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7沉默了，悟醒塵的手在發(fā)抖，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問：“告訴他們什么？”

    677垂下頭，握緊了悟醒塵的雙手：“告訴他們?！?/br>
    “告訴他們？”

    “他媽的馬丁·斯科塞斯最好的作品是他媽的《雨果》！”

    悟醒塵點了點頭，記下了，突然想到：“為什么是我？那你呢？”

    677不耐煩地把他拉了起來，罵罵咧咧地推搡著他往門口去：“你的問題真的很多！還不是因為你是這部電影的主角！”

    眼看兩人快到門口了，悟醒塵一看677，緩緩舉起手里的水果軟糖，說：“可是……這只是包水果軟糖啊……”

    677推了悟醒塵一把，悟醒塵往前一沖，后腦勺又一次一痛。

    又一次？

    這是第幾次了？

    第三次了嗎？

    別唱了，別再唱什么露西亞了……露西亞到底是誰？

    677是不是要說話了？

    果不其然，677的聲音鉆了進來：“465，醒醒！”

    “有人死了？”悟醒塵閉著眼睛坐起身，說道。他揉著后腦勺，盤算著，后腦勺的疼痛非常真實，他很可能是被人襲擊了，帳篷里除了他就只有那個男人和677，顯然襲擊他的人就在這兩人之中。

    悟醒塵睜開眼睛，推開了擋在他面前的677，去查看鄰床的男人。男人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心跳。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蛟S是中毒死了，或許是突發(fā)急病。不過男人確實死了。

    那么……

    悟醒塵扭頭看677，677已經(jīng)從行軍床邊走開了，他走到了三腳架后，一手扶著攝像機，彎著腰，臉貼在取景鏡頭前。他說道：“465，人類已經(jīng)滅亡了?！?/br>
    悟醒塵說：“你指的是物理層面還是精神層面？”

    677笑出了聲音，又說：“你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情況嗎？”

    “那你呢？”

    “我已經(jīng)去確認(rèn)過啦，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你，還有這具尸體?！?/br>
    悟醒塵說：“不，應(yīng)該還有另外一個人?！?/br>
    他看著677，朝他走過去：“誰教會你‘我’這個字的？他也滅亡了嗎？”

    677抬起頭，說：“很好，你成啦，你已經(jīng)從一個演員過度成真正的演員，你辦到了，你現(xiàn)在完全進入一個偵探的身份了，徹底入戲了，觀眾們會為你歡呼的，你開始思考，開始抗?fàn)?，開始分析你接受到的信息?！?/br>
    他理出得意的神色：“我是不是一個很會說戲的導(dǎo)演？”

    他又問悟醒塵：“那么，你現(xiàn)在要走出這頂帳篷了嗎？”

    悟醒塵無奈地說：“我一直都想出去啊……”

    他往帳篷入口走去，手已經(jīng)摸到了門簾，可有人先從外面掀開了門簾，走了進來，走到了他面前。門外的光被這個人帶了進來，一切都很白，近乎炫目。進來的人一身白衣。

    這白衣人瞅著悟醒塵，問道：“你們干什么呢？”

    悟醒塵轉(zhuǎn)過頭，一把抓住了站在他身后的677揚起的右手。677的右手捏著一把手槍的槍管，手槍的槍托被舉得高高的。

    677哈哈大笑：“好吧，看來你暫時是走不出去了。”

    他抽出了手，把手槍塞進褲腰里，又回到了攝像機后頭。悟醒塵瞥了眼從外頭進來的白衣人，只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只一眼他就小腿發(fā)軟，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一張行軍床上。悟醒塵捂住了臉，輕聲說：“你……你是白方的人……”

    677說：“現(xiàn)在搭配懸疑的音樂，鏡頭對著男主角，慢慢推進，慢慢放大觀眾的猜疑?！?/br>
    悟醒塵抱著腦袋，只一眼他就確認(rèn)了，進來的人是如意齋。他想見他，但他已經(jīng)做好了再也見不到他的心理準(zhǔn)備了，但他不想在戰(zhàn)爭營地見到他，他在這兒殺了人，這個地方會成為他的夢魘，他會永遠(yuǎn)被死于他手下的亡魂困住，他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悟醒塵了，他們的關(guān)系還能繼續(xù)下去嗎？他們……

    677說：“465，劇本不需要這么多心理活動，你適可而止，差不多就行了啊?！?/br>
    677又說：“現(xiàn)在，鏡頭對準(zhǔn)神秘的白衣男子，仰視視角，體現(xiàn)男主角的卑微心理?！?/br>
    悟醒塵想到了什么，問道：“你們見過了吧？”

    如意齋嘆了口氣，和悟醒塵說：“你跟我來?！?/br>
    悟醒塵還是不敢看他，不敢放下捂住臉，捂住眼睛的手，他搖著頭說：“我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看到尸體，內(nèi)心也已經(jīng)毫無波動了，或許我天生就是這樣，人天生就是這樣，見了太多死亡之后對死亡便無動于衷，有些事情習(xí)慣之后就會變得冷漠，冷酷，我徹底無藥可救了。”

    677說：“現(xiàn)在鏡頭拉長，廣角鏡，人被周圍的景物擠壓，人變得越來越小，帳篷好像無限大，人成了兩個點，燈光組注意，慢慢遮住光源，營造時陰時晴的光線變化。”

    677說：“人逐漸成為黑暗中的兩個點。”

    “鏡頭拉出了帳篷，往上飛，俯瞰視角，但是是傾斜的?！?/br>
    如意齋說：“像《飛向太空》里一樣？”

    677說：“像《飛向太空》里一樣，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好像鏡頭系在一顆氣球上，平原上的雪白的帳篷?！?/br>
    如意齋問：“帳篷像老彼得·勃魯蓋爾的像《雪中的獵人》里尖尖的雪堆一樣。”

    677說：“像老彼得·勃魯蓋爾的《雪中的獵人》里出現(xiàn)的尖尖的雪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