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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會兒,成理君把文件貼身收好,口稱還有約會,便起身告辭。伸手去拿掛在墻上的雨衣,還未觸到,馮道援先他一步取下雨衣,送到他手中,討好地一笑,我也有事要出門,就順道送區(qū)座走上一段吧。說話間,馮道援也穿上了雨衣。 馮道援突然也要外出,令成理君心頭忽然打一個突,一絲不祥之兆不請自來,闖入了他的心間。于是,他不動聲色地說道,怎么,你也有約會? 區(qū)長難道忘記了?我還要跟我的內(nèi)線碰頭?。●T道援訝然道。 馮道援如此一說,成理君頓時釋然,沒錯,馮道援確實提起過。當下不疑有他,穿上雨衣,與馮道援并肩出了門。 出得門來,雨已經(jīng)停了,方才來時還有人走動的弄堂,此刻卻空蕩蕩的,一個人影兒都沒有。成理君心底那絲不安又上下翻騰了。 成理君扯了一把馮道援的衣袖,帶頭轉(zhuǎn)進另一條僻靜的弄堂。 十來分鐘后,站在人群熙來攘往的街頭,成理君倍感親切,那絲不安,悄然消失了。 兩人相互點頭算是作別。成理君向西,馮道援往東,就此分道揚鑣了。 成理君還未走出十步路,猛感一左一右有兩道風同時襲來,還沒等他扭頭看個究竟,一對臂膀,就被兩個人挾住了。他下意識里奮力一掙,反被挾得更緊了。自忖無法脫身之際,成理君轉(zhuǎn)臉環(huán)顧左右的二人,都是那種體格健壯、孔武有力的北方彪形大漢,一看便知是練過武的。 個子稍高的大漢,俯首貼近成理君耳畔,憋著嗓音說,成先生,不必緊張,我們只是想請你去七十六號談談而已。 成理君急辯,你們認錯人了,我姓張,不姓成,快放開我!說完,拼命地晃起了身體,卻絲毫動彈不得。 成先生,這你就不厚道了吧?個子稍矮的大漢暗暗加重了手上的勁頭,戲謔地一笑,呵,你不和那姓馮的一道走,我們還真不知你姓成呢! 霎那間,成理君明白,他是被馮道援出賣了。激憤之下,他不知從哪生出來的力氣,居然掙脫了桎梏。一脫身,便拼命地跑了起來。 可惜,跑了沒幾米遠,他就再次被兩名大漢挾住了。 這次,兩名大漢使出更大的力氣架住他,將他拖到了路邊。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三菱轎車,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人由車窗內(nèi)探出了頭,似笑非笑一哂,成先生,請上車,跟我走一趟吧! 此時正是上午十一點,街道兩旁的行人如過江之鯽,乍一看到類似綁架的場景,無不好奇地駐足圍觀了起來。 行人的反常舉動,引起一名過路華籍巡捕的注意,巡捕見事有蹊蹺,掏槍飛身上前,對準兩名大漢,勒令他們放開成理君。 兩名大漢見事不妙,大聲辯駁說,他是強盜。 巡捕拿槍指住兩名大漢,吼了回去,這里是租界,就算他是強盜,抓不抓人,我說了算! 有家伙在手的人,說話就是硬氣。 無奈之下,兩名大漢松開成理君,人卻是寸步不離成理君左右。不僅如此,兩人還振振有詞,說他們抓的人是強盜,若不是強盜,他們犯不著在光天化日之下綁人! 成理君受了這突如其來的驚嚇,加之先前用力過猛,頓覺渾身無力,頭暈目眩,非常難受。舉目一望四周,圍觀的人是越聚越多,而巡捕手里拿著槍,不但監(jiān)視著兩名歹徒,也監(jiān)視著他。 而先前??吭诼愤叺哪禽v三菱轎車早就趁亂跑了,不用說,肯定是回去報訊去了。 成理君不由嘆一口氣,低聲自言自語,這下完了! 警笛長鳴,租界的警車來得很快。 一輛警用轎車前導,一輛豬籠車緊隨其后。 警車一到現(xiàn)場,就戛然而止,有六名武裝巡捕先后下了車。巡捕努力排開圍觀的人群,擠到了成理君與兩名大漢面前,分別給他們戴上手銬,押著他們就朝人群外走。 這時,幾名聞訊而來的新聞記者,想擠上前作采訪,被走到最前面的巡捕制止了。幾名記者見狀,舉起相機,對準成理君就是咔嚓一通狠拍。而成理君亦十分配合地放下高舉的雙手,盡力地讓記者拍下自己的全貌。 做地下工作的人,最不愿讓人認識自己的尊容,更何況是被新聞記者拍照,通過報紙廣而告之。但此一時彼一時,成理君此時最希望自己的尊容能上報,以便告知很多與他有往來的人:他被捕了! 當成理君被巡捕推上豬籠車的瞬間,他回首瞥見了頓時讓他心涼了半截的情景,幾名記者的相機被幾個孔武有力的人奪了過去,丟在地上,砸了個稀爛! 完了! 豬籠車駛?cè)氡R家灣中央捕房的庭院中,巡捕打開了車門,押著成理君和兩名大漢下了車。 一進巡捕房大樓,巡捕就把成理君和兩名大漢分別帶進兩個辦公室,隔離監(jiān)管了起來。 巡捕這樣安排,立刻招致兩名大漢高聲抗議,他們在表明身份的同時,還聲言絕不能離開成理君半步,否則要如何如何! 一名警員立即上前對兩名大漢說,你們到了這里,就要守我們的規(guī)矩,他若是跑了,我們負責!問題是,他能跑了嗎?跑不了了,對吧?。考热蝗绱?,你們著急個啥?這人,我們遲早會交給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