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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個不算意外的意外,讓她與夏正帆靠得很近,近到兩人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也能真切地聽到對方的心跳。 上海的夏天,可真像東京的夏天啊!宇多田掏出滿是檀香味的手絹,輕輕地拭去額間的汗珠。這是一個沉悶的午后,陽光暗淡,天空陰沉,催人昏昏然欲睡。夏正帆舉手輕輕揉了揉太陽xue,是?。÷曇衾锍錆M了屬于慵懶的疲乏。 宇多田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小口,放下水杯,又擦起了汗水,這次擦的是白得發(fā)亮的頸子,檔案中記錄,你整個少年時代都在東京度過,是這樣嗎? 是啊。 夏正帆隨口一答,很隨便,就像不經(jīng)大腦思索就答了出來。困乏感似乎比先前更強烈了一些。是不是太困了?或許是,那就睡會,他想。剛閉上眼,倏爾又睜開眼,此時此地,片刻小寐都不行,誰知道會不會說夢話呢。 不過,人的意志,似乎抵抗不了睡意,縱有萬般不情愿,他還是合上了眼,入了夢。也說起了夢話; 姓名? 夏正帆。 年齡? 33歲。 hellip;hellip; 宇多田認為這是真話,以此為判斷基準,去問夏正帆:你與徐克祥是什么關系? 該問題,宇多田是經(jīng)過精心準備的,在最適當?shù)臅r機,打出的一張大牌,人在那個狀態(tài)下,應該是把壓在心底的秘密,一股腦說了吧; 宇多田:是你給徐克祥送的藥嗎? 夏正帆:不是hellip;hellip;(含混不請的回答) 宇多田:是,或不是? 夏正帆:不是。(肯定得有些矢口否認的意思,好像人是清醒的。于此,軍醫(yī)檢查過瞳孔,不是清醒的) 宇多田:那好吧,換個說法,你讓別人做過此事嗎? 夏正帆:沒有hellip;hellip;(再次含混不清) hellip;hellip; 整個過程,就在含混不清與反復確認的過程中進行,直至結(jié)束。 結(jié)束是在半個多小時后,當宇多田手拿詢問筆錄,卻發(fā)起了呆,用吐真藥,是讓夏正帆說了些真話,可這樣的真話,她情愿不要;她已知道的,重溫了一遍;而她不知道的,還是不知道。 就眼下手里的東西,是真是偽,殊難判斷。真話是謊言,謊言是真話。他們這行的人,沒一個人會把真實與虛假嚴格區(qū)分開來,雙重性格在他們這行并不鮮見;以前總是把他的狡詐低估了,現(xiàn)在就徹底高估他一下吧; 某件事,發(fā)生在某年某月某日,當人在陳述時,用得最多的,應該是大概、也許、可能之類的敘述,夏正帆倒好,可以具體到某時某刻。這記性也太好了點,就像刻在腦子里一樣。得到印證的東西,會是假話嗎? 不是。 若是假話呢?那么,夏正帆這個人從頭到尾壓根就不存在,只是被虛構出來的,確切點說,這個人是一個特定環(huán)境下的產(chǎn)物;否則,不會這么完美;要知道,詢問筆錄和已有的資料,是一字不差。 這個荒唐的念頭,來得不算突然、蹊蹺、莫名其妙,而是第二次出現(xiàn)了,但宇多田還是被嚇了一跳,仿佛這個想法不是她自個頭腦想出來的,而是來自于星辰之外的隕石,一塊落地了,還會有第二塊。 不過,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幸成真的可能性是小而又小的。夏正帆,是真實地存在的,正如念頭第一次闖入腦海時,她神經(jīng)質(zhì)地中斷審問,命人扒掉了夏正帆的褲子,檢查夏正帆右大腿內(nèi)側(cè)那塊顏色烏黑、狀如雄鷹展翅的胎記是否還在。 當然是在的,文身可以畫上去,那東西天生的,畫不上去的。 真的假不了,夏正帆是真實存在的。 詢問也不是完全無收獲,在吐真藥的作用之下,夏正帆把某些宇多田已知的事實豐滿了起來,充實了起來。先前夏正帆不愿意提及的那個人,在他懵然之間,從他的口中開始形象了起來。 以下是夏正帆關于其父的陳述: 印象里,父親是個嚴肅的人,不茍言笑,嚴厲hellip;hellip;我是獨子,無兄弟姐妹,要是在別的家庭里,肯定會得到寵溺hellip;hellip;寵溺,呃,那是沒有的,他信奉黃荊棍下出好人hellip;hellip;小時候,我很頑皮,這本是男孩子的天性,在別人家,這是可以容忍的。到我父親這里,就不容許了,因此,我沒少受體罰hellip;hellip;總會被罰蹲馬步,時間常常是一炷香至三炷香不等hellip;hellip;就這樣,我無法與他親近hellip;hellip;到后來,就更難親近了,在我剛學會認字的時候,念錯一個字,賞一個嘴巴;寫錯一個字,打十個手板心,都是先罰再說道理hellip;hellip;少年時去日本留學,歸國之初,他和我起了沖突hellip;hellip;呃,我加入巖井公館是很秘密的事,不知怎么就給他知道了hellip;hellip;再后來,我就被他逐出了家門hellip;hellip; 豐滿的是父親的形象,兒子呢? 關于自己,夏正帆很少說,甚至是不說。 不能不說,由于藥效的原因,讓這次審問結(jié)束得太快,甚至讓人有些意興闌珊,回味無窮,當然帶給人更多的卻是困惑;宇多田心想,我這么揪住夏正帆不放,是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