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要求一同參與調(diào)查監(jiān)控的工作，程斌默許，于是梁啟捏著眉間起身，對妻子吩咐道：“你幫忙照顧爸爸，一會兒帶他量個血壓，沒事的話，直接回家休息。我?guī)Я髓€匙?！?/br>
    妻子順從地點了點頭，她已無力氣與陌生人周旋，也禁不起再多一丁點兒的打擊，但梁伯還犟著，雙手揮得極其用力，和灌了鋼似的：“我沒事！一點兒事情都沒有，我也要一起去！”

    在父子去與不去的爭論中，俞任杰撓了撓鼻子：“你們商量著，我們先去醫(yī)生那兒了解下情況。”

    為梁子軒展開急救的是秦醫(yī)生，兩人趕到醫(yī)生辦公室的時候，他正斜躺在椅子上面閉目養(yǎng)神。這天他上的是日班，梁子軒是他救治的最后一名病患。打了報告后，他稍事休息，正準備下班。被兩人驚動，秦醫(yī)生伸了個懶腰，又灌了口涼茶，為他們介紹了梁子軒的情況。

    “小孩送進來的時候，臉都發(fā)紫了，鼻腔和口腔大量出血，情況十分緊急。一拍片子，什么都看不清楚，里面都是血，說白了，根本沒有搶救的必要。當(dāng)然，我們還是盡全力對他實施了急救，連強心針也打下去了，但是沒用。要不是強行用儀器起搏，孩子早就沒了。”

    程斌點了點頭：“我們懷疑他是中毒，你們看下來是這個情況嗎？”

    “應(yīng)該是，像是服用了抗凝劑類的藥物?！?/br>
    “怎么說？”

    “就是人體的血液不能凝固了，會造成大量出血。不是說抗凝劑一定不好啊，成年人少量服用抗凝劑還可以治療血栓栓塞?！?/br>
    “健康的人服用呢？”

    “那就出血了呀?！鼻蒯t(yī)生皺著眉頭道：“大人或許還沒什么，小孩子發(fā)育不全，血管細弱，中毒反應(yīng)比大人要大得多?！?/br>
    梁子軒的尸體現(xiàn)在還停在急救手術(shù)室里，失了沉著的家屬未來得及辦理死亡手續(xù)，他的血液樣品已被醫(yī)院保留，可隨時送去法醫(yī)的鑒定實驗室。

    留下秦醫(yī)生的聯(lián)系方式與急救報告的副本后，兩人回到急診室門口，發(fā)現(xiàn)梁氏父子已經(jīng)準備待發(fā)，他們對小劉招了招手，幾人一起返回大華新村。

    這次回去時，保安室里多了個頭發(fā)油膩的年輕人，那人便是保安老張嘴里的技術(shù)管理人員小李了。小李身上散發(fā)著一股火鍋味兒，語速很快，正忙不迭地向他們抱怨：“都說了多少回了，三天內(nèi)的錄像可以直接在本地查看，不是非得去云端上拉。云端上的記錄都是壓縮過的，像素低一半，你偏就叫我過來跑一趟?！?/br>
    老張心虛地回著嘴：“我要是懂這個，就不做保安了，你少廢話，趕緊帶警察看錄像去！”

    視頻已事先被拷貝在一臺手提電腦里，并對關(guān)鍵攝像頭的錄像進行了剪切，只剩下從今晚5點到7點之間的內(nèi)容。幾個大男人圍在筆記本前，皆伸長了腦袋，保安室從未如此擁擠。

    小李點擊一段視頻：“這就是12號機拍的?！?/br>
    老張連忙解釋，12號機就是裝在四號樓大廳里的那臺。

    攝像機拍攝的角度是自里向外的，正對著大門口，可以看到居民往來進出。5點29分時，梁伯出現(xiàn)在了畫面里，他牽著孫子的手，按下大門的開關(guān)，隨后右轉(zhuǎn)后走出了畫面。

    “梁伯，那時您手里拿著的是什么東西？”俞任杰問道。

    小李倒回畫面，按下暫停鍵，這時可以清晰地看到梁伯的手里提了一只塑料袋，尺寸不大，因為光線原因，只依稀辨認得出是個深色的袋子。

    “這…這是垃圾。”梁伯的回答遲了片刻，他的臉色依舊灰白。

    “繼續(xù)播放吧?！庇崛谓苷f，于是小李重新點擊視頻，一直快進到了5點48分，梁伯與軒軒再次出現(xiàn)在了畫面中。

    此刻梁伯手中的垃圾袋不見了，軒軒正扯著他的衣角，跌跌撞撞地與他同行。刷開門后，兩人進了大廳，此后梁伯低頭與孫子說了什么，便轉(zhuǎn)身出了畫面。這便是梁伯離開孫子的過程。

    “暫停一下。”程斌指示道，他轉(zhuǎn)頭望向梁伯：“這時你對孫子說了什么？”

    “喔…我讓他不要走開，我說，你就待在這里，爺爺馬上回來…”梁伯癡迷般地凝視著電腦中孫子模糊的側(cè)臉：“我以為就這么一小會兒是不會有事的，只是走開兩分鐘?！?/br>
    “你是去上廁所了？”

    “我去了樓梯間里的小廁所，就在一樓。”

    “是這樣的，”保安老張插嘴道：“那里原本只有一只水斗，給掃地阿姨洗抹布和拖把用的，但后來進大樓送快遞和外賣的人太多…這幫家伙老在我們樓道口拉尿，說都說不聽，天熱的時候，那股味道呦！最后只好裝一個馬桶給他們方便嘛?！?/br>
    梁伯怯懦地點了點頭：“我就是去那兒上了個廁所。”

    此后大家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視頻上去，因為隨后的幾分鐘便是十分關(guān)鍵的一段，如果梁伯所說全部屬實，那么兇手或許馬上就要出現(xiàn)了。

    五點半以后，是下班高峰期，不一會兒玻璃門便被打開了，一名穿著緊身連衣裙的長發(fā)女子夾著報紙進門，但她似乎與案情無關(guān)，因為她很快便越過軒軒，走出了畫面。此時軒軒仍舊站在原地，連頭都未曾抬起。他在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玩得不亦樂乎，仿佛那是全天下最有趣的玩具。

    緊接著又人進入了畫面，是從樓里出來的，這次是一位墩實的中年阿姨，她穿著一件小了一號的針織衫，里面是一套印著大花的睡衣睡褲。她的手里也提著一只塑料袋，里面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東西，遠看有些像泥巴，又有些像中藥渣。當(dāng)她打開自動門的時候，軒軒抬頭看了她一眼，立刻跟在她的后頭，一起從門縫里鉆了出去。