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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齋問道:“草稿長什么樣?” 悟醒塵道:“實(shí)在抱歉,出于保密需求,草稿不能在博物館以外的任何地方進(jìn)行展示?!?/br> 悟醒塵問道:“能麻煩您現(xiàn)在跑一趟博物館嗎?開車的話,最快四十五分鐘就能到了,車就停在附近的停車場,走過去一分鐘的功夫?!?/br> “現(xiàn)在?” “如果您是擔(dān)心演出……” 如意齋笑了聲,站了起來,穿上那件白緞的長褂子,看了眼悟醒塵,忽而奇怪道:“你不是很著急嗎?還愣著干什么?” 悟醒塵也站了起來,問道:“不用和圓滿老板打一聲招呼嗎?” 如意齋搖搖頭,大步往門口走,說:“走吧,去博物館之前還得先去一個地方,不要浪費(fèi)時間了?!?/br> “還得先去一個地方?” “對啊,去花店?!?/br> “花店?去花店干什么?”悟醒塵實(shí)在疑惑。 如意齋也很疑惑:“去花店當(dāng)然是去買花?!?/br> 第3章 1.1.2 據(jù)如意齋說,劇場附近就有一間花店,兩人出了劇場,如意齋帶路,走了近一分半鐘,悟醒塵左右不見花店的影子,便說了聲:“或許應(yīng)該開車……” 如意齋說:“就快到了?!?/br> 他往前一指,仍舊不緊不慢地走著。忽然,邊上的巷子里竄出兩道人影,是一個男人摟著一個女人,嘰里咕嚕說著話,這對男女四步就走到了他們前頭去,但離他們很近。悟醒塵停下了腳步,一看如意齋,他還以先前的步速往前走著,因此依然和那對男女保持著很近的,僅僅兩步的距離。悟醒塵喊了如意齋一聲,如意齋扭頭看了看他,悟醒塵指指地上,地上每隔一米來遠(yuǎn)就劃著一道細(xì)線,反射著不容忽視的銀灰色光芒,如意齋不明所以,悟醒塵又在空中比劃了番,指指馬路上三三兩兩走在一起的人,指指人們和人們之間保持著的一定的距離,比著嘴形,無聲地說著:你,他們……中間,中間…… 如意齋轉(zhuǎn)回頭去,沒有理他。好在走在他前面的那對男女加快了腳步,跳上一輛開進(jìn)站的電車,不見了蹤影。悟醒塵追上如意齋,問了聲:“您是在地球上出生長大的嗎?” 如意齋點(diǎn)了點(diǎn)頭,悟醒塵又問:“您接受過相當(dāng)程度的教育吧?在學(xué)校學(xué)的也是鑒賞嗎?” 如意齋搖了搖頭,悟醒塵還問:“去劇場演出是業(yè)余愛好?” 如意齋把兩邊的頭發(fā)束到耳后,摸出煙盒,倒了兩根煙出來,悟醒塵連連擺手:“尼古丁對人一無是處。” 如意齋看也沒看他,左手一根煙,右手一根煙,兩邊耳朵一邊一根,用煙堵住了耳朵。 悟醒塵啞口無言,雙手查進(jìn)口袋,默默地走在如意齋邊上。 電車開遠(yuǎn)了,電車下,平滑的懸浮軌道上閃現(xiàn)的白光跟著向遠(yuǎn)方滑去,木頭車身在行駛中發(fā)出的特有的格格響聲卻仍然很近。街邊的酒吧,餐館和商店各自播著各自的宣傳歌,歌詞不盡相同,曲調(diào)卻很接近,交錯響起時,仿佛很多人在大合唱,倒真的有一個穿晚禮服的豐滿女人在馬路上高歌。女人的神情陶醉,戴著紅絲絨手套的雙手高高揚(yáng)起,聽歌聲,她是個專業(yè)的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女歌唱家的手臂穿過了一盞路燈,那路燈閃了下,周遭一些店家的霓虹燈招牌也跟著閃了下。 悟醒塵抬頭看了眼,“九龍城”三個大字就飄浮在女歌唱家的上方,在整片街區(qū)投下一片粉光。 悟醒塵摸摸手腕,小聲嘀咕:“匯報九龍城區(qū)域管理局,定點(diǎn)所在位置電壓不穩(wěn),請注意檢修。” 街上的粉光也閃了閃,悟醒塵再一看,女歌唱家已經(jīng)乘上了一朵蓮花,她依然陶醉地閉緊雙眼,雙手依然高高舉著,她的高音在盤旋,上升,蓮花也在盤旋,上升,蓮花旋轉(zhuǎn)著飛向高空,飄進(jìn)“九龍城”的“龍”字里,女歌唱家雙手托起了“城”字。“九龍城”又開始閃爍,電壓太不穩(wěn)定了,附近,明明酒吧招牌上的“明明”二字化身成兩個長腿女郎沿著酒吧小樓一角一簾瀑布似掛在外墻上的爬藤植物滑到了地上,溜走了;快捷餐館燈箱上的雜色花栗鼠瞪著一只紅眼睛瞅著那女歌唱家,嘴里冒出一絲絲藍(lán)煙;沒有墻的便民餐館樓上,一個光頭趴在一棵榕樹上,探著腦袋看外頭,那榕樹邊上還有一棵榕樹,這兩棵榕樹中間是便民餐館的木門。 兩棟相對的五層居民小樓里,很多人都從窗戶格里探出身子往外張望,有的窗戶格里一時有燈,一時無光,明明暗暗,好像兩棟樓在打什么暗號似的,沒有更高的樓了,只有更高的樹,長在被攔腰截斷的樓房里,那些樓里都看不到光。沿街的凈是些破損的矮樓和平房,沒有一間是完整的,人們或是從茂密的樹冠里探出身子,或是靠著樹枝好奇地指指點(diǎn)點(diǎn),植物填補(bǔ)著建筑遺失的部分,爬藤屬隨處可見,它們依附在磚木結(jié)構(gòu)的表面,鑲嵌在每一道縫隙里,在忽閃忽閃的粉光里徐徐翕動。 花腔女高音一曲演罷,在空中鞠躬謝幕,消失不見。街上亮了些,人們從窗口縮回了屋里,所有窗戶格都亮了起來。有人吹了聲口哨,有人鼓掌,大呼感動,樹葉嘩嘩作響,浪潮聲在九龍城里散漫地推漲開來。 一束雛菊掉在了電車軌道上,電車駛過去,雛菊花在風(fēng)中舒緩地?fù)u動,沒有受到一丁點(diǎn)傷害。 悟醒塵擦了擦眼角,一瞥如意齋,他的耳朵里還插著香煙呢,香煙上上下下?lián)u晃,他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悟醒塵問了聲:“您不覺得很感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