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覽不置可否，他帶著悟醒塵走到了一頂紅色的帳篷前，悟醒塵往里看了眼，帳篷里像是一個怪奇屋，網(wǎng)羅著世界各地的珍奇異獸，有泡在透明水缸里的獨眼鱷魚——和他在克拉拉那里見過的一模一樣，還有什么獨角的羚羊，蝴蝶飛蛾標(biāo)本。他們足進去，悟醒塵在幾只夾竹桃飛蛾的標(biāo)本邊上看到了一副釘在一只玻璃盒里的人皮。那是個嬰兒的皮囊，一個男嬰，臉上有一大塊紅色的胎記。

    帳篷里，兩個穿白斗篷，戴尖帽子的人正在一口鍋里攪拌著什么。悟醒塵瞥了眼，那還沒煮開的一鍋水里躺著一個上唇開裂的男嬰。他忙要去打撈他，導(dǎo)覽攔住了他，道：“悟先生，在這里，這是多數(shù)人會做的事，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這不就是所有秩序的根本嗎？如果您認為這里的做法不應(yīng)該，您可以選擇報告警務(wù)處，您是無法阻攔多數(shù)人的意愿的，況且這個孩子已經(jīng)死了?！?/br>
    “可是……可是……”悟醒塵支支吾吾，想要反駁導(dǎo)覽，卻根本無從反駁，頭痛欲裂，只好跑出了帳篷。

    導(dǎo)覽跟了出來，扶著悟醒塵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心平氣和地說道：“您說得沒錯，這里是會在阿爾塔維斯祭時用到的表演舞臺，觀眾們會在那里，”他指著一堵黑色墻壁，“他們會坐在那后面觀看所有生來就帶著惡的不幸的生命，和那些被突如其來的惡占據(jù)的生命是如何得到撫慰的。人們由衷的感謝他們，正是因為他們，惡才不至于降臨到任何一個人的身上，他們都是偉大的人，擁有偉大的靈魂。”

    “不……”悟醒塵厭煩了他平靜的聲音，揮舞著雙手，低下頭，試圖把聽到的話驅(qū)趕出記憶，“這不對……”

    不知為何，“偉大”和“靈魂”的搭配出現(xiàn)在他心中敲響了警鈴，他冷靜了下來，說：“這些孩子做了什么？相貌丑陋就是罪惡嗎？”

    “丑陋？嗯，新鮮的詞，它的反義詞是什么？”

    “美……或許吧?！蔽蛐褖m不確定，他該請教如意齋。

    導(dǎo)覽似乎理解了丑陋的含意，說道：“或許您可以理解為丑陋的他們帶來了恐慌。”

    “恐慌？什么恐慌？這不是你們追求的自然生產(chǎn)，自然選擇的結(jié)果嗎？在基因?qū)嶒炌晟埔郧?，人就是有美和丑的區(qū)別，就是有高矮胖瘦的區(qū)別！你們抨擊新人類沒有靈魂，可你們直接扼殺生命！”悟醒塵情緒激動。

    導(dǎo)覽道：“可是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和丑陋不同的美啊，只有美會流傳下來啊，根本沒有丑陋生存的空間，在丑陋還沒有產(chǎn)生意識之前消滅它，難道不比等它意識到丑陋而走向毀滅更仁慈嗎？”

    他還說：“您太激動了，您可以考慮參加一兩場聆聽會，聽聽您內(nèi)心的黑狗和您說些什么，它會給您帶來內(nèi)心的平靜的。”

    “它和你說了什么？”悟醒塵看著導(dǎo)覽。

    導(dǎo)覽笑了笑，沒有回答。悟醒塵說：“這些都是你從滕榮那里學(xué)來的吧？你們的會長……他根本就是邪教教主！這些一套一套的說辭……他是從上界通靈學(xué)來的吧？你知道聆聽會以前是什么樣的嗎？人們只是聚在一起訴說在上界通靈遭受到的精神摧殘，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質(zhì)的？導(dǎo)覽先生……”悟醒塵吞了口唾沫，“你知道滕榮所謂的前世靈魂的呼喚是怎么做到的嗎？還是就是你每天晚上帶不同的人下來，去不同的房間，在他們半夢半醒之間催眠他們，迷惑他們?！八粗鴮?dǎo)覽的鞋子，“我能看一看你的腳嗎？”

    導(dǎo)覽脫下了鞋子，悟醒塵確定了，剛才在通天塔里見到的那個黑影人就是他！

    悟醒塵難以置信，這個說話時聽上去總是那么通情達理的導(dǎo)覽竟然是滕榮的幫兇！悟醒塵道：“你們?yōu)槭裁匆@么做，滕榮給了你什么好處？他和你說了什么？你被他洗腦了嗎？？是因為鳳尾大嘛嗎？你知道他在你們的食物和水里下了藥嗎？”

    導(dǎo)覽穿上鞋，起身說：“您迷路了，請走這邊吧?！?/br>
    悟醒塵一把抓住他：“你知道滕榮……現(xiàn)在的滕榮可能不是滕榮嗎？？！”

    導(dǎo)覽看著他：“您的意思是？”

    悟醒塵舉起手，指著自己的手腕道：“只有配戴過終端，但是又取下終端的人手上才會留下那樣的紅點痕跡！滕榮根本沒有申請過聯(lián)盟的公民資格，申請公民的是滕譽！我知道了！你們播放的電影，油畫這些東西，全部都是從滕譽的終端里找到的是不是？警務(wù)處處理完案件后把他的終端還給了你們，對吧？還是你們沒收了那些來加入的新人類的終端？所謂的前世……“悟醒塵突然哽住，“博斯……”

    新人類的終端里是沒有博斯的記錄的，除非戰(zhàn)爭營地的終端，但是滕譽怎么可能去過戰(zhàn)爭營地？

    他一時不知要說些什么了，那導(dǎo)覽拍拍他的手背，帶著他走到了一棵蘋果樹下。他們又回到“人間樂園”了。

    “那么您認為現(xiàn)在的滕榮先生是誰呢？”

    “當(dāng)然是滕譽……”悟醒塵說得有些猶豫。他沒有任何證據(jù)。

    “那么滕譽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他哥哥捐贈了x12，他很喜歡那幅畫，他很生氣，兄弟倆可能發(fā)生了什么爭執(zhí)，他殺了他哥哥，為了逃避盜竊和殺人會帶來的處罰，偽裝成滕榮生活，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在擴大教會的勢力……”

    “目的？那些志同道合的人們都是自發(fā)地來到這里的啊?！睂?dǎo)覽摘下一棵蘋果，遞給悟醒塵：“您說這里的食物和水都下了藥，這可是剛摘下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