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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用兵酣暢淋漓,一舉剿滅叛亂,取得了開國以來南疆戰(zhàn)爭的最大勝利,更重要的是消弭了分裂嶺南的態(tài)勢,從而建立了蓋世功勛。要說,自太宗時代以來,由于朝廷采取被動防御的戰(zhàn)略思想,輕視武備,軍隊將領逐漸呈現(xiàn)出庸碌無為的精神狀態(tài),在邊防戰(zhàn)爭中畏敵避戰(zhàn)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已在社會上嚴重影響了軍人的形象。因此,與那些怯懦無能的大將相比,狄青無疑如鶴立雞群般突出,其毅然果決與深思謀略的表現(xiàn),展現(xiàn)出名將的超凡風采,為軍隊贏得了聲譽。 狄青治軍極嚴,但氣量夠大,他對部下推誠相待,故深得軍心,即使原本對他抱有成見并不服節(jié)制的文臣孫沔等人,通過這次親歷戰(zhàn)場,不僅對他的軍事才能深感佩服,也對其氣量贊嘆不已。戰(zhàn)后,狄青并不獨貪功勞,在上報戰(zhàn)功時沒有忘記孫沔、余靖等文臣,并請孫沔等人主持善后事宜,將剩余的機會留給了他們。至于其他有功的將士,上報受獎者不下數(shù)百人,其中八十多位軍官因此獲得升遷。 狄青不辱使命,以大捷的戰(zhàn)果凱旋班師,令世人贊嘆,當世和后代史家也給予高度評價。要說其之所以成功,除了他個人的素質和能力外,還與獲得獨立指揮權有重要關系。正如宋代史家王稱在《東都事略》中所說:為將之道,必須具備智、威、權三方面的條件。狄青討儂智高之戰(zhàn),可謂能施其智而奮其威,但他之所以能發(fā)揮如此,則因仁宗專任而責成之也,是得君之權者也。王稱說的不錯,而這恰恰是本朝將帥長期最缺乏的關鍵一點。遺憾的是,當邊患危機暫告結束后,將帥又回歸邊緣位置,縱然是名將也很快被當政者忽略。 困惑樞府 皇祐五年二月,朝廷終于接到廣西前線送達的戰(zhàn)報,宵衣旰食的君臣為之驚喜,大半年來的煩惱總算了結,上下可以舒坦安心了。接下來的事,當然是要論功行賞,對立功將士該賞賜的要賞賜,該提拔的也須提拔,對戰(zhàn)死的烈士更不能遺忘,該褒揚和撫恤的一個都不能遺漏,因為朝廷從來提倡忠君報國。但對主帥狄青該如何獎賞,卻在朝中產生了不小的分歧。 狄青尚未回朝之日,君臣已商議到獎賞他的問題。狄青畢竟解決了南疆的巨患,仁宗皇帝一時激動,就打算提拔他到樞密使的位置??墒牵瑲v史上除了某些專斷的暴君之外,一般情況下,帝王裁決時還是愿意聽取大臣的意見。遺憾的是,在如何對待功臣狄青的事情上,出現(xiàn)了不同的聲音。 此時,昔日曾經支持過狄青獨立用兵的宰相龐籍帶頭提出異議。龐丞相對天子苦勸道:太祖皇帝時,大將慕容延釗、曹彬翦滅荊湖與南唐政權,立下大功,都沒有獲得樞密使的高位,如今狄青的功勞還不及這二人,若重用其掌管樞密院,則其名位到頭,萬一今后再立大功,又該如何獎賞?龐丞相還以保全狄青的功名為理由繼續(xù)勸諫:狄青出身行伍,不久前已驟然升為樞密副使,引得朝野輿論洶洶,認為是從未有過的曠世之舉。眼下對狄青的議論方才平息,如果再恩賞過多,恐怕又會招來更多的非議。此外,現(xiàn)有樞密使高若訥在位,若無故被免,也說不過去。在龐籍的身后,其實還有更多的朝臣力挺,要說有不同意見的話,也唯有參知政事梁適一人而已。 說起來,龐籍的反對理由似是而非,其實骨子里還是透著文臣對武將的強烈偏見,因為以往歷代出將入相的情況并不少見,像漢朝大將樊噲、周勃,唐朝名將李靖、李勣,也都因戰(zhàn)功而入朝為相,當時也沒有引發(fā)多少物議。歷來畏懼人言的仁宗爭執(zhí)了幾次,終究拗不過宰相的固執(zhí),轉而一想也覺得言之有理,就不再堅持了,于是君臣之間達成了一個妥協(xié)方案。 這個妥協(xié)方案的內容是:通過破格升遷狄青兩個兒子官爵的方式,來體現(xiàn)朝廷對功臣的感謝;至于狄青本人,則在卸去大帥差遣職權后,繼續(xù)保留樞密副使的官職,同時再授予檢校太尉、河中尹的虛銜,原來他的彰化軍節(jié)度使的名號也改換為護國軍節(jié)度使,按照宋朝官制的規(guī)矩,這也算是一種形式上的升遷。另外,還賜予狄青開封城內敦教坊一座大宅第。事后,仁宗對龐籍的建議稱道不已,認為甚為得體,可謂深謀遠慮。 然而,政壇從來詭譎多變,往往會因某個細微因素或者機緣而引起突然變化。 同年五月間,狄青南征歸來不久,正當安心供職的時候,事情卻意外地出現(xiàn)了轉機。當初,參知政事梁適之所以支持狄青,那完全是為自己打著小算盤。梁適深知樞密使高若訥排序在自己的前面,一旦宰相出缺,高若訥理當優(yōu)先入選,而如果武夫出身的狄青能取代高若訥,則在相位上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于是,為了排擠自己的政敵,他一開始就同意提拔狄青為樞密使。在遭遇龐丞相的否決后,他隨之又向天子密奏:狄青建立了重大功勛,朝廷的賞賜卻太薄,如此怎能發(fā)揮感召后人的功效?梁參政密奏過還不罷休,又暗中與宦官聯(lián)手,利用隨軍參戰(zhàn)的大宦官石全彬的不滿情緒,在宮廷內制造南征將帥受到刻薄對待的輿論。天子天天被此類言辭包圍,身邊人喋喋不休多日下來,哪能不為之所動?一天,仁宗終于按捺不住了,突然對上朝的龐相公下達口諭:任命狄青樞密使、孫沔樞密副使,石全彬先按觀察使標準發(fā)放俸祿,一年后正式授予觀察使;高若訥可遷一級官階,轉任翰林侍讀學士,負責給朕講解經史。說著說著,天子竟聲色俱厲起來,這倒的確極為罕見。龐籍吃了一驚,請求先回去與中書大臣商議,第二天再拿出意見。仁宗不容宰相拖延,下令立即在宮內殿閣里商定解決,馬上給予答復?;抛饕粓F的宰執(zhí)大臣只得按照陛下的旨意,匆匆起草出任命詔書,然后進殿啟奏,天子這才氣色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