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就是如意齋說的第一手情緒？

    這難道就是“我”之所想，“我”之感受？

    如意齋輕輕撫摸悟醒塵的手，說道：“到了琉星，到了二廠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在廠外頭等我就行了，你也可以自己到處轉轉，我保證半個小時內(nèi)我就能辦好事情，我發(fā)誓獲得的信息絕對不作其他用途。悟醒塵，你愿意相信我嗎？”

    第29章 2.2.1

    悟醒塵完全被如意齋的話搞暈了，什么“我”，什么“第一手的情緒”，什么“這個時代的幻夢”，他試著思考這些字眼，這些句子，思考它們和他的職業(yè)，和他的生活的關聯(lián)。

    他是“我”，他會更擅長于他的工作，他的職業(yè)水準就能更精進，他關于器皿，繪畫，裝置藝術的知識量就會擴大了嗎？

    他擁有了“第一手的情緒”，他就能更好地維系和親屬，和伴侶的關系，他就能對保障社會生活的平穩(wěn)，傳播和諧友愛的氛圍做出突出的貢獻了嗎？

    他從“這個時代的幻夢”里蘇醒過來，他就能擁有看得更清楚的眼睛，聽得更清晰的耳朵，獲得一具意識更清醒，更健康的身體了嗎？

    他不覺得這些詞擁有這樣的能量，他甚至不覺得他用的上它們。不過，他愿意相信如意齋不會利用得來的信息做出任何越矩的行為。畢竟如意齋賭咒發(fā)誓，眼神那么真誠，口吻那么堅決肯定，他要如何不去相信擁有這樣一副神態(tài)的人做出的許諾呢？

    不知不覺，穿梭機已經(jīng)進入了厄里尼厄斯星系。悟醒塵看到了被人們稱為“普羅米修斯之種”的三顆燃燒的火球。它們像整片星系里三顆睜得最大的眼睛。

    琉星在它們的瞪視中閃耀著黑油油的金屬光澤。

    這是悟醒塵第一次在太空中看到琉星，他卻沒有太多興奮和感動，他還在思考如意齋提出來的那些字，他回憶著如意齋寫在他手背上的字。

    我們。

    “我”對他的工作生活似乎沒有任何益處。那“我們”呢？如意齋說“我們”，一個整體化的指代，將他和悟醒塵規(guī)到了一塊兒去?？伤舱f“你們”，他還說自己是天地間的一團濁氣。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應該是有這樣的異端存在的，那么他是唯一的一個嗎？他們的特質是什么呢？他們和新人類有什么共通之處呢？

    悟醒塵的腦袋里一下塞滿了問題，這讓他有些運轉不過來了，只顧著跟著如意齋。穿梭機抵達琉星，他跟著如意齋出了車站，他們坐上了一輛自動駕駛的二人座觀光導覽車，把琉星二廠設置成了一個觀光目的地。如意齋說：“你在這兒等我吧?！?/br>
    悟醒塵回過神來了，他發(fā)現(xiàn)他和如意齋坐著的敞開式觀光車已經(jīng)停在了一片廠房門前。如意齋不在他邊上。不遠處，一道白色的身影走進了那廠房。

    空氣干燥，熱風徐徐，大地與天空交接的地方浮現(xiàn)出一道模糊的黃色曲線。那兒似乎是一片山脈。悟醒塵的目光觸及到那山脈狀的曲線時，觀光車上響起一把溫柔的女聲：

    “您現(xiàn)在所看到的就是3號琉礦坑xue了，琉星二廠所選用的琉礦皆來自3號坑xue，3號坑xue也是目前已知的最大琉礦出產(chǎn)地。

    “看到附近那些散落著的，大小不一的長方形金屬屋了嗎？那是供機械體小憩的地方。琉星上的常住機械體百分之八十在礦山工作，另外百分之二十分別分布于一廠和二廠的生產(chǎn)車間，負責機械體的生產(chǎn)。而這些常住機械體只占了機械體總量的百分之二。大多數(shù)機械體都在宇宙中漂流。人類旅行家道格拉斯·林將機械體描述為“繼承了人類的吉普賽血統(tǒng)”，這一說法是不準確的，吉普賽人并沒有屬于他們的星球，而機械體有屬于他們的家鄉(xiāng)可以回歸。

    “探索未知，永遠充滿好奇，這是機械體的使命，也是機械體的宿命?！?/br>
    除了那些金屬屋，曠野上隨處可見巨大的廣告牌。每個廣告牌上都陳列有二十個屏幕，從上至下，排了五排。

    此時是琉星的夜晚了，普羅米修斯的火種在高處熊熊燃燒，一片紅光下，廣告牌上上演著各式動態(tài)影像。

    悟醒塵看著那離他最近的二十個屏幕，有人群在飛船駕駛艙里來回走動，有一支探險隊在綠色的濃霧中穿梭。也有地球上的情景：木頭電車停在月臺前，一個女孩兒牽著一只紅色的氣球跳上了車；一只玻璃蛙半個身子浸泡在泥塘里，眼睛瞪得很大。還有k星上的情景：高聳的行政塔樓矗立在蛇形的河灣邊，塔樓上掛下來兩條標語，一條寫著：那齊日，永遠不落的太陽，現(xiàn)在加入，免一年年費??！另一條寫著：都若威議員當選主要意見人，竭誠為您服務！期待您的監(jiān)督！

    那齊日黨的黨紀綱要圍繞著行政樓外圍轉起了圈。

    一群穿紅色衣服的女孩兒在馬路上走方步，地上滾動著一行文字：還等什么？現(xiàn)在就加入華榮衣裝計劃！永遠最新最快??！

    那女聲又說話了。

    “道格拉斯·林將這些信息板稱之為‘廣告牌’，但它們并不具備廣告效應，實際上，這是機械體用來交換信息的工具，機械體稱之為信息板。無論是在k星還是地球，人類的生活充斥著文字，人類以文字語言進行溝通，而機械體通過影像的交換，達到溝通的目的。信息板上的這些信息有的發(fā)送自琉星上的機械體，有的發(fā)送自散落在宇宙不同角落的機械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