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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諸事皆宜百無禁忌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那宮女的尸體如何處理的?”

    原舟有些奇怪他對這件事情所表現(xiàn)出的好奇心,但聽她語氣又像只是隨口一問,于是到底沒有往心里去:“按常理來說或許就該通知家里人,不過她家人好像都沒了,大約最后便是叫人將尸體扔到亂葬崗去?!?/br>
    秋欣然沉默一會兒,忽然說:“你能替我打聽一下她家人的下落嗎?”

    這回原舟當(dāng)真警惕起來:“你和她是有什么淵源?”

    淵源?夢境中的求救聲和呼喊聲好像又在耳邊響了起來,秋欣然不易察覺地輕輕捏了下被褥,才蒼白著臉色隨口糊弄道:“這個宮女……我之前好心借過她一筆銀子?!?/br>
    “你借她銀子?你為什么會……”原舟的神色迅速從驚訝轉(zhuǎn)為同情,最后問:“你借了她多少?”

    “一大筆?!鼻镄廊簧裆吐涞?,“總之你幫我打聽打聽吧,實(shí)在討不回來也就算了?!?/br>
    這九成是討不回來了。原舟大約想這么說,不過瞄了眼她的神色,到底忍住了沒說,還好心安慰道:“無妨,你若急著用錢可以問我要?!?/br>
    秋欣然因?yàn)樗脑捒焖俚芈N了下嘴角,但很快又落下去,走神地瞧著窗外心事重重的模樣。

    原舟忽然想起她剛?cè)雽m的時候,臉頰圓潤,明眸皓齒,像是哪座仙山上下來性別未分的小仙童。在宮中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眼里卻已有了幾分憂愁。

    “師姐,你想回山上去嗎?”見秋欣然愣愣地看過來,他又有些不好意思,“還是你想留在這兒?”

    “我總要回去的……”秋欣然笑了笑,她望著窗外落了滿地的枯葉,輕飄飄道,“但人不能得隴望蜀,在山上的時候想下山,到了山下又想回去?!?/br>
    第36章 宜拜訪   “小梅,jiejie叫松,meimei叫梅嘛……

    秋風(fēng)生渭水落葉滿長安。

    秋天快要過去時, 秋欣然的病終于也漸漸痊愈了。她騎著一匹小馬,跑去了城南的大業(yè)坊。坊中有幾座道觀,香火興盛游人不少, 她錯開人群, 按著原舟留給她的地址, 走走停停許多功夫,終于摸到了幾間民居外。

    住在大業(yè)坊的大多不是什么富貴人家, 民居擠在一處, 外頭一條溝渠,幾個婦人在溝渠里洗菜, 路旁還躺著幾個流浪漢。她走了一圈,沒找到要找的人家,近午時分才牽著馬走進(jìn)了坊間一家食鋪。

    時候還早, 店里只有她一個客人。老板娘送了飯食過來, 便坐在窗邊同蹲在外頭溝渠旁洗衣的婦人交談起來。秋欣然本是隨意聽一耳朵,忽然聽她問:“那柴大不是還有個女兒在宮里,怎么也不知道幫襯一下家里?”

    外頭的女人刻薄道:“大女兒當(dāng)初也是被柴大賣進(jìn)宮去的,換做是你, 你能回頭給家里幫忙?”

    “倒也是, ”老板娘搖著扇子晃了晃,“這么看倒還是她走運(yùn)?!?/br>
    二人又在窗邊聊了幾句旁的,等那婦人洗完衣服走了, 老板娘也起身準(zhǔn)備到后頭去。秋欣然忙叫住了她:“我同掌柜的打聽個事?!?/br>
    對方站住腳悄悄打量她一眼, 見是個生面孔也不免有些好奇:“客人要打聽什么?”

    “你們方才說姓柴的那戶人家出事了……”她話未說完, 便見對方忽然換上一副警惕神色,忙急中生智,改了別的說辭, “可是那后頭靠著槐樹的那一家?”

    “你找那家有事?”女人吊著眼角,防備心頗重的樣子。

    秋欣然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張口道:“我剛從外地回來,想在這兒租個合適的房子落腳,不知那家收不收租客?”

    聽她這樣說,老板娘這才疑色才漸收,她搖了搖手上的蒲扇應(yīng)道:“是那家,不過我勸你若要租房還是另尋他處吧?!?/br>
    “為什么?”

    女人瞥她一眼:“這有什么為什么的,這坊里這么多間屋子,你還偏要租那家不成?”

    秋欣然笑起來:“實(shí)不相瞞,我今早在這坊里走一圈,那家的朝向風(fēng)水皆是最好的一戶,我住進(jìn)去說不定也能跟著旺旺運(yùn)道?!?/br>
    老板娘一愣:“你是個看風(fēng)水的?”見秋欣然點(diǎn)頭,她又嘲笑道,“那你看得可不大準(zhǔn),那家若當(dāng)真風(fēng)水好,怎么會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怎么會?”秋欣然大驚,“以他家房子的風(fēng)水不說大富大貴,保佑個家宅平安總是有的?!?/br>
    老板娘見她不信,也放下手里的蒲扇在她對面坐下來:“你去坊里打聽打聽,便知道這柴大家的事情。他祖上原本有點(diǎn)積蓄,結(jié)果他這人好賭全給敗光了。這樣也就罷了,柴大這人還不怎么樣,好不容易娶了個能干的老婆,稍有個不如意還三天兩頭在屋里拿老婆出氣,真是個缺德玩意兒。

    “他老婆給他生了三個孩子,頭兩個都是丫頭,第三胎生了個兒子,把他樂得呦,但樂有什么用啊,家里窮得揭不開鍋,養(yǎng)不起啊。正好那年碰上宮里招人,他就把大女兒給賣到宮里去了。為了這事,他老婆要死要活地跟他鬧,帶著剩下的倆孩子要走,那柴大肯定不同意啊,就說‘你走就走,兒子得給我留下’。當(dāng)娘的不忍心,為了兒子只好又留下來繼續(xù)跟他過。

    “結(jié)果兒子養(yǎng)到六歲得了重病,天天只能靠小山參吊著命。柴大那沒心肝的又打起他二女兒的主意。有天騙他媳婦去鄉(xiāng)下找大夫,轉(zhuǎn)頭去人販子那兒偷偷把小的也給賣了。他媳婦回來那天,哭聲嚎得整條街都聽得見……”

    說到這兒,老板娘也心酸地嘆口氣,又接著說:“就這么著,小兒子到底也沒救回來。他媳婦追去人販子那兒想把女兒給要回來,結(jié)果哪兒還找得到人販子的影子。當(dāng)天晚上,她一回家就拿刀砍死了醉酒的柴大,又自己在房梁上掛了根繩子自盡了?!?/br>
    她說完瞅了眼坐在桌旁沉默不語的女子,挑著眉問:“你說說,這屋子你還租不租了?”

    “看來是我學(xué)藝不精,”秋欣然嘆口氣,又問,“不過那家女人死了實(shí)在有些可惜,若將來她女兒回來了,這世上豈不是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這世上有些親人還不如沒有的好?!崩习迥飮@一口氣,“何況有多少人能回的來哪?”

    說這話時,二人望著外頭的水渠出神,秋末有葉子從路旁的樹梢上叫風(fēng)吹落下來,飄飄悠悠地落在了水面上打著轉(zhuǎn),很快隨著水流不知往何處漂去。

    那日從大業(yè)坊回來,秋欣然便回司天監(jiān)銷了假。白景明見了她,沒說什么。只看了兩眼,才說:“瘦了些?!鼻镄廊恍念^一軟,忙擺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養(yǎng)養(yǎng)就胖回來了?!毕壬α诵Γ骸澳愦蟛〕跤?,這段時間就先在各處打打下手,省得四處去跑。”

    秋欣然得了這番照顧,之后便安心在司天監(jiān)領(lǐng)了些閑事,整日坐在爐火邊上,裹著個小毯子低頭寫寫記記。一段時間下來,病分明是好了,瞧著卻沒有以往的精神頭。

    原舟看不慣她這個樣子,那天興沖沖地推門進(jìn)屋,同她說道:“你先前找我打聽的事情有影了!”

    “你說哪一樁?”

    “就是欠了你一大筆銀子上吊死了,meimei又叫人賣了那一家的事情?!?/br>
    秋欣然放下筆,眼前一亮:“你查到她meimei的下落了?”

    “也是你算得準(zhǔn)?!痹圩剿龑γ鎭恚樕线€帶著點(diǎn)叫外頭的北風(fēng)吹出來的紅暈,喜氣洋洋地說,“你算出來卦象往東,我就找人去城東打聽了一陣,昨天果然有了音訊,有個牙子前些天到了一批貨,里頭有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就是從大業(yè)坊里來的,父母都死了,還有個jiejie在宮里?!?/br>
    秋欣然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傾,追問道:“那……那接下來要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原舟一頭霧水,“我原本以為你托我找她的下落是惦記著你那筆借出去的銀子,如今那小姑娘自身難保,你再想追債,我看是不能了。”

    秋欣然聞言皺眉,斬釘截鐵道:“那不行?!?/br>
    原舟目瞪口呆,琢磨著得是多大一筆銀子能叫她師姐連這點(diǎn)人性都沒有了。又聽秋欣然接著問:“那牙子在哪兒?”

    “就在城東曲江附近?!痹弁f,“聽說醉春樓跟牙子訂了貨,叫他將人帶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個合適的留在樓里給客人唱曲?!?/br>
    “什么時候?”

    “就今晚?!?/br>
    秋欣然沒怎么猶豫,拍板道:“那我們也去。”

    原舟疑惑道:“我們干什么去?”

    “去看看熱鬧,”秋欣然想一想又補(bǔ)充道,“師姐請你吃飯?!?/br>
    臨近年關(guān),外頭下著雪,出門的人便少了許多,不過醉春樓倒是一如既往的好生意。秋欣然同原舟到的時候,一樓已經(jīng)坐滿了客人,小二不好意思地站在門口道歉:“今日客滿了,兩位客官不如下回再來?”

    原舟奇怪:“今天怎么這么多人?”

    “今日有位貴客在二樓設(shè)宴,將整一層都包下了,只剩下大堂這么幾個位置,如今也坐滿了,實(shí)在不好意思?!?/br>
    “將整個二樓包下來了?”原舟有些詫異,醉春樓占了曲江邊最好的地段,二樓能俯瞰遠(yuǎn)處曲江的江景,許多文人雅士都曾在二樓的墻壁上題詩,醉春樓也因此在長安有了雅名。有人能一口氣包下半個醉春樓,確實(shí)出手闊綽。

    秋欣然卻是打定主意今晚要在這兒用飯的,她左右瞧了瞧四周,最后將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臨窗獨(dú)坐的一位白袍儒生身上,走到桌旁拱手問道:“先生一個人?若是方便,可否讓我們拼個座?”

    白袍儒生看面相四十左右,留著一縷山羊須,乍然間見到上前搭訕的少年雖是一愣,但到底還是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

    三人圍坐一桌一言不發(fā)未免尷尬,原舟便主動起頭同他閑談兩句,得知男子名叫余音,是個樂師,擅長撫琴。并無妻女孤身一人,所以常酒樓用飯,算是店里的半個??汀2贿^他待的樂坊馬上就要離開長安,他到時候也要跟著一同離開,所以今日或許就是最后一次來醉春樓吃飯了。

    秋欣然聽了叫小二上一壺酒,同對面的男子說道:“先生最后一次來這兒遇見我們,或許也是緣分。我送先生一壺酒,一來替先生踐行,二來答謝先生今日愿意留我和我?guī)煹苈渥??!?/br>
    余音聞言也笑起來:“姑娘小小年紀(jì)人情通透,若非我不日就要離開長安,倒是當(dāng)真想同姑娘交個朋友。”

    秋欣然今日雖著男裝,但她年紀(jì)漸長眉眼身姿已經(jīng)難掩女兒之態(tài),如今叫他一語道穿也不著惱,反倒笑了笑:“能同先生有這一頓飯的緣分,也已十分難得,何必想著日后?!?/br>
    余音撫掌笑道:“說得是,我倒是不如姑娘灑脫?!?/br>
    三人坐在大堂,說話間秋欣然一邊留意著柜臺。等飯菜漸漸上齊,終于瞧見有個獐頭鼠目一身藍(lán)衣的矮小男子從后頭走到柜臺邊同掌柜的說了幾句。那掌柜點(diǎn)一點(diǎn)頭,又將伙計喊來吩咐幾句,不一會兒見大堂中央的臺子上搬上一架長琴,一個灰袍的樂師抖著衫子上來在琴后坐定開始調(diào)弦,秋欣然心中一動,知道這便是要開始了。

    果然不大一會兒,掌柜的抱拳上臺,同堂中眾人賠笑道:“各位客官,樓中近來打算新招個給客人唱曲兒的歌女,今兒大伙都在,勞煩幫著聽一聽,若是唱得好,您便叫聲好,若是唱得不好,也請您多包涵。”

    醉春樓大堂的臺子上常有說書彈琴的,客人們聽了也見怪不怪,只紛紛探頭看過來。不一會兒,后頭被拉出幾個衣衫襤褸的小姑娘,這幾個里頭年紀(jì)最大的不過十三四歲,最小的才七八歲,頭一回見這么多人,臉上都是一副怯怯的神色。

    “就是那個?!痹圻b遙沖她指了里頭一個個子最矮小的姑娘,那女孩看著比另幾個還要瘦弱,始終低頭揪著衣角一副想往后躲的模樣。秋欣然瞧著心中一軟,忽然想起離開大業(yè)坊那天,她問了老板娘的話:“她meimei叫什么名字?”

    對方舉著扇子搖了搖,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她:“小梅,jiejie叫松,meimei叫梅嘛?!?/br>
    第37章 宜競價   秋欣然眉心一跳,板著張臉:“……

    第一個上去的是幾人中年紀(jì)最大的那個, 小姑娘畏畏縮縮地上了臺,后頭坐著的琴師問了她幾句,大約是問她會唱什么, 小姑娘猶豫許久才報了個名字, 過一會兒等她站到臺子中央來, 唱了一曲《楊柳詞》。

    《楊柳詞》這曲子耳熟能詳,但要唱得好卻也不太容易。女孩的聲音柔美悠揚(yáng), 起先因?yàn)槟懬勇曇粲行┌l(fā)緊, 后來漸漸放大了膽子,唱得竟也不錯。

    余音點(diǎn)點(diǎn)頭:“雖說不上多好, 但也不差,若是用心調(diào)教,倒也不是吃不了這碗飯。”

    秋欣然的心思不在這上頭, 只心不在焉地跟著聽了一會兒。等臺上的人一曲唱完, 大堂里傳出幾聲叫好,還有人捧場地鼓了鼓掌,女孩臉色微微發(fā)紅,也不知是激動還是羞怯。

    掌柜的站在臺下, 對她似乎頗為滿意。過一會兒, 又一個年紀(jì)略小些的上去了,她也唱得《楊柳詞》,不過顯然不如上一個, 聲音小不說, 還有些走調(diào)。堂中食客發(fā)出幾聲輕輕的嗤笑, 小女孩臉上燒得慌,唱到后來眼淚都快下來了,不等唱完就跑下了臺。

    這群孩子多半都是沒讀過書學(xué)過曲的, 其中幾個嗓子雖不錯,見了底下這么多人,臨上臺卻發(fā)不出聲了。之后又上去幾個,也有唱得還不錯的,但多半不盡如人意。大堂里吃飯的客人漸漸也沒了興致,又轉(zhuǎn)頭聊起天來,只有余音拿著根筷子樂呵呵地認(rèn)真聽,還不時點(diǎn)評幾句。

    秋欣然眼見著前頭其他人都唱完下來了,只剩最后那個叫小梅的女孩。她扶著梯子走上去,站在臺子中央的時候,也沒人理會她??腿藗兇蠖噢D(zhuǎn)頭瞥她一眼,又回過頭說自己的話去了,大概整個大堂,只有秋欣然這一桌都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唱的也是《楊柳詞》,叫人不禁疑心是不是臨上臺前同一個師傅臨場教的。

    大堂里有些吵鬧,小梅站在臺上半晌才怯生生地發(fā)出第一個音,又迅速湮沒在人群的嘈雜聲里,甚至叫人懷疑她是不是只不過張了下嘴并沒有出聲。原舟古怪地轉(zhuǎn)頭問她:“這姑娘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秋欣然沒搭理他,只瞧著臺上的女孩張嘴又動了幾下嘴皮,像是總算將一句詞給唱下來了。底下也漸漸聽見了些聲音,起初那聲音還小,微弱的幾乎讓人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慢慢的那聲音清晰起來,如雛鳳初啼,清越明亮叫人耳目一新。大堂不知何時安靜下來,人人都不由自主的叫她的歌聲吸引饒有興味地看了過來。

    她唱得其實(shí)稱不上多么完美,一聽便是沒有經(jīng)過正經(jīng)學(xué)曲的,也不會控制氣息,但是女孩嗓音干凈空靈,如山中清泉林中鳥雀。這首曲子講的是男女情愛的離愁別緒,自有一股幽怨哀婉,可她年紀(jì)尚小并不理解曲中的意思,用一種純真直白的語調(diào)唱起來,竟別有一種清新脫俗的意趣。

    余音桌前的酒杯空了半天沒有動手續(xù)上,他捋著胡子聽了一會兒,眼睛微微發(fā)亮:“倒是個學(xué)樂的好料子,當(dāng)真是祖師爺賞飯吃?!?/br>
    秋欣然不通樂理,但也覺得她唱得不錯,于是回頭問:“這幾個人里掌柜的會留她嗎?”

    余音笑了笑:“掌柜的若是不要,我倒想帶回去收個徒弟?!?/br>
    無論是留在醉春樓唱曲,還是跟著余音,對當(dāng)前的孤女來說都算是個不錯的歸宿,起碼能賺些銀兩養(yǎng)活自己,總比不知叫牙子再賣到哪里去的好。秋欣然有些高興,落在原舟眼里,只覺得他師姐這么高興,難道打著這孤女有了個一技傍身,往后好替她jiejie還錢的打算?想到此,心中還有些感慨悵然。

    臺上的《楊柳詞》尾聲漸至,到“柳絮紛紛”一句戛然而止。堂中靜了片刻,眾人皆好奇地轉(zhuǎn)眼去看唱曲人,只見她面色通紅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才知她這是忘詞了。

    小梅眼眶同臉一樣紅,雙手捏著衣角手足無措。她年紀(jì)尚小,又是頭一回上臺,樓中的客人都很寬宥,底下傳出幾聲輕笑,還是紛紛鼓起了掌。女孩紅著臉下了臺,半途還用袖子偷偷擦了下臉。

    余音將小二喊過來:“同你們掌柜打個商量,最后上去那姑娘是個好苗子,我想收她做個徒弟?!?/br>
    余音是這店里的常客,小二顯然也認(rèn)識他,聽了這話立即爽快地應(yīng)承下來。秋欣然替他倒了杯酒:“先生怎么突然想著收徒弟?”

    “資質(zhì)上佳且愿意學(xué)樂的人太少。何況我身無長物,普通人家的孩子誰愿意跟個一貧如洗的師父?”余音緩緩說,“那姑娘資質(zhì)不錯,我不能保證她將來大富大貴,但跟著我總不必?fù)?dān)心餓死?!?/br>
    秋欣然聽他確實(shí)是當(dāng)真想收個徒弟細(xì)心教養(yǎng),不由放下心,又安慰道:“這些女子孤寡無依,倘若能得先生悉心教養(yǎng),也算相互成全?!?/br>
    說話間,秋欣然又注意到二樓下來個小廝打扮的仆役,走到柜臺邊同掌柜的說了幾句什么。她見掌柜對那小廝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暗自猜測到底是什么人在二樓用飯。

    過一會兒又見掌柜聽完對方的話面露難色,朝他們這桌看過來,同那人說了什么,對方也轉(zhuǎn)頭過來,面上露出幾分不悅,又冷著臉說了些什么。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預(yù)感,果然沒過一會兒,方才那帶話的小二又走到他們這一桌旁邊,同余音歉然道:“余老板,那姑娘有其他貴客看中要收到府里去,恐怕不能跟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