，他問道：“之茸，是不喜歡我這般嗎？”

    常之茸抬起頭來，端著明艷的笑臉，認真的看著李溯：“喜歡，很喜歡?！?/br>
    李溯頓時怔住，方才的緊張全部消散如煙，瞳孔微縮。

    常之茸抬起手，細細描繪著眼前人英挺的容貌。

    “阿溯如此厲害，打下勝仗，保衛(wèi)邊境，讓百姓們擁護愛戴，往后回京再也沒有人敢小看于你，因為我的阿溯用實力證明了自己，亦成了人人稱贊的英雄，我心中高興，自然也喜歡這樣的你?！?/br>
    李溯心尖微顫，他握住常之茸的手，勾唇道：“這個喜歡，與我所想的，是同一個意思嗎？”

    常之茸一愣，轉(zhuǎn)瞬臉色便通紅了，她張了張嘴，好似說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

    李溯一雙深黑的眸子緊緊看著常之茸，大有一副她若不答，便會一直等下去的架勢。

    常之茸此番不得已，終于還是羞澀的點了點頭。

    李溯唇角的笑意越發(fā)濃了，那輕微的一點頭，讓他心中一直壓抑的情感爆發(fā)而出，胸腔內(nèi)充斥著滿是澎湃的愛意。

    他右手攬著身前人的腰枝，低垂下頭，吻住了那抹殷紅的唇瓣。

    常之茸被動的接受著，這次的吻與從前淺嘗即止的觸碰不大一樣，是兇猛而又激烈的，好似是猛獸掠食一般，撬開了常之茸的唇，席卷著她口中的柔嫩，讓人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常之茸只能兩手緊緊抱著他的脖頸，不讓自己癱軟在地。

    一吻畢，兩人都抑制不住的喘息。

    李溯的眸色有了些許變化，一絲血色閃過，他克制著自己，低聲問道：“可以嗎？”

    常之茸腦中一片空白，眼神迷離，甚至未聽清李溯說的話，便下意識的點點頭。

    下一刻，她便被人打橫抱起，常之茸一聲輕呼，還未回過神來，人已經(jīng)在床榻之上。

    屋內(nèi)的燭火熄滅，這一夜，注定繾綣綿長。

    ※

    翌日，常之茸午時才悠悠轉(zhuǎn)醒。

    睜開眼時，床榻上只有她一人，常之茸欲要坐起身來，只抬起上半身一瞬，便又重重落回床榻上，她倒吸一口涼氣。

    身上是前所未有的酸痛，夸張到動都動彈不得，酸澀不堪。

    此時房門從外被人推開，常之茸微微側(cè)頭，竟是李溯端著一盆清水進來了。

    常之茸忍著酸痛皺眉再度抬起上半身，撐在床榻間問他：“殿下沒有去城內(nèi)巡視嗎？”

    話音剛落，常之茸自己便發(fā)覺出不對了，喉嚨中微微嘶啞的聲音與平時大不相同，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嫵媚，無不昭示著昨夜都發(fā)生了什么，惹得常之茸瞬間臉色便紅了。

    李溯拿著布巾，忙走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替她擦拭著臉和手，唇角勾起道：“晚些再去?！?/br>
    說著他俯身到常之茸耳邊道：“昨夜辛苦之茸了?！?/br>
    聞言常之茸羞憤難當，想到夜里竟任他胡作非為了兩個時辰，直至卯時自己才得以睡下，不禁氣道：“你、你不正經(jīng)，以后不許再這般鬧我?！?/br>
    李溯笑了笑，應下：“好，往后我會快一些?！?/br>
    常之茸臉上又紅成一片，她是又氣又無奈，待李溯為她梳洗過后，下榻又成了問題。

    常之茸在李溯的攙扶之下，勉強站了起來，雙腿還在微微打顫，常之茸羞愧不已，也不知是氣的還是身上疼的，眼圈都有些紅了。

    李溯急忙抱著她，低頭道歉：“對不起之茸，是我昨夜沒有控制住自己。”

    常之茸抬起頭，紅著眼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